乔宁昀原来算下午去剧院,  看了乔父的信息就很想见一见邢烨。他怕邢烨提早离去，换身衣服就拉着顾一铭出发了。

    剧院里，排练已经开始了。

    乔宁昀心情再激动,  也不想影响到别人。他是从剧院前面的入口进去的，一进门就看到林文睿在台上唱歌。

    排练的时候,  剧组为了节省资源不会开观众席的灯。于是，乔宁昀所在的地方是昏暗的一片,  只能靠舞台的亮光和依稀的提示灯来辨别台阶。

    乔宁昀怕摔着,  扶着最后一排,  “我们坐会儿吧。”

    “累了？”

    “不是,  等等吧。我不想断他们。”

    乔宁昀声着，先一步坐到了靠边的位置上。

    顾一铭依然站着，“我帮你看看邢烨在哪里？”

    “他应该在前排。”

    “你没有问他？”

    乔宁昀想想也有点尴尬，“嗯……我不敢跟他话了。我问了师父,  师父他会看排练,  等午休结束了再走。放心吧,  来得及的。”

    乔宁昀的声音很温柔,  像是在安慰人。

    可是，顾一铭知道乔宁昀是给自己听的。乔宁昀想见邢烨又感到紧张,  才这么别扭地等在这儿,  不愿意迈出最后的一步。

    “好。”顾一铭不想逼迫乔宁昀,  也坐下了,  “我陪着你。”

    乔宁昀还没做好准备,  害怕顾一铭追求效率现在去找邢烨的。他发现顾一铭也不急,  松口气，待在昏暗的观众席里默默地整理着思绪。

    一会儿怎么呢？

    乔宁昀纠结了。他是穿书来的，认可的父亲是前世的那一位。他不像原主那样渴望父爱,  能够轻而易举跟乔父断绝关系，同时也对生父少了几分执念。

    现在，生父出现了，偏偏是邢烨，是一个他相当敬重、不希望关系破裂的前辈。

    乔宁昀在意了起来。他忽而想看看邢烨，近距离瞧一瞧那张脸究竟与自己有没有相似之处，更想亲自探一探邢烨的态度，看对方对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他从家里杀过来了，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乔宁昀犯了愁，先问了问顾一铭，“你跟他谈过吧？他是什么态度。”

    “他，不管你是不是他的孩子，他都会做一个保持距离的前辈。”

    “那就是希望保持现状啊。”

    “这话的前提是你不知道。你知道了，他可能会改变想法。”

    “他想做亲子鉴定吗？”

    顾一铭思忖片刻，谨慎答，“他没过，但应该是想做的。”

    “做也好。”乔宁昀早就想到了这个可能，“总比现在一直乱想好。”

    “我去跟他谈谈？”

    “不了，我直接……啊，他们怎么停下来了。”

    乔宁昀忽而改口，抬眼看向下边的舞台。

    舞台上，林文睿正看着他们的方向，跟陆天硕着什么。陆天硕点点头，林文睿就转个身往乔宁昀所在的地方跑，到了台阶不得不缓下速度，也得一步跨两个台阶争取最快速度。

    乔宁昀看得心惊，站起来喊了一句，“慢点。”

    顾一铭跟着站起来，同时扶了一把——乔宁昀站得挺快的，要是头晕了站不稳怎么办？还是扶着保险一些。

    林文睿也注意到了，马上，“你坐，我跑就行！”

    陆天硕笑了笑，叫旁边的工作人员把剧场的的灯都开。剧场的灯光一开，台下坐着谁也就看得清清楚楚了——第一排和第二排有陆天硕和剧组其他人员，第三排坐着邢烨。

    其他人是看一眼就做自己的事情，邢烨是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

    乔宁昀不期然跟邢烨对视上了，抿抿唇，又把目光挪到前来的林文睿身上了，“怎么突然过来了。”

    “需要你指导啊！你方便下去吗？”

    “可以，慢慢走就好了。”

    林文睿点点头，也想伸手搀扶。

    乔宁昀赶紧，“不用，我没那么脆弱……顾一铭，你也放手。”

    顾一铭不扶了，改成牵手，“一起走。”

    “好吧。”乔宁昀也不想耽搁时间了，妥协。他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一手给顾一铭牵着，走得不慢，落在别人眼里却有一种吃力的错觉。

    舞台总监荆云兵看得直皱眉，“他有必要来吗？”

    陆天硕也皱眉，“他是主创人员，当然有必要了。”

    “可他怀孕了。”

    “怀孕也能工作啊。”

