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沈斯年总是会出现在我没想过的地点,着他一贯不着调的的台词,手上提着他的糖衣炮弹——这次是巧克力冰淇淋蛋糕,“不是六点见下班吗,再等都要化了。”
“谁要你来的?”我有点儿羡慕沈斯年,整天没什么事儿可做,天南地北的乱折腾,几天没见又换了辆新车,“下次能不能先发个微信。”
“您多忙啊,我回您微信是秒回,您回我微信是轮回。再了提前发微信那能叫惊喜吗,能不能有点儿情趣!”
沈斯年有一套能用自己的方式逻辑自治的道理,我深知这一点,不算给他更多发挥的余地,“有什么事儿吗?”
“正事没有。”沈斯年开车越来越快,和老武汉的705路公交车的速度有的一拼,还好车里的香薰是我喜欢的淡淡栀子花香,否则我一定会晕车,“就是想找你联络联络感情,要一起看电影吗?”
上次看电影还是在大二全班组织的团建上,看了部记不住名字烂俗无聊且有高度洗钱嫌疑的喜剧片,回忆不太美好。
不过如果实在要选择一种社交方式,我还是会选择看电影。不用在黑暗里管理表情,也不用些无聊的话维持气氛,只用对着偌大的屏幕发呆,看电影对于我这种不喜欢且不擅长社交的人来算得上是一件放松的事儿。
“今晚吗?”
教学计划上周五通过了、家长会昨天刚刚开完、年前还剩最后一节不用怎么准备的总结课,我好像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做。
沈斯年很得意的轻笑一声,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甩给我。
“晚上八点的,看完我送你回家,等会儿在电影院旁边吃饭,我知道有家江浙菜做的很好。”
我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刘昊然和谭松韵那版最好的我们火过一阵子,晋姝还甚至因为这部剧吃了把回头草,睡了高中暗恋的隔壁班物理课代表,没想到都出电影版了。
我那时候就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作者给自己的主角起名叫“耿耿”和“余淮”玩这么过时的谐音梗,要是有作者给自己的主角起名叫李妤,我一定会觉得她和顾佳梦还有李怀桑一样有点问题。
“我不爱吃江浙菜。”我默许了他先斩后奏买电影票的行为,把手机塞回他的口袋里。
“我知道你喜欢吃辣的,但万一江浙菜也不错呢,不定你吃过这家之后会更喜欢江浙菜。”沈斯年不以为然道,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的路况。
在下一个红灯下,他突然转过头很认真的继续他的服,“吃菜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沈斯年对我的生活了解的夸张,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出门散步、爱吃什么、爱做什么,他都了如指掌,我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连陈皙和我断掉炮友关系的事儿他也知道,所以才会在这么快对我又起不讲分寸的话。
可他不可能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我和陈皙曾经保持着这样的关系,陈皙更不会主动去告诉他。
我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或许在别人看来这是无微不至的关怀,可我更多的觉得不安,不安到讲起冷笑话,“我不吃人。”
尽管这不是个很有意思的冷笑话,沈斯年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笑,一句话没沉默着开到终点,大概他和上完一天班的我一样,很饿很困。
事实证明我就是不爱吃江浙菜,甜得发腻的糖醋排让我很怀念能让人嘶嘶吸气的麻,果然尝试新事物是个错误的选择。
“八排七号和八号。”沈斯年取完票坐到我身边,让自己陷进软软的沙发里,“你知道这部电影是在武汉拍的吗?在二中,中山大道那边,离咱们学校不远。”
咱们,我恍惚间差点以为沈斯年和我是一个高中毕业,看来九高在我生命中的存在感实在不高。
“不知道。”
我回答的很标准,听起来又有点冷淡,只好继续没话找话。
“中山大道离中山公园很近吧,我时候常去那儿玩,我妈不让我坐过山车,很危险。我很爱玩摇头飞椅和激流勇进,每次去都会玩好几次,总是湿漉漉的回家。”
沈斯年笑得很奇怪,他大概是在想象的我,“没事儿,现在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中山公园那个过山车比我岁数都大,是挺危险的。”
现在当然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絮絮叨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妈已经不在了。
因为在开场前想到顾佳梦,我整场电影情绪都不太高。也可能是因为主角的演技太差劲,仗着有个好爹嚯嚯观众的美国太子还有不知道是艺名还是真名玩谐音梗的何蓝逗一点火花也擦不出,他俩在屏幕上看起来甚至还不如我和叶安衿站在一块儿看起来熟。
“二中的教室和六高的真像,操场也一模一样,九高的也是这样的吗?”
