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下雪

A+A-

    宋晏储猛地清醒过来,心中似有所觉:“什么事?”

    萧淮也被吵醒,他撑起身子,眉目沉沉,通身上下都是不愉的气息。

    陈玉没敢多看他,只脸色凝重地对宋晏储道:“永宁殿传来消息,赵妃娘娘半夜身体不适,传来御医一看,是有产的迹象。”

    有产的迹象,就明还未出事。

    宋晏储眼皮子抬了抬,并无惊讶:“因何而起?”

    陈玉又道:“御医查出来,是赵妃娘娘寝殿内的那一株珊瑚上,被人为涂了麝香,易引发女子产。”

    宋晏储心中微动,就听陈玉道:“那珊瑚……是皇后娘娘赏给赵妃的。”

    宋晏储轻笑两声:“老套的手段了。”却格外有用。

    “如今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永宁殿,”陈玉低眉顺耳:“殿下可要去瞧瞧?”

    宋晏储神色倦怠:“后宫之事,同孤一个皇子有什么关系?”

    她看着陈玉,安排道:“管好宫里得下人,让他们不必自乱阵脚。这事,明日再。”

    看着宋晏储有条不紊的模样,陈玉心中大定:“是。”他着,慢慢退了出去。

    宋晏储懒洋洋地了个哈欠,又躺回了被褥间,神色困顿。

    萧淮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只嘟囔地问了一句:“殿下心中有决断了?”

    宋晏储困得慌,低低了一句:“闭嘴。”

    萧淮失笑,意识渐渐沉了下去。他又往宋晏储那边凑了凑,坚硬的铁臂环上她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这才闭上眼沉沉睡去。

    宋晏储却是被他这从容自若地动作弄得动作一顿,浑身紧绷片刻,才缓缓放松。

    ……罢了。

    ·

    不过一夜之间,宫内形式骤然变换。赵妃险些产一事传出去让无数人心惊肉跳,又听那混有麝香的珊瑚是皇后赏下来的,朝中上下既惊又觉得是在意料之中。

    翌日早朝的时候,赵家一脉迫不及待地出列弹劾。皇后娘娘善妒,蓄意谋害后妃腹中皇嗣,实非母仪天下之德;更有甚者,还后宫多年未有子嗣,怕是也与皇后脱不开干系,还望陛下严查!

    赵家派系的臣子三三两两,费家此时也不当哑巴了,抄起袖子就跟他们对着骂,朝堂上你来我往,乱的同闹市一般。

    皇帝居于上首,从昨夜开始脸色就不好,此时被一声高过一声的叫骂声吵得额角青筋直跳,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都给朕闭嘴!”皇帝猛地一拍桌子,朝臣瞬间三三两两跪了下去。皇帝环视四周,怒道:“后宫之事朕自有分寸!诸位爱卿有时间多想些家国大事,莫要把注意力都放在朕的后宫上!”

    朝廷一片寂静,只能看着皇帝拂袖离去。一群人面面相觑,心中并无多失望。

    皇后怎么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还育有太子,只要赵妃腹中的孩子一日不出世,他们就一日奈何不了太子。

    不急,好戏还在后头的。

    赵家党羽心中得意,尤其是在得知皇帝下了朝后去了皇后的坤宁宫,又狠狠训斥了皇后一通后,更觉赵家未来可期,费家,费皇后,太子,迟早要失去帝宠。

    永宁殿内

    赵妃娘娘昨夜险些产可谓是吓坏了赵家之人,今日一早赵夫人就匆匆递了帖子进宫,上下量赵妃一眼,见她没事才算完全放下了心。

    她握着赵妃的手,细细叮嘱道:“娘娘如今最重要的还是顾好自己的身子……”

    “朝中之事有你父亲在,娘娘不必担心……”

    “平日吃得穿得都要再三检查,万不可再被人得了手。”

    “这次若不是发现的及时,还不知会怎么样……”

    到最后,赵夫人紧紧握住她的手,只有最情真意切的两个字:“娘娘一定要护好腹中龙嗣!”

