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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想过沈斯年会出这样卑微的话,我是指认认真真的出这样卑微的话。

    每个人都会有卑微的时刻,有的人为权,有的人为钱,沈斯年是为我,和前两者比起来多少有点儿不值。

    “你也原谅我吧。”我轻轻踩着脚下的落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带着围巾也没什么用,“原谅我可能将对你做的所有事。”

    沈斯年要求我原谅的是已发生的,我要求他原谅的是未到来的,这不是公平的交易,不过他一向很大方。

    “我原谅你。”

    我猜我对沈斯年没有很深的愧疚感,因为在获得他的原谅后我并没有像里写的那样“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天六点二十四我就在鸟叫声里醒来,索性收拾东西提前赶到机场,也没有很提前,从上海飞回北京再坐地铁去澜雅,我甚至还赶得上下午的卡。

    飞机起飞前两分钟,我还是把沈斯年喜欢的那张暧昧的合照上传了朋友圈,文案是一个城堡的emoji再配上一个烟花的emoji,还有一对人——很简单的看图话。

    我没屏蔽任何人,因为我没有爱催婚的爹妈,也不把澜雅的领导同事放在眼里。

    不过我有很八卦的女人。

    “你朋友圈什么情况?”晋姝新找了份在娱乐杂志社做编辑的工作,她表现出的敏锐态度很符合她职场精英的人设,“哪来的美人不给我引荐引荐?”

    我相信晋姝一定会喜欢沈斯年,她喜欢一切好看的人,而沈斯年的性格又很外向,很招女人喜欢。

    “高中的朋友。”我有点后悔没穿些准备扔掉的衣服,回程的行李箱总感觉比去程的要沉很多,那几个娃娃明明看起来并不重,“你什么时候有空来我家一趟。”

    沈斯年给我买了很多娃娃,我的出租屋里没多少空地方,所以我准备让它们拥有更爱惜它们的主人。许愿一个,晋姝一个,田雯一个,刚刚好。

    “关系这么复杂得面对面详谈啊?”

    “有礼物要给你。”印象中我很少这句话,以至于我还没完就觉得很不适,好像我和晋姝是什么如胶似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同性恋人。

    “约会还能记得我。”晋姝啧啧道,“下次我也会给你带礼物的!和美人约会还大张旗鼓发朋友圈,你不怕陈皙生气吗?”

    被人和陈皙联系起来有时让我很心烦,有时让我很受用,有时让我不知道是该心烦还是该受用。

    “我懒得管他。”我轻声,省略了心里的“个神经病”四个字。

    “吵架了吗?”晋姝追问道,“所以美人是转正的意思?”

    我没空回答,对于一个方向感很差的人来,每一次进出航站楼或是高铁站都是很大的挑战。

    “不过平心而论,他好像比陈皙好看,还有没有照片发我欣赏欣赏,我再决定支持哪个。”晋姝忽视我的沉默,还没到下午就开始做梦。

    “也不太好比,风格不同,就像男人永远都没法在红白玫瑰里选择。要不都留下吧,坐享齐人之福,毕竟有危机感才能有更卖力的动力。”

    我不知道晋姝有没有实践过,我只知道她的天方夜谭在陈皙和沈斯年身上行不通。

    陈皙只是性格温和,不是逆来顺受。沈斯年只是脾气很好,不是没有尊严。我要是真像晋姝所的那样,他们不定会达成共识,一起弄死我。

    我还不能死的那么早,我得工赚钱养两个祖宗。

    “回来了啊。”领导看见我了句很经典的废话,“下午没有安排课,你好好休息休息,记得周五之前把总结报告交到我办公室。”

    “好的。”

    “还有下个月的教学计划,你和张老师两个人一起写一份,也尽量周五之前交过来。”

    “好的。”

    可能因为水土不服,我反应变得有些迟钝,除了机械性的回复不出别的好听的话。

    好在在私企里会话很重要,但比不上会做事重要,这也是澜雅至今还没开除我的原因。工作后,我习惯在ddl的前两天提交领导需要的内容,和学生时代踩着点上课的我判若两人。

    “你有下个月的教学大纲吗?”我敲了敲张可欣的桌子,吓得她一哆嗦。

    今晚是她追的选秀节目的成团夜,她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上班已经很不容易,要她很快找到大纲有点难为人。

    “等等,我马上传给你。”张可欣的等等一般是十分钟以上,“你很急吗?今天才周一,我拖到周四加个班也来得及。”

    “嗯,我周二周三周四都有事儿。”

    喂猫遛狗,确实是很重要的事儿。

    张可欣闻言抬起头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一开口就是晋姝2.0,“约会吗?和朋友圈那位吗?怎么有男朋友都不告诉我~”

    很莫名其妙的问题,她确实有点讨人喜欢,可我们的关系也没有亲近到互相探隐私的地步。

    “不是男朋友。”我淡淡,开始做我最熟练的事儿——开电脑对着空白文档发呆。“同学。”

    “至少也是暧昧吧。”张可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找大纲的动作彻底停滞,“你怎么总能有这么帅的男人追你,好嫉妒哦,有没有什么技巧传授传授,哦,靠脸即可,我学不来。”

    “总?”

