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还好他没摘下眼罩,否则他会看见我很不自然的表情。
在床上的情趣是一回事儿,冷不丁的来一句姐姐又是一回事儿,他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再加上刚刚田雯告诉我的情报,我真的会相信他喜欢我喜欢的死心塌地。
“没什么要求。”我把手放进毯子里取暖,看着舷窗外黑漆漆的天,很有安全感。“就是无聊。”
我很喜欢坐红眼航班,绝不是因为我穷,而是因为我很享受在万丈高空和寂静面对面的感觉,所有人都睡着了,只有我和天上的星星醒着,可以想一些世俗意义上没有意义且漫无边际的事儿。
袋鼠一跳一跳的会不会伤膝盖?长颈鹿会不会盘着脖子睡觉?吃完安眠药再喝咖啡会不会睡着?我能不能顺顺利利活到三十岁?
“无聊就睡觉。”
陈皙从包里摸索出一个眼罩准确无误的塞进我手里,“我很累。”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带两个眼罩在身上,不过我还是欣然接受了他的好意。
“晚安。”
“晚安。”
在我开启无厘头的梦境前,微信又一次发出震动。
【田雯】:你怎么可能会愿意和别人成为那种关系?是吧……别在意。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她的微信,所以我没有回,不管我和陈皙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了不起的事儿,用大众的定义来我们确实是那种关系,没有褒义也没有贬义,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来之不易的事实。
回到澜雅的第二天我就撞上叶安衿在做假好人。
“没事的,下次你还是可以来上课。”叶安衿蹲在一个怯生生的女孩身边,只会瞪着我的眼睛里奇异的流露出一丝温情,“老师会和主任,我们瑄瑄是个又聪明又懂事的好学生,老师也舍不得瑄瑄。”
“谢谢叶老师,叶老师再见。”
“怎么样,参加婚礼是什么感觉?”叶安衿目送着瑄瑄走出澜雅的大门,马上又变成一副欠的面孔,“哦,我是不是不应该提这个,毕竟叔叔阿姨的婚姻不太美满,要不是结错婚,阿姨也不会走的这么早。”
“你这么挂念我妈可以去陪她。”我很想她,可我不想给学生留下阴影,“你应该更想参加婚礼吧,毕竟你家拿结婚证的人不多。”
“我是私生女又怎么样?”
叶安衿冷笑一声,重重把教案摔在办公桌上,“我就想看看你这个婚生女能过得比我好多少。”
我怀疑她在英国进修的不是教育学,而是如何让脸皮变得更厚,社会上不要脸的人很多,像叶安衿这样毫不顾忌的很少。
也许她还喜欢陈皙,也也许她只是真的很恨我。
“你这么骄傲就把私生女三个字写脸上吧。”我耸耸肩,在思考中午的外卖应该点些什么,婚生女……点个荤锅或许不错。
“你是不是以为能永远缠着陈皙?”
还好叶安衿是英语老师,否则以她的逻辑能力和理解能力做语文老师实在是误人子弟。我没理她,因为和傻x吵架就像是和猪在泥潭里摔跤,过了一个时你会发现,猪很享受。
其实我还挺羡慕叶安衿充沛的精力,我只要工作超过两个时就会觉得十分疲倦,不喝一杯奶茶就会倒在工位上不省人事。
“你怎么这么爱喝奶茶身材又这么好?”
问话的是张可欣,新从分部转来的数学老师,大我两岁,看上去还像个不谙世事大学生,只有在课上才能稍稍严肃点。
“我每天跑十公里。”我很乐意和她开玩笑,因为她不太喜欢叶安衿,原因是叶安衿曾百密一疏不心表达出对张可欣老家的歧视。
“真的吗?”张可欣皱着眉头看看我,又看看我手里的奥利奥蛋糕奶茶,“饭后跑吗?得跑一两个时吧。”
不管我骗她的话多么离谱,她总能相信,“假的。”
“你又骗我!”
张可欣佯装生气的样子很好玩,腮帮子鼓鼓的,像屯粮的松鼠。
“不过现在奶茶贵的离谱,一杯果茶就要二十多,一周喝一次对我来就好奢侈了,果然贫富差距就是大啊。起这个,隔壁钟老师班上那个叫瑄瑄的学生,家庭条件不好,省吃俭用供她来澜雅,可上周她妈妈突发急病做手术花了一大笔钱,她爸爸闹着要离婚,眼看就要读不下去,你知道是谁替她交的学费吗?”
张可欣给我出了道很有水平的问题,而我提前看了答案,“叶安衿。”
“你怎么知道?”
