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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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帷幔飘动,旅馆的店主弯腰向佛像拜礼,黝黑的脸被烛火照得微黄,显出些平静的幸福来,仿佛这场雷雨的突袭只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室外隐隐雷动,室内温度糅杂,气氛热闹而有趣。蔺斯白不自觉地被这种店主的神态吸引,也随着店主双手合十,向佛像拜了拜礼,企图以片刻的凝神压下心里的动乱。

    店主仿佛看清了她的所思所想,微笑着看她,惹得蔺斯白又一阵羞愧。

    邻座的两个男人喝醉了。

    一个是长满络腮胡的高胖白人,一个是矮瘦的亚洲人,他们一个趴在桌上吹酒,一个举着酒瓶摇晃着双手,颠来倒去,嘴里振振有词。

    “嘿!”

    过了两秒蔺斯白才反应过来那个矮瘦的男人在喊她,非常不尊重地吹了声哨子。

    她用询问的目光看他们一眼,但是没有过去。

    接着被罗嘉雯叫了过去,就没有再理他们。

    矮瘦男人的眼睛狭长,笑容没有一丝友好,被他看上一眼的人会觉得非常不适,这是双油腻又奸诈的眼睛,寸寸量过蔺斯白的身材,接而猥琐地与同伴着:“像这样的女人,年轻单纯好骗,少见咯,要不要个赌。”

    “赌什么。”

    “赌她下面又嫩又紧,还是个处.女。”

    “你弄的到她?”

    “这难道不是意思?”

    他对面的白人很隐秘地笑了一下,也稍稍回头,用一种很让人不适的目光盯着蔺斯白。

    蔺斯白皱了下眉,虽然没听清他们在什么,但隐隐能明白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便转过头,向店主问了卫生间的方向。

    矮瘦男人看蔺斯白一个人往大堂后走去,他摩了摩手掌,朝白人使了个猥琐的眼色,“好机会,瞧瞧去...”

    他话没完,突然感觉后脑一紧,一只手猛地捏住了他的脖颈,五根手指像要嵌入他的皮肤一样,力道强劲得几乎变态。

    他一阵惊怒,四肢挣扎,愤怒地用手去掰那五指,却无用得可怜,只能被那只手捏着往后仰。

    一条弯成九十度的长腿踩到了他们的矮桌上,长筒皮靴锃亮,嚣张得和掐在他后颈的手如出一辙,酒被撞到了地上,乒乒乓乓发出不的声响。

    烛火剧烈摇曳几下,一室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他身后的人笑了一声,这是个极低的嗓音,“挺漂亮吧,喜欢那个朋友?”

    他对面的鬼佬被吓醒了一半酒,指着他背后的人开始唧唧呱呱地开始用英文叫。

    矮瘦男人也吓得够呛,试图反抗,结果被身后的人“嘭”地摁到了桌面,左半边与桌面接触的脸挤压变形:“草!你他妈谁啊,毛病!吃错药了吧,跟你有关系吗,不就是开个黄腔。”

    祁野沉着脸,手上力道不减反增,一声重响之后,一把锃亮的叉子直直地被入桌面,深入了木桌好几公分,就在矮瘦男人的眼睛前面。

    矮瘦男人差点尿了,眼睛黏在那把近在咫尺的叉子上,脸色扭曲,咬牙切齿,胆寒至极,半句脏话都骂不出来了。

    他的脸几乎一下子痉挛了,满是惊恐:“大哥大哥,手下留情...我错了,刚才我也就是随便一,没想到那个是您的女人,对不起大哥....”

    “再多一句,你会见血。”

    祁野松手,面无表情地踢开了滚到面前的啤酒瓶,朝前走去。

    矮瘦男人一下跌坐在地,愣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蔺斯白从卫生间出来,没发现大堂里气氛有什么不对。

    虽然他讲的时候她没反应过来,但是她去卫生间的那会儿功夫,脑子里全是他的“学费”。

    脑子里所能想到的“学费”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她越想越感觉羞耻,但是又觉得祁野不是那样的人。

    但如果他真的...真的...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睫垂着,在眼下投上一片阴影,耳朵一点点红了起来,嘴唇要翘不翘地勾着,明明是很简单的扮,但莫名叫人觉得很甜。

    不远处的祁野被她吸引了目光,陷进去似的盯着她的耳垂和嘴角。

    蔺斯白才看见祁野,她心里漏了一拍,“祁哥...”

    他对她那种温温柔柔、柔柔软软的嗓音没有半分抵抗力。

    他贴墙靠着,稳住心神,“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蔺斯白有种被看穿的局促感,“想...”

