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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没戴眼镜,应该是隐形到货了。

    陈皙不戴眼镜的样子很柔软,如春水含情一样的眼睛没有遮挡,更会勾引人,就像修炼千年的狐狸精下山勾引书生,从无失手的先例。

    人类讲究男女平等,精怪界也不能落后,男狐狸精的本领并不比女狐狸精的本领弱,我觉得很值得宣传。

    “谢谢。”摇花的火焰太,不适合纵火,也不适合我的性格,可我不能不收陈皙给我的东西。

    陈皙不太习惯离开框架眼镜的感觉,抬手想推推镜框落了个空,只能尴尬的缩回手,“听你被北外法语系录取,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我也要恭喜你。”我冷冷看着他,“你得偿所愿了。”

    我没法想象陈皙穿警服的样子,他看起来很好欺负,一推就倒,连我都没法制服。

    “对不起。”陈皙头一次道歉的时候肯抬头对上我的眼神。

    大概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他今晚很有底气,这可能就是未来人民警察的基本素养,我想,我和陈皙终于还是走到分道扬镳的那一步。比我想象中来的要晚的多。

    我们的故事如果用他的视角来写会很不一样。

    初三转学被奇怪的陌生人嘲笑,莫名其妙成为她的“男朋友”,莫名其妙挨。肇事者丝毫没有避嫌的意思,不仅缠着自己上下学还骂自己母亲贱人。高一和自己做同桌,又莫名其妙和她的爱慕者起来。高二文理分科,自己好心提醒她适合文科,还要被甩脸子。

    他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选择和我分道扬镳,但他并没有。

    “你知道吗,你很像一只猫。”我叹了口气。

    我原来觉得陈皙像只狗,乖乖的不爱叫,只会顺从的低头,跟着主人,跟着所有人,有一双和李大路一样湿漉漉的眼睛。不过我现在觉得他更像是猫,因为只有邪恶的猫才会仅仅因为趣味抓来老鼠又放走它,如此反复,让老鼠生不如死。

    “你不喜欢猫吗?”

    陈皙的声音里有一点点委屈,话尾染上一丝丝暧昧,不过我没有心情和他玩文字游戏。

    “不喜欢,李大路会吃醋。”

    李大路不会吃醋,他只喜欢吃屎。我认真想想,喜欢吃醋的那个人好像是我。

    “我觉得李大路很喜欢我,它不会吃醋。”除了江边那次狗急跳墙,陈皙从未过这样直白的话,我把这归功于荷尔蒙的作用。

    很少有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可以抵抗荷尔蒙的作用,他们就像嗅到猫薄荷的猫一样丑态百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话都得出口。但你不能要求他们兑现自己的誓言,也不能要求他们对做下的事情负责,因为他们只是只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懂的猫。

    手摇花的火焰真的很,不过也很美,火光玉树之间我看见月色洒在江面上,像一把很长很长的剑,插进我心里,还要搅来搅去。

    我觉得一根根点燃很麻烦,所以索性一把火全部点着,火焰会大一些。

    陈皙站在我身边默默看着,一句话也没。他按下关门的一瞬间,我的心也跟着跳了一跳。

    我并不担心我在他的相机会不好看,因为我很白,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白,又很瘦,腰细的一双手就能握过来。尽管我没能再长高,所幸我比例很好,有一双又长又直的腿,没有人会不喜欢。至于我的长相,我每搭乘十辆出租车,就会有四位司机问我,“有没有男朋友?”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习惯被摄像头对着的感觉,这让我觉得我下一秒就会死去,胶卷上的影像正好能当我的遗照。

    很奇妙吧,我和百年前害怕被照相机摄取灵魂的印第安人在此刻产生很深厚的共情。

    “他们要放礼花!”许愿跑起来两条麻花辫一甩一甩,乖乖的站在我左边。

    我左边站着许愿,右边站着陈皙,很有齐人之福的感觉,“嗯,我陪你看。”

    古时的帝王要是能看见八国联军侵华的惨状,大概会把□□应用在武器上,而不是做成烟花,短暂的绚烂后剩下无尽的寂寞和清冷。我又觉得自己管的真的很多,我是个很没能力的人,要是让我做帝王大概中国的封建统治时期会变短很多,我会成为东方路易十六,临上断头台前还在破口大骂。

    我不擅长创造气氛,只擅长破坏气氛。

    “李妤。”