    这是他们赵家的希望。

    赵妃经了昨夜一番事情之后脸色苍白,见到母亲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叮嘱了这么多,口口声声提到的无非是龙嗣龙嗣。

    她微微垂下头,纤长的睫毛挡住眸中的情绪,只默默点头,柔顺应好:“女儿明白,母亲放心。”

    赵夫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又不厌其烦地同她交代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等到人影消失在永宁殿后,赵妃这才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侧躺在贵妃榻上,一手扶着隐隐有些突起的腹,垂眸看着,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这个孩子……

    ·

    前些日子解元郎被太子当众羞辱一事还未出来个好歹,如今赵妃又险些产,朝中上下的目光都聚集在东宫身上。再加上赵家的煽风点火,无数的污水一下又一下地泼在了太子的身上,让原本名声刚好没多久的宋晏储再次处在了风口浪尖之上。

    赵家及幕后之人更是借此机会,不遗余力地将太子的黑历史挖出来,便是没有黑历史也要造黑历史。一时之间,早朝之上弹劾太子的帖子多如雪花,不是太子府中门客仗势欺人就是太子以往办的事出了疏漏。一些百姓不知世事,还真当太子是这么个荒唐无道之人;再加上,孟开鸿背后的势力还未死绝,带着那些学子煽风点火,宋晏储的名声更是臭上了一层楼。

    朝堂也好民间也罢,弹劾之声络绎不绝,太子地位岌岌可危。之所以还没人提出废除太子,不过是因为赵妃腹中孩子尚未出世。

    外面风言风语如何,宋晏储却并未放在心上。赵家之心路人皆知,费家虽然震惊于昔日跟在他们身后的赵家竟怀着这种心思,可这并不代表费家就怕了赵家。

    赵家虽是传承久远的世家,但毕竟落魄已久,不比从前;而费家这些年来深受帝宠,多少也有了自己的势力,双方争斗起来,也是激烈异常。

    双方的明争暗斗面上虽不显,但能在朝为官的都不是傻子,要么就投靠了某一方阵营,要么就选择明哲保身。双方对峙间,竟是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只是知道的人都知道,这种巧妙地平衡,在赵妃诞下子嗣之后,就会变得不一样。

    朝堂暗地里的波涛汹涌令人心惊,但令人疑惑的是,不论赵、费两家明争暗斗成什么样子,太子却一直待在东宫岿然不动,好像全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赵裕见宋晏储的态度,虽心中不安,但事已至此,就没有回头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

    时间一晃,已到岁尾,再有一月有余便是春节。

    赵妃腹中的孩子此时已有五个月,皇帝对这个孩子的看重已经可见一斑。每日流水般的赏赐、补品往长宁殿里送。之前珊瑚一事皇后找到证据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但皇帝对她的态度却是大不如前,就连每月十五都鲜少回去坤宁宫,大多数都是待在永宁殿陪着赵妃。

    皇帝这番态度,赵家人越发蠢蠢欲动,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从民间弄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进宫为赵妃请脉,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是赵妃腹中孩儿定然是为皇子。

    赵家自是再高兴不过。

    已是十一月,京城已经落了雪。

    宋晏储这些日子有萧淮暖床,再也没有如以往那般无论被褥间放多少汤婆子都是凉冰冰的状态。萧淮就像一个人形火炉,每日一早起来,被窝里都是暖暖和和的,没有丝毫凉意。。

    今日宋晏储一觉醒来,就听见外面宫女抑制不住的欢呼声。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十分熟练地把腰间箍着的手臂巴拉下去,半撑起身子,声音些许有些沙哑:“外面怎么了?”

    萧淮也是半眯着眼,锦被被宋晏储带起,健壮的胸膛半露在空气中,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欲醒不醒。

    陈玉推门而入,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宋晏储挑挑眉,还没等他什么,目光穿过门框就落在那一片皑皑的白雪上面。

    “下雪了?”宋晏储有些惊讶。

    京城下雪并不少见,只是这些年她身处江南,极少见到雪,是以才会这般惊讶。

    “从昨儿夜间便开始下,一直到现在,不大,但庭院上也积了薄薄的一层雪。”陈玉将宋晏储的衣物熏烤温暖,这才伺候她穿上:“奴才让下面的人把道清扫了一遍,余下的雪就由着它堆在那,殿下若是有兴致,也可去赏赏景。”

    如今天气寒冷,不好出门,是以陈玉只能想方设法地在宫内给她寻些乐子。

    一大早起来就有这么一份惊喜,宋晏储的心情还真愉悦了几分。由着陈玉伺候着洗漱完毕用过膳之后,她披上一件厚厚的狐裘大氅,帽檐绕了一圈白白的绒毛,宽大无比,衬得宋晏储那如雪般精致白皙的面孔更加娇。

    外面的雪不似夜间那么大,宋晏储伸出手,好半天后才有一朵雪花颤颤悠悠落在他的掌心,随即被她掌心的温度融化。

    她抬头看着纷纷扬扬而下的雪花,喃喃道:“下雪了……快要春节了啊……”

    陈玉笑着:“是啊,瑞雪兆丰年,除旧迎新呢。”

    宋晏储眉眼弯弯,毫无攻击性:“除旧迎新……有的人也是时候清理了。”她叹道:“总不能还留着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