    “哦，我走了。”

    这会儿还没到技术排练期，是演员学习歌舞曲子的初期。荆云兵本来也没必要来，但他听陆天硕为了让新人演员适应，特别跟音乐学院借了剧院来练习，便也过来看看。

    看一看演员，看一看场地，才能更好设计适合的舞台嘛。

    荆云兵来了，却发现新人就是新人——练得慢，还总是指望能有一个老师在旁边指导。要指导就算了，非要找乔宁昀这种怀孕的人过来，费劲巴拉的。

    荆云兵不想看下去了，找理由溜掉。

    “好，再见。”陆天硕也不希望荆云兵在这里影响徒弟的心情，不挽留了。

    荆云兵再看了看乔宁昀，实在看不出除了脸蛋以外的优秀处，摇摇头走得更快了。

    乔宁昀倒是没留意到荆云兵，专心看台阶，顺利走到台前就放开了顾一铭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

    陆天硕慈爱笑了笑，“明明是提前了。不是下午才来吗？”

    乔宁昀下意识想看向邢烨，咬咬唇才忍住了，“早上没什么事，就先来了。”

    “来得正好。林文睿一直搞不定主题曲。”

    “我听了，觉得有点用力过猛。”

    乔宁昀帮忙分析者，一时没有时间去管邢烨。他聊完问题所在，再帮林文睿调整唱法顺上几次，转眼就花了一个时，要逼近午休时间了。

    “好了。”乔宁昀注意到了林文睿的疲惫，“你先去休息吧。”

    “谢谢乔老师。”

    林文睿也知道强行练习不好，乖乖去休息了。

    陆天硕笑了，“你也去休息，不要勉强自己。”

    乔宁昀点点头，这才找起邢烨。

    邢烨不知何时换到了第一排坐着，正瞧着乔宁昀的方向。

    乔宁昀咬咬牙走过去，“我有些话想跟您。您现在有时间吗？”

    “有，吧。”

    “我们出去？外面有一棵大树……”

    邢烨瞬间想到早上的闹剧，“不行，那里滑，容易摔倒。”

    “不是，”乔宁昀笑了，“我的是大树后面的餐厅。您中午有安排吗？”

    邢烨想到可以一起吃饭，笑了，“有。”

    “走吧。”

    乔宁昀点点头，往顾一铭的方向瞧去。

    顾一铭一直盯着老婆，对视后马上走过来，“去哪里？”

    “餐厅。从这个门口出去近一点。”

    “好。”

    大树后的餐厅是11点以后营业的。现在是10点40分，门开着，但是老板娘懒洋洋在收银台玩手机，服务员在聊天，椅子都放在桌上，一点也没有招待客人的意思。

    顾一铭思考砸钱让老板提前营业的可能，邢烨环顾四周，找找有什么可以替代的地方。

    乔宁昀却不慌不忙个招呼，“张姨好。”

    老板娘张姨看到是乔宁昀，放下手机笑得开心，“哎哟，乔乔来啦。”

    “嗯，今天来得比较晚。”

    “就是啊！我今天炖的猪肺粥粥特别好，还想着让你尝尝……你不来，都被吃光了。”

    “下次吧。这是邢老师，这是……我家那位。”

    乔宁昀介绍人，邢烨的时候有点犹豫，顾一铭的时候特别犹豫。

    邢烨不是滋味，顾一铭倒是习惯了：能“我家那位”不错了，别奢望老公这种亲密称呼。

    张姨笑了笑，给邢烨声招呼就关注顾一铭去了，“哦哟这就是你老公啊。不错嘛，还会陪着你上班。”

    乔宁昀赧然点头，“嗯，他正好有假。”

    顾一铭辩解，“是特意请假。”

    乔宁昀皱皱眉头：这很重要吗？

    邢烨也皱皱眉头：请的是长假吗？是不是没机会跟乔宁昀单独话了？

    张姨没发现他们的古怪氛围，主动：“好啦，知道你们恩爱啦。你们是不是要用包厢？”

    “是啊，现在可以用吗？”

    “可以的，这边。”

    所谓的包厢在后院，是张姨用自家房间改造的。装修简单，用的是老家具，布满了过日子的琐碎物品，看起来跟专门为开店而装潢、商业气息浓厚的外部差别很大。

    张姨问他们要吃点什么。顾一铭和邢烨一无所知，乔宁昀就做了主，“招牌套餐吧。三个人够吃吗？”

    “够啦，再给你送一锅老火靓汤补补。”

    “谢谢张姨。”

