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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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辆马车上,楼聪问起薛巧儿,一旁的楼岩竖起耳朵听着。

    “阿聪,她是阿意的女儿。”

    “大舅弟的女儿?岳父,此事当真?可有查证?”

    “千真万确,绝不会错。”薛世荣语气笃定。

    楼聪回想薛巧儿的容貌,确实跟他大舅弟薛辰意肖似。

    回到薛府,楼聪他们去归置行李,稍加安顿。

    屋内,薛莹给楼聪整理衣衫。

    “莹娘,有些日子没见,你有没有想我?我可是好想你。”

    楼聪着握住了薛莹的手。

    “都老夫老妻了,孩子都多大了,怎么还想来想去的?”薛莹表面嗔怪,实则声音中透着欢喜。

    “要不咱们再给岑儿添个弟弟吧?”

    ……

    “父亲,母亲,外祖父等着你们吃饭嘞!”外面响起楼岑的大嗓门。

    楼聪和薛莹立刻分开来。薛莹忙整理好妆发,又为楼聪抚了抚衣衫。

    楼聪心道,不能再给楼岑添个弟弟!

    前厅,楼聪和楼岁已经收拾妥当过来了。

    楼聪几人轻车简从,几名仆人一下便把他们携带的物什搬了进去。

    楼岁坐在一角看书,不知看到了什么可乐之处,她笑了起来。

    “姐姐,你在看什么笑话,我也要看。”

    “妹,以你的学识,根本就看不懂这个,上那边玩去。”

    楼岁转了个身,躲过楼岑往书页投来的视线。

    楼岑撇撇嘴,没再理会,往薛巧儿那边去了。

    见楼岑走远了,楼岁心中松口气。书生与兔子精的故事,楼岑一个娃娃,能看得懂么?

    楼岁又津津有味地看起了书。

    那边,楼岩在向俞沛霖问询崇安书院的情况。

    随着父亲楼聪回京任职,楼岩将转到崇安书院继续课业。

    “表哥,崇安书院的骑射课,还会去马场马球,是真的吗?”

    “是的,我堂弟跟我提起过。”

    俞沛霖的堂弟俞沛华也在崇安书院读书,以俞沛华的骑射身手,马球是他的强项。俞沛华曾经在京城四大男子书院的马球比赛中拔得头筹,回府时还兴高采烈起此事。

    “真好。”楼岩一副很期待的模样。

    “表弟善骑射?”

    楼岩挠挠头,有些羞赧,“我技艺不精,我以前读的书院只教了些皮毛。”

    楼岩想学,奈何书院不重视,他们宁可教授泅水这些。

    “表哥有空的话,烦请指导我一二。”

    楼岩完意识到什么,又补充一句:“表哥口头传授我即可,我一定悉心领会。”

    “好,我们到时去马场,我把阿文也带去。”

    “阿文表妹,她怎么样,怎么今日没见着她?”楼岩记忆中,俞析文是个白净娇软的女娃,还会奶声奶气地叫他表哥。

    “阿文她在府里,今早睡懒觉没能起来。”

    楼岩:……

    楼岩并不知道俞析文犯病一事。

    最近,俞析文的情况变糟糕了,这几年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这样,再过几天,便是俞沛霖俞析文母亲的忌日了。

    不远处,楼岑坐在薛巧儿旁边。

    “薛姐姐,你给我带了饴糖吗?”

    “没有。”

    楼岑有些失望,默默揉搓着大腿不话。

    薛巧儿笑出声,“岑儿,你看这是什么?”

    楼岑朝薛巧儿看了过去,只见薛巧儿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

    “薛姐姐,给我。”楼岑伸出手。

    又吃到了清香的赤玫饴糖,楼岑乐得舞动双手。

    “岑儿,快要吃饭了,等会儿再吃糖。”

    薛莹和楼聪走了过来。薛莹一来,便看到刚才那个耽误“好事”的捣蛋精正在美滋滋地吃糖。

    “好。”楼岑不情不愿地放下了糖果。

    “巧儿,快来坐。”薛莹招呼着。

    薛巧儿走过去,坐在了薛莹旁边。楼岑到薛巧儿另一边坐下。

    都是薛家自己人,没有分男女席。

    薛家菜肴多少带些常州特色,薛巧儿觉得熟悉,因为她父亲薛辰意也偏爱这种口味。

    “孩子,你能喝酒吗?”薛世荣问薛巧儿。

    果酒她肯定是能喝的。

    除了楼岑,其他每个人都斟满了一杯。

    “我可以喝的。”薛巧儿拿起酒壶也斟上了一杯。

    薛世荣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能喝,你外祖父的酒量极好。”

    当年,叶天带信给薛世荣的时候,薛世荣留叶天吃了顿饭,薛世荣已经喝得头晕乎乎,叶天还跟没事人样的,最后还把薛世荣背到床上睡觉。

    薛巧儿也笑了,原来“家学渊源”在这里啊!