    其实一直都在想他。

    放眼过去,那个矮瘦的男人畏畏缩缩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马上又把视线缩了回去。

    蔺斯白不太明白这眼神的含义。

    “他们夸了你。”祁野突然。

    祁野看了那两个人一眼,后者连忙低伏在桌面上,他懒懒地擢住蔺斯白的眼睛,挡住她的去路。

    “他们...你很漂亮。”

    看到蔺斯白忽然红起来的脸颊,祁野的笑容逐渐变大,“还问...”

    她下意识接了一嘴,“问什么...”

    祁野盯着她的眼睛,“还问我...你是不是我的女朋友。”

    蔺斯白的睫毛颤动一下,心湖像被投进几颗石子,漾开一层层涟漪。

    她不自然地别开脸,慢吞吞地:“哦...那是他们误会了..”

    祁野:“我不是,但他们很奇怪。”

    她抿了唇,听他接下来的话。

    祁野的眼底掩着揶揄的光,一字一句道:

    “你明明穿着我的衣服,还总是对着我脸红,分明就是....”

    祁野就是故意没有后面那三个字,他的舌尖在侧边的牙齿上舔了几个来回,没漏掉蔺斯白一个表情。

    撩拨得正好,他简直太喜欢看她这幅羞到极致又一句话都反驳不了的模样了。

    他走进一步,把蔺斯白彻底逼进角落。

    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

    蔺斯白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面前这个山一样的男人,心里有点慌乱。

    明明酒精已经消散了大半,她却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阵燥热上涌,简直比在多人面前演出还要紧张。

    他抬手撑住墙壁,拦住她的去路,头脊下沉到与她相仿的高度。

    角落里有块帘子掩着,只能听见外面嘈杂的交谈声,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蔺斯白的脸白中透粉,连呼吸都不敢放肆,眼睛跟那受惊的鹿似的。

    祁野的脸半明半暗,嘴角勾着,深不见底的眼睛分明地看见她的手搅弄着衣服,视线移着,就到了她的眼睛。

    “我...我要回房间了。”

    她原本想侧着逃出去,却被祁野忽然下移的手臂拦住了去路。

    她被他困住了。

    那一瞬间,她脸红得要爆炸,只能任着他拦着自己不让走,又无计可施,只好恳求地看着他。

    祁野盯着她,缓缓地凑近她,要笑不笑地:“你,他们得对不对。”

    蔺斯白被戳中了,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害羞到了极点,甚至不敢看他。

    他的声音很好听,他身上的苦香味也很好闻,他的拥有很深的人格魅力,反正,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祁野看着面前这个被他逗得快哭了似的姑娘,得寸进尺:“还是,你从一开始就对我存着什么心思,嗯?”

    “你这么聪明,那套牌多看几遍就会了,怎么还要专程让我教你,难道你...”

    她心里咯噔一声,更不敢看他了。

    卡牌游戏的规则,他得不错,卡牌游戏的规则不难,她一眼就看懂了。

    她摩挲了一下指头,嘴唇动了一下,被欺负得软乎乎:“我...”

    她决定不再挣扎,红着脸嗫嚅:“我..就是...想让你教我...”

    祁野笑了。

    这让蔺斯白更觉得无地自容,只能低下头,祈祷狠狠烧起来的脸能降点温度。

    “别人不能教?只有我可以?”

    蔺斯白被他撩得难以招架,只想把脸低到地里去,然后很幅度地摇了下头。

    祁野眼里有笑,声音却有些落寞:“哦,这样啊,原来别人也可以。”

    蔺斯白以为他的语气是真的,一急,“...不是的,我只、只想...”

    “让你教...”后面三个字的音量低得几乎被掩盖过去,因为得低声,竟然显得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蔺斯白的眼睛与他对视了一瞬,里面印着昏黄的烛火,以及羞涩、慌乱、闪烁,生涩得无以复加,但祁野还是被她撩得心头悸动。

    这种悸动从四肢百骸、血液深处延伸开来,就像药物引起神经的激烈反应,他太喜欢这姑娘了,喜欢得占有欲和霸道激增。

    祁野的眼神发暗,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动作有几分强硬,接着将自己的身体靠得离她更近。

    她颤了一下,整个身体都绷紧了,一动都不敢动。

    祁野怕她疼,手又刻意松了两分力道。

    他俯下身,满意于她的反应,眼里有掩不住的得意和揶揄,视线由她的鼻尖滑到她的唇,“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她快喝醉的时候,让一个成年男性教她牌、对他撒娇、撩拨他,是一件多诱惑的事情?”

    蔺斯白的心脏噗噗直跳,又后悔又羞耻,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个没写作业的学生在被害怕的老师训导,不敢顶嘴也不敢反驳,想逃避视线都被他捏住了下巴。

    而且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离谱了。

    蔺斯白求饶地看着他。

    她做的明明没有那么明显,由他口中出来却显得这样暧昧。

    祁野得寸进尺,拷问:“那你下次还会对别人这样吗?对他撒娇、撩拨他、让他教自己牌?”