    “客气什么。我去准备，你们聊。”

    张姨帮他们把包厢的门关上了。

    乔宁昀看看温馨家庭风格的包厢，有点后悔了——在这种生活气息浓厚、长得跟家似的地方谈话，有点尴尬呢。

    乔宁昀尴尬喝水，目光不自觉往邢烨身上瞟。

    邢烨察觉了不对，“你为什么总是看着我。”

    乔宁昀咬咬牙直了，“顾一铭跟我了。”

    邢烨愣住，看向顾一铭。

    顾一铭点点头，“他已经知道了。今天提前来，就是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邢烨心情复杂，语气急促。

    乔宁昀误解成了不耐烦，“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就不聊这个了。”

    邢烨连忙收一下容易被误会的臭脸，“愿意，你。”

    乔宁昀看看邢烨的表情，没发现什么不耐烦就放心了，“我想做亲子鉴定，你呢？”

    邢烨也不喜欢猜想的感觉，“我也想，做吧。”

    “我们先吃饭，过后去做亲子鉴定。”

    “好。”

    邢烨想不到这么快就确定了，声音发哑。

    乔宁昀也是心慌，低下头猛喝水。

    顾一铭负责帮老婆倒水，思考要不要找话题。

    话题没想出来，张姨倒是汤水给端上来了，见他们不话还笑着趣，“哎哟，肚子饿了吧？来，尝尝我家的特色靓汤，味道鲜的哟……”

    有饭菜就好办了，没话就吃饭。

    饭菜吃掉大半，顾一铭才破沉默，“乔乔，我找了一家机构。你看看？”

    乔宁昀注意到了地址，“边俞大道？这么远啊。”

    “离得远，被人知道的风险就低。”

    “也是，那里有你认识的人吗？”

    “有。加急很快就能出结果。”

    乔宁昀觉得有理，这才敢看一看邢烨，“您觉得呢？”

    “可以。”邢烨倒是不避让，直直看着乔宁昀。

    乔宁昀又别开目光，看顾一铭去了，“那你联系一下吧。托人帮忙的话，要不要买点礼物啊？”

    “我会安排。你再吃点？”

    “不吃了，饱了。”

    邢烨主动，“我也饱了，可以走了。”

    鉴定机构离得远，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而且结果出来是另一番谈话的开始，怎么算都没法再回剧组了。乔宁昀跟陆天硕了一声，邢烨不是剧组的人不需要交代，又怕别人瞎猜，直接走人。

    他们分了两辆车，邢烨开车的技术不如顾家司机，落在后面。

    乔宁昀和顾一铭先到了。大热天的，他们需要空调续命，也需要早点联系那一位认识的人，提前进入机构。

    那人态度挺好的，专门到门口接待他们。

    “顾总好，夫人好。我叫丁燚，这是我的名片。”

    “你好。”

    丁燚注意到了乔宁昀的肚子，惊讶，“是要做胎儿亲子鉴定吗？这……”

    “不是。”顾一铭断，“这就是我的孩子，我很确定。”

    丁燚发现自己错话，干笑，“对不起，我误会了。那是谁做呢？”

    乔宁昀解释，“要做的另一位还没来。是怎么做的呢？结果多久可以出来？”

    “嗯，我给你们介绍下。”

    他们听完，邢烨也赶来了。

    丁燚看到邢烨的瞬间瞪大了眼睛，转眼看看乔宁昀，“是夫人和这位先生做鉴定吧？”

    乔宁昀看到丁燚的表情，有点感慨。

    在别人眼里，他和邢烨的真的像吧。顾一铭会怀疑，蒙微会错认，而丁燚也一眼看出来了。

    “对。接下来怎么做？”

    “抽血。请跟我来。”

    抽个血不难，但是丁燚拿着样本去插队检验需要时间，最快也要半时。这也意味着乔宁昀、顾一铭和邢烨要在等待室共处许久，尴尬爆表。

    邢烨不想僵持下去，“我出去转转。”

    乔宁昀点点头，等邢烨走了才松一口气，“好紧张啊。”

    顾一铭把肩膀凑过去，“要不要睡一觉？”

    “哪里睡得着啊。”

    “吃东西吗？我看附近有水果店。”

    “别走。”乔宁昀可不想一个人待着，主动撒娇，“抱抱。”

    顾一铭轻笑，把乔宁昀搂过来，“好。别紧张，想想别的。晚上吃什么，回家吃还是在外面吃？”

    乔宁昀的思绪还停留在鉴定上，“要是我和邢烨是父子，不得一块吃顿饭吗？”

