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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觉得很浪漫,甚至觉得有点神经。走过长江大桥的情侣会不会分手我不知道,但一定会累,这个传一定是没钱买车的穷鬼嫉妒有钱人编出来的鬼话。我就是没钱买车的穷鬼,以后我要徒步走过武汉三镇的情侣永远不会分手,少一步都不行。
“我和你是情侣吗?”我白了沈斯年一眼,熟练的跨上后座,“你知道我多饿吗?”
“谁饿着你了,等会儿你不吃吐不让出门。”
沈斯年的声音透过头盔穿进我耳里听起来怪怪的,不过他的话我很爱听。
我不觉得吃沈斯年的有什么不对,我这是劫富济贫。
晚上十点,餐厅的人还是很多,一个个精气神都很好,一点也看不出困意,叽叽喳喳的让我觉得很心烦。
“你点吧。”沈斯年把菜单推到我面前,撑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我,像看卢浮宫里的蒙娜丽莎。
石锅拌饭,辣白菜炒饭,芝士年糕,蜂蜜炸鸡,我是真的很饿。
“你看看要吃什么。”我把菜单推回到沈斯年面前,“别这样看我,很奇怪。”
沈斯年看也没看就合上菜单,“我吃你剩的。”
我不会剩给你。
“看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沈斯年一贯没有什么羞耻心,我怀疑他从不会脸红,“看一眼少一眼,我当然得多看几眼。”
我不以为然,“我还能活几年,你不用这么谨慎。”
“我得了绝症。”
沈斯年语气严肃,让我弄不清他的是真是假。
他不像得绝症的人,我猜,他头发很多,还能染。不过也可能是早期,还没化疗。
顾佳梦死的很突然,我没有安慰临死人的经验。
“我骗你的。”沈斯年在我的沉默面前选择坦白,“我得死在你后面,才能一直陪着你。”
这话比之前长江大桥的都市传要浪漫很多,不过有些瘆人,不适合逮人就,很容易遇上不解风情的人。
我居然还会被除陈皙以外的人骗,“你也不嫌晦气。”
沈斯年挑挑眉,哼哼唧唧,“你嫌我晦气,我马上滚。”
“付完钱再走。”我蹬了他一眼,他很快又变得很乖巧。
要比晦气,我觉得沈斯年不一定比我差。
这家店的石锅拌饭做的很好吃,拌饭酱的味道很特别,我饿了太久一直在低头吃,即便知道沈斯年在偷看我也没一句话。
不是偷看,他是光明正大的看,恨不得把眼睛贴在我身上。
我很赏识他的厚脸皮,如果要为违法乱纪的事情找帮手,我一定会选沈斯年而不是陈皙。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看一眼少一眼?”沈斯年忍不住问。
我吃的太快,应该休息会儿,“我以为你在胡。”
沈斯年很爱胡,真一句假一句,让我顿觉置身在名著之中。曹雪芹的不错,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他耸耸肩,很无奈,“我没胡,九月你就要去北京,不是看一眼少一眼吗?”
哦,还有一个月我就要离开武汉,去到北京,成为一名大一新生。
坏消息是我除了去青岛那三天,从来没去过北方,不一定能适应北方的气候和饮食。
好消息是我没有舍弃不下的父母,不用在高铁站表演执手相看泪眼那一出。
“你在哪里读大学?”我竟然对他的志愿一无所知,实在不能称得上是个很好的朋友。
我应该对沈斯年好一点。
“我不读大学。”
沈斯年笑着低下头,声音突然变轻,“不是因为没考上,是因为不想读。”
我很意外,不过我不算劝他,因为已经于事无补,也因为我决定开始做个好一点的朋友。
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奇怪,我喝了口柠檬水,“所以你准备直接工作?”
