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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回答的很干脆。
“所以,你有炮友?”晋姝追问的很快。
我和陈皙大概不算是炮友,我甚至都不确定我们是否还是“友”,也不太像一夜情对象,平心而论,他没有很情愿。
“可能是吧。”我和七年前一样,没问过陈皙就胡乱为我们的关系下定义,“也不算是。”
晋姝不适合在外企做策划,她适合做记者,破砂锅问到底的那种令人心慌的记者,“怎么认识的?探探还是陌陌?在哪儿上班,有照片吗?”
我发现我没有陈皙的照片,也没有顾佳梦和李怀桑的照片,甚至连自己的照片也没有几张。我不太喜欢被镜头对着的赶紧,留存在别人的相机里对我来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儿,我平庸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
晋姝的话让我觉得有一张陈皙的照片是个听起来还不错。
“是武汉的同学。”我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可能不会有下一次。”
“原来是老相好啊。”
晋姝神秘莫测的表情让我心里涌起一阵奇异的快感。我曾经对晋姝的没有边界感很不喜欢,现在却很愿意看见她对我和陈皙之间的事儿追根究底。
自私一点来,晋姝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我耸耸肩,语气淡淡的,“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在没在一起过不重要。”晋姝一向在男女问题上很洒脱,“睡过就行。不过你不会高中也没交过男朋友吧。”
晋姝难得的很委婉,她在问我初夜是不是和陈皙。
“是,我和他都是第一次,他活儿还不错。”
我从不为性而羞耻,也能在各种场合熟悉运用由此衍生的文明用语,奇怪的是在回答完她的问题后我觉得耳朵烫烫的,像是被刚刚切过米椒的手摸过一样。
我没有发烧,客厅的空调也运作的很好,人的耳朵也不能自己发热。排除掉所有错误答案之后,剩下的答案再不可能也是正确答案:我在因为陈皙害羞。
这更奇怪,我和他表白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害羞过,难道人的感情会像酒一样,时间越长越浓重?我希望如此,这样陈皙就不会忘记我,不会把我当做不甚欢喜的岁月中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晋姝并没能洞察我复杂的心理变化,“他他是第一次你就信?外面的男人很狡猾的,我劝你不要投入太多,改明儿领来给我瞅瞅,能入你绣阁的男人一定很特别。”
“一般。”
我已经过了认为自己很特别的年纪,也不会认为自己喜欢的人很特别,对于地球来,我们都只是它几十亿岁月里如尘埃般渺的存在物,从化学上讲,我们不过是一堆化学元素的组合,没什么可特别的。
只是一般的人正合适被另一个一般的人吸引。
十八岁的我不会在陈皙面前整天晃来晃去,可二十二岁的我和十八岁的我很不一样,我明白世上有太多比所谓的尊严和面子更重要的东西。
人们对公务员的误解很大,他们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清闲,陈皙下午从警局大门走出来的样子看起来很疲惫。
而我的到来大概让他本就不太顺畅的日子平添了不必要的压力。
“你来做什么?”陈皙皱着眉头问我,换上常服的他看起来柔和许多,让我没那么紧张。
都男人一从学校进入职场都会在极短的时间里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油腻起来,具体表现包括秃顶,发胖,形容猥琐。从目前来看,陈皙的状态保持的很不错,我很欣慰。
“我路过,不行吗?我吸了一大口奶茶,含含糊糊的,“我看红书上附近有一家韩料不错。你吃饭了吗?”
陈皙可能很渴,因为他一直盯着我手上的奶茶,半天才开口,“你一个人吃吧。”
“我不是一个人,有人在等我。”我没骗他,也没想像幼稚的女孩一样编造谎言惹他吃醋,我真的有约,今晚我要为晋姝升职庆祝。
自从和晋姝坦白了我的“约炮”故事后,我们就莫名的变得很亲近。
“你快去吧,别让人等你。”陈皙还是没看我的眼睛,“还有什么事儿要吗?”