    蔺斯白咬住自己的舌尖,由痛感来中和此刻的羞赧。

    “不、不会了。”一次就够了,一次就被他抓到调戏,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祁野看着面前这个脸皮比纸还薄的女孩,心情愉悦,故意侧过耳去听她:“不会什么,我没听清楚。”

    蔺斯白脸红地倔着,不愿意再了,被他逗得狠了,便声地求着:“...让我走吧,雯姐还在等我。”

    “行,你走啊。”祁野笑着看她,手上却没见松的。

    蔺斯白脸红地挣开他的手,“那你让开。”

    祁野不动。

    她曲着手肘去推他,还没用力就听见一旁有硬物落地的声音,一个酒盅咕噜噜地滚到他们脚边。

    年长的女店主掀开了幕帘,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们。

    蔺斯白吓了一跳,下意识揪住祁野的衣角,往他身后一躲,她是身板又瘦,藏在祁野身后能完全被他掩住。

    祁野能感觉到她的手肘碰到自己的后背,引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他勾起唇向女店主双手合十,做了个礼貌的拜礼。

    女店主也没尴尬,自然地冲祁野微笑合手,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祁野回头,看着蔺斯白紧张的表情,心里痒痒地,又起了逗逗她的心思。

    “...衣服明天还给你。”

    蔺斯白学乖了,完就飞快地跑走了,没给他再调侃自己的机会。

    祁野看着她的背影,嗤笑一声,他不舍地碾了碾指尖,那里依稀还存留着她下巴皮肤的触感。

    细腻又柔软,和她的性格一样招人喜欢。

    电很快就来了,店主给蔺斯白安排了另一间房,蔺斯白到了房间,脑子里像被清空了,依旧没缓过神来。

    她用手背为自己的脸颊降温,然后低头看他的衣服。

    她伸手像摸珍宝似的摸了摸,然后侧头心地嗅了一下。

    是苦香和一种很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

    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很痴迷的动作时,她脸热了两分,把衣服脱了下来,心地叠好,放在桌子上看着。

    他穿这件衣服的时候,衣长、袖长都是很合适的。

    他的肩膀很宽,胸膛很厚实,袖子刚好到手腕,他手腕边有颗痣,手掌宽大,指节很长,骨节分明,还有....

    她收回思绪不允许自己再想了,抬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愣了。

    镜子里的人目光潋滟,脸颊燥红,嘴唇勾起,唇色红得有些不正常。

    刚才面对他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吗?

    她不能再多想,只把自己的脸埋进枕头里,抱着被子滚了两圈。

    门口敲了两声,蔺斯白马上去开门。

    女店主端着碗茶一样的东西,“这是那位先生点的醒酒汤。”

    “...谢谢!”

    她的心里泛上一股暖,接过汤,看着女店主,“是...他吗?”

    女店主会意,微笑地冲她点头,“他还,让你不要贪杯。”

    蔺斯白觉得心里有点甜,“好。”

    “那一黑一白两个赖子,他们已经走了。”

    “什么?”

    女店主:“就是祁先生帮你教训的那两个男人,他们是附近有名的赖子,专门调戏年轻的女孩子,店里已经佘了很多账给他们,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很少有人能像祁先生一样站出来话,后来赖子把之前的欠款给还清了....”

    店主把来龙去脉和蔺斯白了一遍,“因为那两个人对你出言不逊,所以祁先生站了出来教训了他们,他们还差点因此而起来。”

    蔺斯白心里一热,下意识担心:“他受伤了吗?”

    “没有。”

    她舒了一口气。

    他根本就没和自己这件事情,他...

    女店主看着蔺斯白脸上的动容,“我真的很感谢他,如果可以的话,劳烦你帮我表达一下我对他的感激。”

    翌日。

    蔺斯白的睡眠一向不错,起得比较早,她去附近买了一罐维生素A,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大健。

    大健昨晚又喝多了,眯眼揉着后脑勺去泡茶喝,“白,起得这么早,买什么去了?”

    “是维A,祁先生他起床了吗?”

    “起了,跑去了,”大健敲敲脑袋,“维A是给他买的?”

    她有点不好意思,“夜盲症吃维A会好一点,刚出去正好买一罐。”

    “夜盲症?”大健茫然了,“祁野?”

    蔺斯白不解地看着他的反应,“...怎么了吗?”

    “谁都可能夜盲症,祁野不可能,”大健摆摆手,和蔺斯白科普:“你知道以前我和我祁在海上的时候,他是有个外号的,叫“夜间探照灯“,那眼睛夜里什么都看得清楚。”

    蔺斯白愣了,“可是...”

    她转念一想,脸突然红了。

    大健没察觉,捏捏太阳穴,“谁这么缺德,他有夜盲症啊?”

    大健倒了杯茶,转头看到了祁野。

    祁野脸上布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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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来晚了,这几天一直卡文加工作忙,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