“我又不是富二代,我没有家业可以继承。”沈斯年抬起头,又变回他一贯不着正形的样子,笑的和芝士年糕一样甜,“我算组建自己的乐队,去各个城市巡演。”
听起来有点不靠谱,不过我没发表意见,我实在对乐理一窍不通,也从来不在ktv开麦。
“所以你还是可以来北京。”我得出最终结论。
武汉到北京的高铁最快只要四个半时,也不是很久。沈斯年能因为我的一句话坐飞机去青岛,应该也能从武汉到北京,况且这也是他“事业”的一部分。
沈斯年很受鼓舞,单手开了一罐果汁咕噜咕噜下去,“必须来,否则陈皙同学不就近水楼台先得月。哎不对,他不喜欢你,我不用害怕。”
沈斯年要是个哑巴,我可能会更喜欢他一点。
“他喜欢我。”我面无表情道,出来感觉好很多,有一种从头到尾的畅快。
第一个知道我喜欢陈皙的人是沈斯年,第一个知道陈皙喜欢我的人也是沈斯年,他在不知不觉之中似乎已经成为我最能坦诚的秘密的朋友,也可能是垃圾桶成精。
“行,他喜欢你。”沈斯年的笑容很不屑,他一定觉得我很荒谬,“那你还想不想要我来北京?”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的行为叫插足。”
我这话不太有底气,因为陈皙并没有同意和我交往,我急着给沈斯年下定义的行为像互联网上的白痴急着给素不相识的女人立贞节牌坊。
我并不排斥沈斯年的行为,也并不认为他有什么错,我只是很好奇他会怎么反驳我。
沈斯年有时候是个很绅士的人,比如现在我能看出他在努力忍笑,“好的,李妤同学,你报警抓我吧,或者你亲自抓我,关我一辈子。”
他双手懒懒举过头顶作投降的姿势,往椅子上一靠,像猫露出肚皮一样露出胸口,不像认罪很像勾引。
沈斯年的花招真的很多,不过还是比不上陈皙,他太刻意。
“你逍遥法外吧,我太忙。”我摇摇头,看着盘子里还有一大半的炒饭发呆。
沈斯年不依不饶,双手支在桌上撑着脑袋靠近我,“所以你想不想要我来?”
“我想要你来。”
我并不很少对别人提出诉求,不过大多都是“滚远点”,“别出现在我面前”这类在大众看来不太友善的诉求。
对沈斯年提出诉求的感觉还不错,因为我知道他不会像陈皙那样违背誓言,他对我言听计从。
沈斯年对我的回答很满意,明明没有喝酒,眼里就有了醉意,连带着我也被他看的晕晕的。
“还吃吗?”他没继续要不要的话题,指了指我还有一大半的辣白菜炒饭,“不吃我吃。”
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总会高估自己的能力,我吃的很撑,再多一口就要吐出来。
我看着沈斯年吃剩饭的样子很感慨,原来有钱人家的孩也会这么勤俭节约。
我不爱听韩语歌,不过在韩餐厅听见粤语歌感觉还是怪怪的。老板在放陈奕迅的红玫瑰,很应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那晚陈皙没来找我,直到八月三十一号我坐上去北京西站的高铁,他还是没来找我。
所谓很重要的事情,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应该不是很重要,他都懒得来见我一面。
“你好,我是晋姝,长沙人!离你很近喔,以后四年请多指教!”
“周稻,南京人,请多指教。”
“柳汝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的三个室友长得都不错。晋姝像只花蝴蝶,周稻人如其名,待人接物很周到,一分不少一分不多,至于柳汝秋,她总是一副人人都欠她二百块的样子,和我差不多。
“李妤!要不要和我还有周稻去猫咖!”徐婧在九月天扮的很凉爽,吊带短裙,一身豹纹很夺目,“汝秋在自习室,只能咱们三个去啦。”
“不去。”
我今天很忙,具体来我要看宿舍楼下的樟树。
晋姝一副很懂的样子,“约了男朋友吗?”
“我单身。”读大学后我渐渐明白互相窥探隐私是一种成人间表示亲近的方式,我适应的不错。
“你这么漂亮居然没有男朋友吗?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晋姝很热情,自己还没找到对象就闲的给别人媒。
我只喜欢过陈皙一个人,没法总结类型。
我应该是喜欢陈皙,而不是喜欢皮肤苍白,一推就倒,反复无常,可怜兮兮的人,否则我就太变态也太贱了点。
“我喜欢女人。”我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晋姝,“你这种就不错。”
我撒谎的技术有退步,晋姝并没露出惊恐的神色。
“你真喜欢我我受宠若惊,不过……”晋姝拖长音,“不知道有多少纯情少男会心碎。”
她凡事都喜欢很夸张,不过大学里喜欢我的男生并不少,再考虑到北外离奇的男女比例,可以得上是很多。
遗憾的是他们都长得不尽人意。
我想大概大学将五湖四海的人聚集到一起,我看惯了本地人的丑法也就不觉得那么丑,还没看惯其他地方的丑法,所以觉得他们格外丑。
不知道陈皙的大学生活怎么样,警校女生应该很少。
“你不是要去猫咖吗?”我一想起陈皙心情就不太好,心情不好就不太喜欢有人在我面前晃悠。
“okok,我马上消失。”晋姝一脸神秘的点点头,很懂事的消失在我面前。
在她让我再一次想起陈皙的当晚,九高北京校友群的群消息在十点整响起来。
是一张图片,是一张陈皙的照片,是一张陈皙穿着警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