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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完没完?”

    我第一次看陈皙发这么大的火,这样看来他对我一直称得上温柔。

    陈皙这么一摔一吼,他身边坐着的男人也很快起身和他面对面站着,比他矮一个头,倒是很讲究气势,梗着脖子一点儿也不肯落下风。我对九高的绝大部分男生兴趣不大,不过我隐隐约约记得他好像叫赵什么璐,名字像女生,也很爱纠缠女生,田雯对他的评价很不好。

    “你跟谁话呢?”赵某看起来喝的不少,话不太利索,“我把你当哥们才这话,你他妈的拽什么拽。”

    我看不见陈皙的眼神,我猜一定不会太友善,从某种程度上来,赵某运气不错,一般人很少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怎么好好的吵起来?”田雯皱着眉头放下酒杯,“赵奕璐不懂事,陈皙怎么也和他一般见识,这还有长辈呢,别闹得太过。”

    我很沉迷于陈皙失控的样子,即便这次失控的地点和往常的一贯地点不一样,我还是很喜欢,很想看看接下来的发展。

    我承认这样的想法有点自私,有点不顾及许愿和许林舒的想法,可我并不是这场争吵的始作俑者,陈皙也并不想让人知道他和我的关系,我去劝他或许会适得其反。

    陈皙也不是过去斯斯文文的陈皙,他很不忿,也很克制,没有采取李怀桑酒后酷爱的手段,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男人,也可以是俯视着对手,“你给我闭上嘴,不要让我再听见一句不该的,别让大家都难看。”

    “唷,北京警察跨省执法?”赵奕璐撇撇嘴,拽的像二五八万一样,“我哪点的不对,犯了哪条法,你跟我好好。”

    “我不在岗是可以动手的,你知道的吧?”陈皙脱外套的样子很性感,我都没听见田雯在和我什么。

    他有点讨人厌的清高和孤傲,读书的时候就从来不和人勾肩搭背,甚至被人无意中触碰也会下意识皱起眉头,我很少见他和另一个人类肢体相碰的场景。

    我猜他不会真和赵奕璐起来,他不会不给许林舒面子。

    我猜对了,但没完全猜对。

    “李妤,你快出来!”田雯哒哒哒的踩着高跟慌张的从外头进来拉住我的胳膊就要往外冲,“他俩真起来了!”

    我曾经看过一个段子,一家客栈的门口挂着两条横幅,一条写着不许在此架,另一条写着要出去,陈皙和赵奕璐也许也看过那个段子。

    田雯大概是因为慌张所以没有用对措辞,眼前的情况并不能叫“他俩起来”,叫“陈皙在赵奕璐”比较贴切。陈皙下手不是很重,至少地上没有血迹,只是骑在赵奕璐身上,一手拽着他的衣领,一手卡住他的肩颈,这样很好。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有点儿害怕鲜血,用水果刀扎自己大腿再面无表情的看着血淌一地的壮举可能再也做不出来。

    “是李姐啊。”赵奕璐硬撑着抬起头,还没离开地三十度就又被陈皙压回到地面上,“真是越来越漂亮,难怪冲冠一怒为红颜。”

    赵奕璐话音刚落就像根芦苇一样被陈皙从地上拉起,还没站稳就被狠狠推开,样子极为狼狈,酒也醒了大半。

    “滚。”

    陈皙脸色不太好,看来没有解气,我来的不是时候。

    冲冠一怒为红颜,要是我认为陈皙是因为我和赵奕璐动手,好像显得太自恋了点,况且当下也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你先回去吧。”我拍了拍田雯,“我和他有话。”

    田雯一如既往的懂事,点点头哒哒哒的踩着高跟很快消失在我视线中。

    “你和他有仇吗?”我抬头看着陈皙,看着他凌乱的衣领和微微渗血的嘴角,我本来想些好听的话,比如痛不痛,不要为不值得人生气,我会心疼你,可不好听的话总是跑的快些。

    陈皙看了眼门口陆陆续续出来的同学,叹了口气,轻轻笑了笑,“没仇,就是练练手。”

    “他是挺招人烦的。”

    要让陈皙这样好脾气的人动手,赵奕璐本事和我不相上下。

    陈皙弯腰捡起外套,听见我的回答愣了愣,犹豫着开口,“你听见他什么了?”

    这一秒的他变得很简单,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我很愿意顺着他的心意,况且我的也是事实,“没听见。”

    “没什么好听的。”陈皙面无表情,可我似乎能听见他长舒了口气,“你还饿吗?不饿就先去机场,别误机。”

    “好,还能开个钟点房。”

    我发誓我的本意不是要压榨受伤的陈皙,我只是有点困想找个空睡一会儿,可并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发生,不过偶尔发生点意外也不总是坏事。

    这是我头一次开钟点房,感觉很奇异,明明眼前是普普通通的床,普普通通的被子,普普通通的枕头,我却总能联想到一些艺术创作中不普通的情节。镇上逃课的不良高中生情侣、工作一天后偷情的中年姘头、勾引姐夫的假纯情姨子,我不会因为这些有违公序良俗的情节兴奋,不过会觉得很有意思。

    “不错。”我想能比陈皙摸起来还要舒服的,只有圆滚滚毛绒绒的猫头,“你上大学的学费姐姐替你出。”

    陈皙一边穿裤子一边对我的恶趣味嗤之以鼻,“你能不能正常点?”