    我不记得我还在朋友圈发过哪个男人,张可欣一定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上次下班我看见有个穿制服的警察哥哥来接你。”张可欣笑眯眯的,“难道你是犯事儿了?”

    “你看错了。”我目不斜视,试图在没有大纲的情况下开始胡编教学计划。

    “怎么会看错,澜雅楼下能有几个身材标准五官端正的男人,我看了好久呢,你和他还挺亲昵的。你去卖奶茶的时候他一直盯着你的背影看,我都不好意思扰你们。”

    张可欣要是把这种探究精神放在找教学大纲上,我也不至于在键盘上乱敲无甚意义的废话。

    我没搭她的话,希望她能懂我的意思,不再没完没了的追问下去。

    我余光中看见叶安衿抱着一摞厚厚的教材路过我和张可欣的工位,我们的距离并不远,她一定能听见张可欣的议论,也一定能听出她的是那个男人是陈皙。难得的是,她并没有像平时那样不怕麻烦的走到我面前阴阳怪气几句,甚至连步伐也没有放慢,只是稍稍瞟了我一眼。

    晚上八点二十五分,我发朋友圈后的十个时零九分,陈皙没有给我发微信,也没有给我发短信,简单来就是他毫无反应。我并不在意他的反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李大路已经在我脚边蹲了半个时,开始出现不耐烦的趋势。

    “你能不能跑慢点。”我看着李大路一边上楼梯一边把尾巴摇出残影意识到每晚半个时的运动量可能对它来远远不够,“你已经是一条老狗了。”

    上了年纪的狗很让人费心,明明有电梯它却死活不爱坐,就愿意损伤自己的膝盖,不定下一步就是我抱着它上楼梯。

    “晚上好。”

    晚上九点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一个穿着一身黑的高大男人面无表情的看着你,无论他长得多么好看都会是一副很令人害怕的场景,让人联系到恐怖电影里的杀人狂和社会新闻里的跟踪犯,鉴于在我和陈皙的关系我往往才是那个跟踪犯的角色,我对于他的出现很意外。

    “晚上好。”上次和陈皙面对面话是在十四天前,开始很突然,过程很激烈,结束很不愉快,我不知道这次又会是怎样,“你有什么事儿找我吗?”

    “上次的事儿,你还在介意吗?”黑暗里我看不清陈皙的神色,只能靠他的声音判断,他似乎不是来吵架的。

    我紧了紧绳,让李大路离我更近点,“还好,我认识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你的作风我很了解,你也应该很了解我吧。”

    陈皙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能看什么,“要不是去上海,也不会和沈斯年在一块儿吧。”

    他的语调很平稳,只在句尾有一点点颤抖。陈皙不如从前有耐性,才一句就提起沈斯年。

    “碰巧遇见。”我不知道沈斯年为了促成这个碰巧做了些什么,不过对我而言我确实没期待过在上海遇见他,更没期待过和他一起看烟花,“最后一天一块儿去逛了逛迪士尼,又顺便吃了个饭,他挺好的。”

    “所以你和他,”陈皙顿了顿,呼吸声在黑暗里显得更加沉重,可我没听出他语气的怒意,甚至很平静,“现在,是和我一样的关系吗?”

    他好像没有很生气,我想,不定晋姝的妄想也没那么离谱。

    “不是 。”

    大概是他太过真诚,我没选择和他玩文字游戏也没选择故意扭曲我和沈斯年的关系来气他。

    “所以朋友圈,只是想分享和普通朋友出行的喜悦吗?”

    我不是爱和不相关的人分享喜怒哀乐的人,但我也不想承认之所以发和沈斯年暧昧的照片有那么一点和陈皙赌气的心思。至少在他质问我之前,我没觉得这条朋友圈和他有什么直接关联,而现在我可能要不得不承认我很幼稚。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再能够很自然的对陈皙撒谎,只能拙劣的转移话题,“你在吃醋吗?你没有立场吃醋。”

    “是。”陈皙回答的很快,不知道是在承认吃醋,还是认可自己没有立场吃醋的事实。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他很快了下一句话。

    “我们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