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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赶在沈斯年不一定正常的回答前给出我的答案,又觉得否认的太快显得我很不给他面子,于是和沈斯年一样送上真挚的祝福,“祝你们百年好合。”
女人大大的眼睛里包含着大大的疑惑,她大概认为所有在浪漫城堡里共进晚餐的青年男女都应该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沈斯年接下来的话倒是很给她面子,“我也很希望是,可惜她还没答应我的告白。”
早知道不用加那一句,他不像陈皙,根本就不在意面子。
“这样啊!”女人点点头,很突然的把刚刚收到的玫瑰花塞进我手里,“我把幸福传递给你,祝你也幸福!”
已经塞进我手里的东西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而且她的眼神看起来真的很真挚,我没办法拒绝。自从成为孤儿后加上在北京一个人漂泊,我变得比原来脆弱很多,面对陌生人的善意甚至会觉得很暖心,很珍贵。
我觉得承认这一点有点丢人,我应该像沈斯年多学学,不怕丢人,主动丢人。
“他们是不是很幸福?”沈斯年托着下巴问我,一双桃花眼笑成春天的弯月,“你也可以很幸福。”
很奇怪,他的是你也可以很幸福,而不是我们也可以很幸福,有便宜不占不像是沈斯年的作风。
我相信此时此刻他们是幸福的,但从长远来看……我不算继续不合时宜的设想,“谢谢,你也是。”
沈斯年没有和我谢谢,而是低下头很深情的看着盘子里的蛋糕,就像我和陈皙初见时他深情的看着碗里的土豆一样。
他的眼睛还是和所有时刻一样亮闪闪水汪汪的好看,也看不出一点儿伤悲,可我莫名觉得他在难过。他总不会是因为歌迷只是认出了他而没找他签名合影而难过,他不定是因为我难过,因为我祝他幸福,因为他明白我的幸福里不会有我的存在。
我很恨我的敏感,它让我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之一短暂的失去我的快乐。
“沈斯年,你……”我其实并没想好要些什么,还好他断了我。
“去看烟花吧。”沈斯年晃晃手表,“还有五分钟。”
和所有人的一样,迪士尼夜晚的烟花好看的无法用文字描述,黑暗和光明从未结合的像眼前这样好,这样只会在梦里出现的烟花让人很容易产生和身旁人接吻的冲动。
我和沈斯年没有接吻,只是我看着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看着我。
“你高中毕业那天也在放烟花。”沈斯年开始回忆往事,语气不像是我的同龄人,像是看着我长大的舅舅,“我们一起走过长江大桥,你还记得吗?”
我点点头,那好像是我最后一次走过长江大桥,“嗯。”
沈斯年接着,“你那时候脾气很差。”
“我现在脾气很好吗?”我停下脚步把玫瑰花塞进沈斯年怀里,活动了活动发酸的手臂。
怪不得那女人要把花送给我,没想到九十九朵玫瑰花有这么沉。
“可能是我习惯了吧。”沈斯年笑了笑,低头嗅了嗅不太浓郁的花香,“不喜欢玫瑰吗?”
“太重了。”或许因为和陈皙在一起的时间太长,我染上了他的“恶习”——面对问题不否认也不承认,“我想喝点酒,附近有酒吧吧?”
做了一整天孩儿做的事儿,现在是成人时间。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的男女在路上总是格外的显眼,在接收了陌生路人、热情的出租车司机、很清闲的店员、很无聊的老板等一系列人的真挚祝福后,我和沈斯年终于在一家不起眼的酒吧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
“喝点果酒吧。”沈斯年心翼翼地把玫瑰放在身边,像是对待一件珍贵的易碎艺术品,“明天你还要坐飞机,清醒点好。”
“嗯。”上次和沈斯年坐在一块儿喝酒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儿,他记忆里的我酒量还没更新,不过我也没算真喝的醉死过去,我还有一大堆事儿在飞机上等着我处理。
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二十二点十四分,我的微信朋友圈还是很热闹,照当代年轻人的作息来看,“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可能只能成为一个美好的愿景。
沈斯年和我的聊天框也很热闹,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怎么样拍下这么多张照片而不让我察觉一次的。
“你不发朋友圈吗?”沈斯年乖乖的看着我,像只叼着高尔夫球等主人夸奖的边牧。
我不太爱发朋友圈,因为我不喜欢自拍,一般情况下也没有人拍我,至于我的生活更是没什么可分享的。上一条朋友圈的日期还是前年的四月,我没忍住咒骂了北京郊外的飞絮。
“你要我发哪张?”我转转脖颈,整个身子倒在沙发上,懒懒的抬眼。
沈斯年反应的很快,举着手机眼巴巴的看着我,“这张好不好?”