    尽管他的生活过得并不拮据,他还是过得很节俭,十次见到他有七次都穿着和普通长裤区别不大的警裤,对局里发的内裤也情有独钟。他的内裤是纯黑的,和他大部分时间的脸色一样黑,上面还写着整整齐齐的英文字母,POLICE。

    下次可以玩点角色扮演,我想,应该不算是有损国家公职人员形象,如果算,我提前道歉,我向神圣的人民警察无条件投降,接受他的惩罚。

    可我这次还没玩尽兴,“你就这样对替你还债的好姐姐,你应该什么?”

    顾佳梦和李怀桑给我留的钱太少,我自己也没什么本事,很难装的像富姐或阔太太,陈皙也不太像是为钱委身于女人做低伏的男高中生。他像是忍辱负重不惜□□对手而后在一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里偷偷摸进对手家里,以极快的速度杀害她于睡梦中一雪前耻的变态杀手。

    “谢谢姐姐。”

    哦,误会他了。

    陈皙叫姐姐叫的真甜。

    南航的飞机很少晚点,二十一点四十分我准时坐在座位上,还没合上眼就听见耳机里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

    【许愿】:在飞机上了吗?今天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话,真的好累哦!刚送走客人,你结婚一定要选中午办婚礼,否则晚上真的会站不起来。

    可惜我没有办婚礼的算,田雯的忠告给错了人,不过我很能和许愿感同身受,我也累得站不起来。

    【LY】:在了,等我回武汉再聊,不急。站不起来没关系,你只要躺着就行。

    希望许愿不会对我的有色笑话生气,也希望许林舒能好好珍惜他们的新婚之夜,让我能不用再和许愿你来我往下去,好好补个觉。

    许愿倒是真没再给我发消息,可我也没能合上眼。

    【田雯】:你没事吧?赵奕璐那人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LY】:我不认识他。

    陈皙也是,田雯也是,一个个这么关心我的心理健康,看来赵奕璐对我意见真的挺大。我不记得我和他有什么过节,我甚至没和他过话。

    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赵奕璐喜欢叶安衿,我她的时候没胆子替她出头,只能在七八年后占占嘴上便宜,这么一想倒是很符合他的人设,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儿,为什么和陈皙动手也有了很合理的动力。他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不定指的就是叶安衿。

    在我精妙的推理下,一切都变得合理起来。

    【田雯】:我知道你不认识他,不过他今天的话实在太过分,又不会看眼色,一直个没完,难怪陈皙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要我他不定挺在乎你的,咱们怎么样也是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一起读了六年书的同学,都在北京也方便互相照应,别和他关系闹太僵~

    我扭头看了眼身边的陈皙,他睡得很安稳。回武汉之前他因为和同事换班连续上了两个夜班,一定困得不行,我不算吵醒他问问叶安衿的事儿,毕竟再合理的推理也可能有百密一疏的可能。

    【LY】:嗯,他什么?

    屏幕右上角的时间一点点跳到二十一点四十六,距离起飞还有九分钟,田雯的信息终于在四十八分姗姗来迟。

    【田雯】:我也是听二班肖慎的,不知道是不是他乱。

    我开始反思自己在婚礼上的一言一行,到底是哪里有问题,让我在田雯心里的形象变成一个抗压能力极差的娇娇女。

    【田雯】:他本来是在夸你,你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后来的越来越不堪,反正就是些低俗无聊的意淫。又什么你性格不好,当女朋友不合适,当炮友正好,还怂恿陈皙……反正是挺侮辱人的。

    机舱里很安静,醒着的人要么对着电脑发呆,要么捧着植物尸体产生幻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可见武汉十年前创办文明城市卓有成效。

    在环境的影响下我也很安静,甚至连字声也没有发出,只是看着聊天框沉思。

    我曾经短暂的想过,是不是不应该缠着陈皙,是不是应该埋葬自己的妄想,是不是应该放弃窥探他的生活。还好我没放弃,因为他绝不会像他所的那样不喜欢我,否则他不会为我和赵奕璐架,他是清醒克制的人,是清高自傲的人,不过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人。

    飞机要是迟一点起飞就好了,我能在钟点房多待一会儿。我伸出手指戳了戳陈皙的脸,像是三岁的孩童试探着自己的新玩具。

    “做什么?”陈皙没我想象中睡得那么死。“姐姐又有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