“门口看见她和学生话。”
我没想到叶安衿会这么善良,瑄瑄只是个学生,她花钱花力做好人也得不到太大的回报。也可能她有别的算,比如利用瑄瑄污蔑我,又比如在领导面前邀个功。
“你不吃惊吗?”张可欣冷笑一声,“她不是挺看不起穷人吗?怎么现在这么好心。”
“她的事儿我不关心。”
我很讨厌叶安衿,能在不违反民法刑法且不伤害第三者的情况下和她进行肢体冲突,但我不喜欢和其他人一起在背后骂她,倒不是因为显得很没品,只是因为不被当事人听见的咒骂是毫无意义的。
我不关心叶安衿的事儿,领导却很关心。瑄瑄家出不起澜雅的学费,却还出得起做锦旗的钱。“教学水平一流 师德善心无二”的锦旗往澜雅门口一送,澜雅老师关爱贫困学生的事迹在北京初中圈里一传,领导的大嘴一咧,叶安衿就当上了英语班的负责人,也就是我的上级之一。
我开始很认真的考虑辞职,我的辞职信还没来得及递上去,领导又笑眯眯地喊我去办公室,上次我从办公室出来写了三千字检讨,这次又不知道会有什么幺蛾子。
“你坐。”领导换了串成色更好也更贵的佛珠把玩,看来在叶安衿不知辛苦的劳动下他赚的不少,“上次你和学生的事儿是我考虑不周,太过冲动,我和其他领导其实都很看好你。”
……
要是准备给我加薪,我可以在未来七天内做到少骂他,还可以给李大路和李巷多买几个罐头。
“谢谢。”我回答的很矜持。
“我们有一个去上海和兄弟公司交流学习的机会,为期两周,大家准备把这个进步的机会给你,要是没有问题的话,后天早上八点就出发。”
资本家果然是资本家,从来不会为广大劳苦人民考虑,通知日程也只需要提前三十六时。
“我觉得叶老师更适合吧。”我轻声,看着领导背后墙上挂着的锦旗,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不偏爱叶安衿,“她是个很有干劲的老师,对澜雅的贡献也比我大,职位也比我高。”
很难想象有一天我会夸叶安衿,还不是阴阳怪气的那种。
五年级的时候顾佳梦答应我中考结束带我去上海玩,后来因为我记不清的原因反悔,顺便带我过了个很难忘的暑假,至此之后我就对上海没什么好感。
反正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人涌入上海,挤破脑袋为了在上海扎根,我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去不去没什么区别。
“你是不愿意去吗?”领导的理解能力比叶安衿的要强一点,脾气倒是和她不相上下,“我也不瞒着你,要不是叶老师极力推荐你,我们也不会同意让你去,你不要不识好歹。”
“我不去是不是要开除我?”我很讨厌被人威胁,要是他算开除我正好省下了写辞职信的麻烦,可以是双喜临门。
领导愣了愣,像是即将被赶出紫禁城的溥仪,他大概从没见过像我这么有骨气的员工,“你注意话的态度。”
“开玩笑。”我勾勾唇,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我的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了六分钟,“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当然不会好好考虑。
还有二十几天就是除夕,北京一天比一天冷,每天早晚遛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儿。起初我还会草草化个妆
,一周后我就习惯了裹着厚厚的睡衣套着臃肿的羽绒服,带着口罩围巾,帽子压得低低的出门,就像是《这个杀手不太冷》里惨遭灭门的女孩杀手一样在夜色里掩藏自己。
李大路是条狗,很难有人的思想,也不喜欢像我这样低调,它总是很活跃,看见一只老鼠叫的很大声,看见一个人类幼崽叫的很大声,甚至连看见一个黑色塑料袋都会叫的很大声。我怀疑它是条有近视的狗,可能把黑色塑料袋看成了一条黑色的曼妙母狗,我不忍心破它的幻想,所以我会蹲下来在它耳边:它很害羞所以没有和你搭话,你是世上最好的公狗。
它对我的劝解充耳不闻,叫声越来越大,甚至吸引到了警察。
“它怎么了?”
我摸了把李大路的脑袋,一起身才发现腿蹲麻了,一下子没站稳十分自然的摔进陈皙怀里。
“它心情不好。”我以为出门已经穿的够多了,原来在陈皙怀里还能更暖和,“可能是因为冬天到了,万物萧条,它也忍不住触景伤情。”
陈皙一边听我的胡言乱语,一边不动声色的推开我,他羽绒服的毛领扫在我脖颈上痒痒的,让我很想踮起脚吻他。
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们并不是情侣,也因为他总会些很扫兴的话。
“为什么不考虑去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