一个人不愿意直视你的眼神只有两种理由,一是他有愧于你,二是他讨厌你。
我希望最好不要是第二种,否则我会很失落,会导致我接下来有愧于奶酪辣鸡、五花肉泡菜火锅、芝士年糕。
“那个挟持我的人怎么样?”我的问题很合理,陈皙没有不回答的理由。
“审讯结束,接下来的工作和公安机关没关系,最后的判决还要等一段时间。”
好久没听见陈皙这样长的一段话,我感到很满足,满足到觉得即便他眼神的躲闪是因为第二种理由也无伤大雅。
“哦。”我点点头,露出副遗憾的表情,“可以加个微信吗?方便后续沟通,陈警官。”
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里女主角找男主角要联系方式的画面总是充满粉红泡泡,我找陈皙要联系方式的画面看起来很奇怪,我没有一点点旖旎的表情,甚至连语调也没有太大变化,好像个找下级茬的领导。
“可以加个微信吗”和“可以把你的检讨书交一下吗?”区别不大,不过也很正常,我并不是什么他妈的女主角。
“不用。有结果我同事会告诉你。我还有材料要看,再见。”
陈皙也不是什么他妈的男主角。
晋姝对我还不错,她送来的菠萝也很合我的胃口,所以即便被陈皙拒绝,我也不会放她鸽子。
“今天怎么扮的这么好看?”晋姝远远看见我就冲我招起手。
“为了给你庆祝。”我皱着眉头扒拉下晋姝搭在我肩膀上的手,她新做的日式美甲长的吓人,我担心会划到我的脸。
我没怎么扮,只是粗粗画了个淡妆,从落灰的柜子里找出晋姝大二时送我的一对珍珠耳环,又顺手从鞋柜里拿了双粗跟的法式高跟鞋。并不是为了好看,也不是为了在高一点的人面前显得没那么矮,只是因为那双鞋离我最近而已。
“真的啊。”晋姝笑得呆呆的,我猜她在男人面前不会这样笑,“我真是受宠若惊,等下你随便点,不要和我客气!”
她想的实在很多,我没有和她客气的算,我正需要通过暴饮暴食来排解我的忧愤。
“这些够吗?”我把满满的购物车怼在晋姝眼前,“吃不完带回去给狗吃。”
“狗能吃这么多吗?还是你管你炮友叫狗?”晋姝大概有点四川血统。
“不是你要我随便点的吗?”
“你这也太随便。”
“我都想吃。”
“……”
看在我“大病初愈”的份上,晋姝满足了我无理的要求。“行,你吃好就好,反正姐涨工资,再还有冯先生在,吃不穷我。”
只是看着满满当当的食物摆在面前,我就能得到一种满足感,所以我很愿意也满足满足晋姝的倾诉欲。
“又是哪位命好的先生?”即便被晋姝甩掉的男人郁郁寡欢痛不欲生的男人不在少数,我也依旧认为能和晋姝有一段风流□□是他们三生有幸,毕竟句不太好听的,她的男人们质量都十分有限。
连陈皙都不如。
“公司认识的。”晋姝掩着嘴笑起来,像吃到红萝卜的白兔。
“你不怕被开除?”
晋姝笑得更欢,“是上级,没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很隐蔽。”
在明令禁止办公室恋情的单位和上级偷偷摸摸谈恋爱,确实很像晋姝的作风。
不知道晋姝这次升职和这位冯先生有没有关系,我并没有批判她的意思,毕竟,吃人的嘴短。
我觉得这短短的几句话好像不太能满足晋姝的倾诉欲,可我又不知道还能些什么,只能低着头吃我的石锅拌饭。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晋姝从来不会让自己冷场,“白天我和他是上下级关系,和所有同事在同一个会议室开会,叫他冯主管,晚上一关灯,我们……”
“晚上的内容不用。”我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制止了晋姝准备口述黄色的行为,她要想让我听这个,一顿韩料还不够。
我得想个办法转移话题,“所以没人知道你和他的关系,他对外是单身?”
晋姝点点头,叉起一块炸鸡,看炸鸡的贪婪眼神大概和冯先生的差不多,“对,你是唯一一个。”
我不知道该不该感到荣幸,因为我好像也没知道很多信息。
“有照片吗?哪里人?多大年纪?”我学着晋姝审问我的样子审问她。
她不觉得是审问,她明显很兴奋。
“有啊,我给你看。”晋姝把手机递到我面前的速度快到让我以为她一直准备着回答这个问题,“他是上海人,在北京工作,可能过段时间会回上海,不过无所谓,到时候的事情到时候再。”
冯先生长得并不怎么样,用一句话来,他很像我脸色发黄眼睛太鼻子太大的高中物理老师年轻十岁的样子。
一想象到晋姝和他□□的样子,我就很没食欲。
在晋姝结账之前我不算对冯先生做太过激的评价,“还不错,看上去很成熟稳重。”
“是吧,大一点会疼人。”
“嗯,二十五六岁懂的比你多也很正常。”
晋姝摇摇头收起手机,轻描淡写,“他下个月满三十三。”
我很少和脑子有病的人一起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