    “……我再想想别的话题。。”

    “我有一个。你刚才有没有做胎儿亲子鉴定的想法啊？”

    “当然没有，我可以发誓。”

    顾一铭相当认真，抬起手要发誓。

    乔宁昀笑了，按下顾一铭的手紧扣不放，“好啦，我相信你。”

    顾一铭看着十指紧扣的手，嘴角上扬。

    乔宁昀倒是不肯坚持下去，松开了，“好热，不要拉了。我们在这里都这么热，邢烨在外面不得中暑啊？要不要叫他回来？”

    “我个电话……这里没信号。”

    “出去？”

    “嗯，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顾一铭出了等待室。

    没多久，顾一铭才回来了，身后跟着邢烨。顾一铭满脸不高兴，邢烨也是皱着眉头，看到乔宁昀的瞬间有所缓和却还是掩不掉眼里的忧虑。

    乔宁昀觉得不对，“怎么了？”

    顾一铭告状，“他跑到大门口等着人拍。”

    邢烨争辩，“谁会拍我啊？”

    “难。要是乔家找人调查你呢？”

    “我看过了，周围没人。倒是你，为什么跟护士有有笑的？”

    “我只是麻烦她带路。”

    “以后注意点。”

    顾一铭被这口吻气着了，“你凭什么……”

    “好啦。”乔宁昀真怕他们吵起来，挑了个软柿子捏，“老公，别吵了。”

    “……”顾一铭听到老公，瞬间消气。

    邢烨没有下去的立场，只能自个儿生闷气了。

    几分钟后，结果出来了。

    “是。”丁燚准备了报告给他们看，但提前给他们了准确的答案。

    乔宁昀愣住了，开报告仔细看看。着急之下，手就不听使唤了。乔宁昀开得吃力，顾一铭便帮帮忙，同时问一下丁燚怎么看这份报告。

    邢烨没开那份报告，凝视着乔宁昀。

    乔宁昀看完，抬眼对上的就是你邢烨含着眼泪的发红眼睛。

    “咳。”邢烨尴尬转身，背过去偷偷擦眼泪。

    乔宁昀拿了桌上的纸巾，示意离得较近的丁燚递过去。丁燚给了纸巾，就没有在等待室逗留，给他们句“有事电话”就离开了。

    等待室又恢复了安静。

    邢烨擦完眼泪，转过头，“我们一起吃个饭？”

    “嗯。”乔宁昀也顺着，“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我看看附近有什么餐厅。”

    “坐下看吧。”

    邢烨点点头，顺势坐到乔宁昀附近的位置。

    乔宁昀又感觉到尴尬了，求助地看向顾一铭。

    顾一铭却在看手机，“等等，爸妈叫我们回去。”

    “啊？”乔宁昀疑惑，“你爸妈吗？这么突然。”

    “有急事。我们还是回去一趟吧。”

    “好吧。”乔宁昀转向邢烨，“对不起，我们下次再吃饭吧。”

    邢烨也理解，“好，再联系。”

    话语简短，可邢烨是一直跟着他们走的。从等待室到走廊，从走到到门口，从门口再到停车场……邢烨亦步亦趋，恨不得跟他们一块回去。

    乔宁昀有点不忍心，“对不起，我们真的要走了。”

    “好。”邢烨帮他们关上了车门。

    乔宁昀回过头，发现邢烨站在原处目送他们离去。他一直盯着，等到看不着的时候就收收心思，问问顾家的情况，“是什么急事？”

    “不知道，但他们很少这样。不会是病了吧？”

    顾一铭也担心，眉头紧紧皱着。

    乔宁昀赶紧安慰，“不会的，你不要乱想。我试着问问看？”

    乔宁昀想拿手机，却被顾一铭拽了回去。

    “不问了。”顾一铭把老婆搂回来，“就这么抱着。”

    乔宁昀乖乖抱过去，“好。”

    顾一铭确实放松多了。

    到了顾家，他们一下车就见到了顾母。顾母满脸忧虑地站在院子里，看到乔宁昀就两眼放光奔过来，抓住手不住，“乔乔啊，真的对不起……”

    “怎么啦？”乔宁昀拍拍顾母的手，轻声问。

    顾母没回答，望向顾一铭。

    乔宁昀转过头，在顾一铭的头上看到了从天而降的迷之棍状物，“……”

    他连心都没能完，顾一铭就被结实了一下，“唔。”

    顾父跳出来，利落地收起手里的高尔夫球杆。

    “敢逼乔乔去做亲子鉴定？老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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