屏幕上我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头发被夜风吹的有些凌乱,模糊了我的侧脸,只是模糊中还能清楚的看见我掩饰不住的笑意。我身后是迪士尼城堡和城堡上空中绚丽璀璨的烟花,身旁是一个身材长相都很出众的男人,低着头看着我,比我笑得还要不矜持。
他倒是很敢想。
“你怎么还让路人帮忙拍照?”我皱皱眉,抿了口酒,一点也没有酒的味道,酸酸甜甜的,老板一定是在糊弄我。
"为什么不能?"沈斯年勾勾唇,又很像得逞的狐狸,“我看他们都这样啊,拜托路人帮忙拍照发朋友圈。”
我当然知道他的他们是什么意思。
“我和你不是恋人关系,你知道吧?”
我和沈斯年的交流方式从来都是我我的,他他的,谁也不把谁的话放在心上,谁也不会因为谁的话难过太久。
“我知道啊。”沈斯年点点头,“你不想发就不发呗,我也没我们是恋人关系。”
他知道我们不是恋人关系,我也知道他虽然这样但是心里还是喜欢我,否则也不会闲到今天专程陪我去迪士尼,闲到我大学随叫随到,闲到六七年来一直关注着我很无聊的生活。
我没办法强迫他不喜欢我,也没办法强迫自己拒绝他的所有。
老板没有在糊弄我,果酒里是有酒精的,因为只有酒精会让我很混乱,或是很清醒。我很清醒的承认,沈斯年是我很重要的人。
“嗯。”我过了很久才回应他,“你知道我喜欢陈皙的。”
“我知道,你不用反复重复。”沈斯年的声音低低的,我怀疑他很有可能会像上次在五道口的酒吧里一样生气,不定会像那次一样不讲道理的吻我。
“如果有一天我不喜欢你,你会怎么想?”
很正常的事,不意外的事,无论早晚一定会发生的事。
我的意识很清醒,出的话却和意识不太一样,“可能会不习惯。”
真烦,我好像变成了叶安衿那样的人:装可怜、想要所有人都喜欢自己。
我要是沈斯年一定不会对这个答案满意,还好他不是我,“不会有那一天的。”
他的很真诚,每个字都在吵闹的酒吧里听得格外清楚,像石头落入水中荡开涟漪一样在我心里下落。
他真的很有勇气,陈皙不敢和我解释为什么改志愿,也不敢承认自己喜欢我,我不敢断绝和陈皙的所有联系,也不敢许诺自己会永远喜欢他,可沈斯年敢,他敢不喜欢我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能拥有好像永远也用不完的勇气。
后来我们又了很多很多没有意义也不是很有趣的话,喝完最后一杯酒、离开酒吧、他送我到酒店门口,所有的事情完成后是晚上二十三点零五分。
“渊海。”
沈斯年突然轻声念着,很温柔的看着我,“深渊里的海。”
“嗯?”我下意识道,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自己的艺名。
“你这条鱼就算是掉进深渊里,我也会做遇见你的海。”
前半句诅咒,后半句告白,是我喜欢的浪漫。
“沈斯年。”我头一次这么平静甚至能称得上是温柔的叫他的名字,“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夜风吹动我的碎发在颈窝里痒痒里,空气里梅花的香味很好闻,让我想起学放学后和同桌一起去爬龟山的日子,那时候也是这样的梅花香味,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有人过人之所以会怀念过去是因为对现在无能,我觉得承认自己的无能也不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是吗?”沈斯年替我理了理围巾,“所以,原谅我吧!”
“原谅你什么?”
细细一想,沈斯年有很多需要我原谅的地方。在被我制止后还执着的叫我妹妹、冲我没理由的发脾气、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吻我、挑拨我和陈皙的关系……不过他现在要的大概不是以上的这些。
“原谅我一直不知好歹的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