    她母亲叶凝的酒量也是极好,把她父亲灌醉那是常事儿。

    桌宴上不聊政事、不谈哀事,只谈家常趣事,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吃完饭后,俞沛霖去了楼聪的书房。楼聪做外官许多年,京城中的政治风云变幻他有些摸不透彻了,他相信他的外甥能给他指明。

    薛世荣带着薛巧儿去了他的书房。

    “丫头,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薛世荣拿出一封发黄的信给了薛巧儿。

    薛巧儿面带疑惑地看向薛世荣。

    “你开来吧。”

    薛巧儿依言开来,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这是薛辰意写给父母的信。

    当时薛辰意和叶凝算折返回常州,但是叶凝忽然查得有了身孕,两人便在京城不远的清风县,托熟人在向阳村一个老院子里住下。

    这个熟人便是日后被云梢扒光了衣服的李玉年。

    薛世荣又拿出一个匣子。

    里面是薛辰意手抄的前朝名曲琴谱,因为时代更迭,其中少数地方发生了些微的改变,叶凝便在细微之处做了修改,这些琴谱成为两人传情的最好载体。

    薛巧儿翻看起来,一张一张又一张,到了匣子的下面,薛巧儿顿住了。

    这回不是琴谱了,是画像。

    画上是一个低首抚琴的女子,是薛巧儿的母亲叶凝。

    这无疑是薛辰意画的。

    这是叶凝少女时的模样,浅笑恬然,纤指翻转,坐在那里,就是一幅画儿。

    这是薛辰意同叶凝的初见。他当时便想立刻起身去问问这个女子是谁。

    后面的一幅画是柳树旁笑意嫣然的女子,女子轻轻抚弄着绿丝绦,眼神明亮带着羞涩。

    此时的薛辰意已经得知了叶凝的身份,这是两人的初次约见。

    这些画作串联起薛辰意和叶凝的相识相知相恋。

    “我和你祖母都对你父亲寄予了厚望,可他却琢磨琴谱,和你母亲私会,因此我们便多加阻挠。”薛世荣叹口气,“是我迂腐了,我还自以为为他好。”

    一时静默。

    ……

    *

    薛巧儿从薛世荣书房出去的时候,碰上了已经谈完事的楼聪和俞沛霖。

    早便是薛家马车去接薛巧儿去的泊口。此刻,薛世荣正要找管家安排一辆马车送薛巧儿回去,谁知俞沛霖开口了。

    “薛太老伯,我正好也要离开,可以捎一程薛姑娘。”

    薛世荣听言看了眼俞沛霖。私心里,薛巧儿是一家人,而俞沛霖是亲家公的大外孙,薛世荣自然而然毫不保留地偏向薛巧儿。

    这个俞家子为何这么主动热情好心(?)地要送自己孙女回去?

    上一回看船戏,孙女坐的是俞沛霖的船。薛世荣当时看在眼里,留了个心。

    刚刚还自己迂腐的薛世荣这回想得有点多。他本来还准备让薛莹帮忙留意品行端正的少年郎。

    儿子儿媳都不在了,可不得他们替孙女好好把关吗?

    没人知道薛世荣这么一大段心理戏。

    薛巧儿已经上了俞沛霖马车。

    “俞将军,阿文怎么了?”

    “情况不太好。”俞沛霖坦言。

    薛巧儿还不太明白这句话具体含义,她每次见到的俞析文,都是话轻声慢语,神色纯明恬静的样子。

    只听俞沛霖继续道,“阿文把自己关在房里,怎么劝也不出来,饭也吃的少。”

    薛巧儿愕然,“这是为何?”

    “还有几天是我母亲的忌日,每年的这个时候阿文情绪都不太稳定,尤其下过暴雨之后更是如此,我母亲走的时候下着瓢泼大雨。”

    昨日傍晚下过一场雨。

    夏日的雨水猛烈,哗啦哗啦的,疏解了灼热之气,把人心也浇得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