沈斯年倒是兴致很高,送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话,窗外的八级大风也没能吹凉他滚烫的心。
“好像是。”我低下头,抬手拢了拢长发不让它们乱的太过分,“都差不多吧,黑里透绿的黑板上方挂着夸张的校训,两边墙上是红底白字的励志名言,提升一分干掉千人。”
“真够血腥的。”沈斯年啧啧道,“像我这种不搞学习的就不爱看这些口号,只喜欢骑着摩托去江边玩,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坐在我摩托的后座上搂着我。”
我不记得我有这么自然熟,沈斯年应该也不会谎,所以我大概真的在第一次见面就坐上沈斯年的摩托后座,这么多年过去又坐上他的副驾,是个很不客气的女人。
“是挺血腥的,我不喜欢。”
“你是应试教育的受益者,有什么不喜欢的?”沈斯年轻轻,开玩笑的话听起来不像往常一样轻松,他的笑也看起来带着微微的失落,“我还没读过大学。”
我没想过会在沈斯年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我也从没想过沈斯年会有什么太大的烦恼。
这话听起来很可笑,所有活在世上的人,只要还有呼吸就不可能没有烦恼,只是在我的印象里沈斯年似乎一直是笑着的,就像是四月的樱花,灿烂又张扬。
他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贵公子,又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飘在云端的艺术疯子,总之不像是会为分数、学历而困扰的人。
我不清知道他也会自卑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我们会因此变得更近,又好像会变得更远。
“我也没在酒吧演出过。”我不擅长安慰人,有点想拍拍沈斯年的肩膀又觉得扰司机驾驶不太好。
“下次要和我一起吗?”
沈斯年神色恢复的很快,又变回往常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弹吉他,你坐在我旁边看我弹吉他。”
我只是随口一,并不想真的呆呆坐在沈斯年旁边供人观赏,“不用,我在台下看你就好。”
沈斯年约我看这场电影的用意大概是想让我回忆起学生时代和他在一起的“甜蜜”过往,可我和陈皙比和他认识的更早,穿着三中校服的时候他就是我生活里的一部分,所以当天晚上我又一次梦见陈皙,梦见他和我填了一模一样的志愿。
要不是这场电影我可能不会梦见陈皙,因为在那场谈话后我们很少再有来往,偶尔在楼梯上遇见也只是几句不咸不淡的寒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二月七号,放假四个时后我就站在了天河机场的航站楼前呼吸上了武汉的空气。
“李妤?”
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还伴着一道男声,“你慢点跑。”
“好巧,你也这个点回来。”许愿亲热的挽上我的胳膊,半个身子都要压在我身上,这样的亲密尺度放在高中是不可想象的,不过现在的我对所有人都宽容很多,“我还想问问你买的那一天的机票,结果太忙没来得及问,没想到还是让我们碰见了。”
我真怀疑我不是生活在武汉,而是生活在一个步行一时就能走遍的村子里,否则怎么会在哪儿都能遇见熟人。
“你们回来的真早。”飞机后一排的中年男人了一路的呼噜,我下了飞机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声音,胸口闷闷的。
“嗯,本来算在塞维利亚多待几天,林舒表姐孩子周岁宴想在三十前办了,所以我们就早点回来。”
许愿笑眯眯的开胸前的挎包,像是捧着蜜罐的熊,往我口袋里一点一点塞蜂蜜,“从西班牙带回来的牛轧糖,和你一样甜。”
连瞎了眼的沈斯年都没用甜形容过我,许愿看待人和物的方式很特别。
我不好意思让许愿失望,当着她的面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嗯,很甜。”
“我就吧!”
许愿得意的点点头,用胳膊肘了肘许林舒,略带娇嗔,“只有你会不喜欢吃!”
“李妤,我后天去趟江汉路取婚纱照,林舒他有点儿事儿,你能不能陪我一块儿?”许愿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和那时候一点儿没变,像只天真的鹿一样晃着我的胳膊求我。
“我去做什么?”江汉路后头那条街上有很多名声在外的照相馆,除了婚纱照外,主要承办满月照周岁照十岁照,每次路过都能听见孩儿令人心烦的吵闹声,逼着人加快脚步离开。
过去的二十四年里我没拍过写真,未来也不一定能拍上婚纱照。
“陪我嘛!”许愿似乎也意识到这个理由不太具有服力,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补充道,“你穿婚纱一定好看,你也去拍张吧!那家店送我了张单人体验券呢,不用白不用。”
我穿什么都好看,我想,没必要浪费钱拍婚纱照。
免费的体验券不算浪费钱,许愿也一如既往的会撒娇,所以我在两天后做了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