    我转过头对上陈皙暧昧的眼神,烟花在我耳边炸开,就像江边的浪,一阵高过一阵。

    我不想看他,只是人很难在听见自己的全名的时候不去寻找声音的来源。

    “嗯?”我轻轻应着,突然想起顾佳梦带着我放烟花的场景。

    那时候我才五岁,李怀桑开车从孝感买了好多好多烟花回来,他要上夜班不能陪着我,就让顾佳梦带我去东湖边上放。

    东湖离南三街很远,我和顾佳梦坐了快两个时的车才到,我我腰痛,她孩子没有腰。时候我胆子很,不懂利用自己不怕痛的长处,拿手摇花也拿不稳,一直往后退,生怕它烧到我。顾佳梦一边我没用,一边把我揽在怀里,柔软白皙的大手覆盖在我软绵绵的手上,一个晚上都从未放开。

    那样的感觉,我突然在十三年后的今夜回忆起。

    陈皙看我的眼神和顾佳梦从前看我的眼神很像,像到我很想抱抱他。

    烟花炸开的声音很响,我听不清陈皙的话,只看见他好看的嘴唇上下碰了碰,然后一切都重新归于寂静。

    “你什么?”我难得对他这么温柔,声音消散在空气里,像清莲花上的露水在朝阳下蒸发。

    陈皙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我。他沉默的那样久,我开始怀疑刚刚看见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

    “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陈皙轻轻笑了笑,看起来像是失落时的强颜欢笑,“等会儿能单独聊聊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解释。”

    “嗯。”

    我点点头,没在意他的很重要的事是什么,只是在想他到底借着烟花的掩饰了些什么,要是他在骂我,我不会放过他。

    许愿很能闹腾,拍完许林舒又转过头来骚扰我,我好不容易把她发走,一个人坐在桥上的亭子里看着江发呆,阵阵江风吹过实在是很舒服,我觉得我能就这样坐一年。

    你不能,我的肚子大声抗议,我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九高一直待到七点半,我甚至没来得及吃晚饭。

    “在这儿顾影自怜吗?”

    我肩膀一沉,回头看见沈斯年笑嘻嘻的看着我,它的摩托歪歪的停在桥边,和它的主人一样不着正形。

    沈斯年的头发又变回初见的粉色,看起来顺眼许多。“你怎么又染成粉色?”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发尾,手感很不错。

    “因为染成黑色你也不会喜欢我。”沈斯年装委屈的样子和许愿有点像,声音软软的,上翘的桃花眼露出点点哀愁,“所以不如还是粉色呗,这样和陈皙同学差别很大,你会对我更有新鲜感。”

    我冷笑一声,甩开他搂住我的手,“你少自作多情。”

    初见沈斯年的时候我觉得他会是个架逃课的不良少年,即便是在情场上也会是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三不渣男,要么就是穿裤子不认人的冷暴力高手,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擅长装可怜的绿茶。

    怪不得男人都会被绿茶勾引。

    沈斯做作的叹了口气,“女人真是善变,上次还准我亲她,这次叫我少自作多情,你祖籍是四川吗?”

    “闭嘴。”

    就算知道他话的声音很,桥上离我们最近的同学也在一米外,我还是不太喜欢他在公共场合提起那晚,最好在私人场合也不要提起。我一定是因为喝太多酒才会允许沈斯年吻我,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很后悔。

    我很少后悔,因为后悔意味着过去的自己是无数愚蠢的组合。

    “懂的懂的。”沈斯年比了个ok的手势点点头,“要不要去桥下吃点什么?”

    餐馆离我很近,我很饿,沈斯年请客,我没有不去的道理。

    沈斯年摩托没油,所以我们要一路走下桥,我对摩托一窍不通所以我只能跟着他走下桥。

    “吃韩料吗?”沈斯年歪着头问我,“大夏天吃火锅不太好吧。”

    他知道我最喜欢火锅,不过我没过我第二喜欢韩料,看来我和他的口味很接近。

    韩国是个很无耻的国家,从中国学去文字不知感恩,只知道一个劲偷中国的东西拿去申遗,像井底之蛙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看了让人觉得真可怜。

    所以我每次食用大酱汤和部队锅的时候都会怀着批判的心态。

    “好。”我有点累,想坐在沈斯年的摩托车上让他推着我走,可他看起来很宝贝他的摩托车,双手搭在车座上从未离开你过,可能不太想让我坐。

    考虑到等会吃饭还要他请客,我什么也没。

    我有听过一个都市传,一个磕完药的瘾君子走在长江大桥上产生幻觉突然把身边一个孩举起来扔进江里,然后自己又跳进江里,两人当场被淹死,尸体泡的看不清五官。我觉得这样的死法不太唯美,所以我一路上离桥上的栏杆很远,离沈斯年很近。

    显然沈斯年也听过都市传,不过和我的风格相差甚远。

    “你有没有听过,”沈斯年一下跨上摩托,往后座拍了拍示意我上来,“一起走过长江大桥的情侣永远不会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