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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保持耐心是个非常难能可贵的能力,更何况我等着这句话已经等了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可我还是很冷静——至少在表面上表现的很冷静。
“就这样吗?”我很喜欢和陈皙十指相扣的感觉,即使一个吻结束后还是舍不得放开他的手,“再有点诚意吧。”
不知道我是不是最适合陈皙的人,但我觉得世上没有比陈皙更适合我的人,他懂我所有的潜台词。
“我求你允许我成为你的男友。”
我还没来得急答应或拒绝就被一个更加来势汹汹的吻裹挟着沉沦,等我再睁开眼,尼格买提正在为倒计时预热。
自从武汉禁鞭之后除夕的夜晚就变得很安静,没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也没有大人孩笑成一团的喧闹声,只有零零星星几个红灯笼挂在阳台上昭示着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和十年前的除夕相比很没有年味。
就连春晚也变得越来越无聊,花花绿绿的歌舞、从年头玩到年尾的早就不流行的流行语、好像每一年都没什么变化,不过今年除夕确实很特别,我猜在未来的很多年我都不会忘记。
“新年快乐,我的女友,李妤同学。”
“新年快乐,陈皙同学。”
我从来没觉得除夕是这样一个美好的节日过,也从来没觉得这样满足过。我还没来得及适应适应我的新身份,肚子就先叫起来。
早知道应该点两份麻辣香锅。
“你饿了?”陈皙笑着看着我,好像一点儿也不觉得在刚确定关系肚子就咕咕叫是件不够浪漫的事儿,“家里有什么。”
好奇怪,不是你家里有什么,是家里有什么。
“有点饿,我晚上的外卖还有八个汤圆没吃。”我还没站起身为光盘行动献出自己的一份力就被陈皙按回到沙发上。
陈皙是第一次来我武汉的家,但他显然不是第一次做家务,他很快就能找到家里的油盐酱醋在哪儿,也很快就能翻出我一百年没用过的围裙,“冷了的糯米制品难消化,对胃不好,吃面吧。”
我不挑食,只要不用我自己进厨房吃什么都好。
我看着陈皙在厨房的背影突然想起初三那年做过的一个梦,我梦到了嫁给陈皙后给他做饭的场景,现在这个场景和梦里的相似度很高,只不过角色稍稍换了换,没想到我还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李大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循着香味窜进厨房抬起脑袋眼巴巴的看着陈皙,然后被他轻轻推开,发出委委屈屈的呜咽。李巷也不怎么困,跳到猫爬架上认真仔细的看着这个很久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一声不吭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吃吧。”陈皙动作很快,比顾佳梦要能干很多,“家里油快用完了,记得买。”
要么是陈皙还记得我的喜好,要么是他和我的口味正好一样,诱人的清汤面下卧着个溏心蛋,厨房抽屉里超市送的香菜他一点儿也没放。
我明明没有那么饿,可还是吃完了整整一碗,“你对我真好。”
大概是我从来没像今晚表现的这么有良心,陈皙听到我的话后明显愣了愣,甚至没对我的感叹有所回应,“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门口没贴对联,你没买吗?”
“没有。”我记得之前网购什么的时候送过春联,好像被我和快递盒一起随手扔掉了。
顾佳梦还活着的时候我家每年春节都会贴对联,两条对联中间是个不怎么好看的福字,还有老鼠牛老虎兔子。我和顾佳梦都不高,每次贴对联都得站在板凳上,时候是我扶着板凳,长大后就是我一个人扶着墙。
顾佳梦都不在了,也就没贴对联的必要。
“明天去买一个吧,一会儿就贴好了。”陈皙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语气很家常,好像我们是结婚十年的夫妻。
“嗯,好。”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点头,“初二我要去归元寺替田雯还愿,你要一起吗?”
警察应该是□□员,□□员就是无神论者,我想,陈皙不定和我一样不相信这些。
陈皙答应的很爽快,一点儿也没犹豫,像个虔诚的信徒,“好。”
今晚在床上发生的内容大概会让人失望,我和陈皙什么也没做,更准确的来我和陈皙没有做和性有关的事儿,可能是我们还不太习惯以恋人的身份亲近。
但我们谈了不少。
“同学聚会那晚,我没想让你出卖身体。”我怀里抱着宜家的大鲨鱼躺在陈皙腿上放空自己,“我只是想让你对我上心点。”
陈皙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轻轻托起我,取笑的话在嘈杂的风声里也听得一清二楚,“是吗,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好应付的样子。”
果然是在应付我,并不是出自真心的,我很敏感的抓住陈皙话里的把柄,不过没对他“兴师问罪”。
初恋开始的一个时四十三分钟后,我就变得和从前无法理解的,在恋爱中无理取闹的女人一样,真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下一步会是什么,让陈皙在朋友圈发我们俩的合影配上矫情做作的文案?检查他和每一个雌性人类的聊天记录?逼着他做一些没有意义又浪费精力的事儿来证明对我的爱意?
“你是不是没想过我会同意?”
“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我好像听见了陈皙的轻笑声,至少他没有怪我的意思,大概也不会再觉得“委身于我”是一种屈辱。
二月十三号,这是我三岁之后头一次不是一个人在一张床上醒来。毫不夸张的,我在看见陈皙侧脸的一瞬间甚至有点惊慌,感谢我时刻保持运作的理智,我差一点就要把陈皙踢下床。
在和陈皙度过又一个二十四时后,我还是有些不习惯生命中突然多出一个男友的角色。
“人可真多。”又是一个我痛恨自己没有一米七的时刻,眼前黑压压的人群让我觉得很不适,只能紧紧握住陈皙。
陈皙换了只手牵住我,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很警惕的把我和旁边的人群分开,像是某种特别的职业病。
“大年初二接财神。”他解释道,“每年这个时候都很多人,不过初一到十五都有日子,没那天是人少的。”
原来是为钱而来,我环顾四周的男男女女,确实都看起来不太富裕,完全可以理解。
陈皙对佛教的了解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很多,“归元无二路,方便有多门,取名自楞严经里的句子。”
“你读过楞严经?”其实陈皙读经的样子也没有那么难以想象,他的气质很清冷,一整天对着青灯黄卷不话也不是件难事。
不过我不认为陈皙会信这些,至少不会信到抽空研读经书的地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从来将人生寄希望于任何外界的力量,他只信他自己,只信他身体力行的一切。
“没有,昨天晚上查到的。”
果然。
寺庙里的人比寺庙外的还要多,缭绕的檀香味熏得我睁不开眼。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上香,第一次上香是在顾佳梦的牌位前。
初二的人实在很多,不到早上九点大门口的香炉就被插得满满当当,我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姿势下手,后面人又一副很急着表诚心的样子,我只好随便一插,香灰就随便落在我的手背上,留下个灰黑色的印。
“啧。”我冲陈皙晃晃手,“楞严经里有没有烧香被烫到是什么预兆?”
我知道佛教里有很多讲究和忌讳,不知道烧香被烫到代表着什么,看起来像是菩萨不太乐意让我来拜访一样,不过我猜菩萨也不会这么心眼,总的来,我还不算是个坏人。
陈皙握住我的手轻轻拂去灰黑色的香灰,很仔细的看着的浅红色印记,确定没什么大碍才舍得放下,“是你下次要更心点的预兆。”
“你也不知道。”我耸耸肩,跟着人流往寺里面走去,努力回想田雯和我交代过的地点。
“你想知道,我可以去学学。”
陈皙最近反常的温柔让我很不适应,回想到一半的思路也被断,还好田雯很了解我,一个视频电话恰逢其时的来。
田雯也没那么了解我,她应该知道我很不喜欢接视频电话,即便是要给我指导方位也一定会有除了视频更合适的方法。
【田雯】:你到了吗?怎么不接我电话,找到位置了吗?
【L.Y】:刚到,等会儿。
“是田雯吗?”陈皙瞥了眼我的手机屏幕,“她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田雯是有点儿麻烦,但也不上特殊,我摇摇头,挂掉屏幕上的又一个语音电话,“没什么,她怕我找不到地方。”
就这么一块地方,寺里面有指示牌,寺门口有地图,再不济我还能问问路人,我只是不认路又不是蠢。
“让我跟她吧。”陈皙的语气很自然,没有一点点犹豫,就好像我是艳光四射的女明星,他是为我鞍前马后包揽一切的经纪人。
我倒是有点犹豫,我还没想好怎么和田雯解释陈皙和我在一起,也没想好要不要把我和陈皙的关系公之于众。
“怎么?”
陈皙歪歪头,眼里都带着笑意,半分认真半分戏弄,“不算给我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