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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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普照,马蹄踏乱了春风,扬起一段黄沙,朝云寺渐渐消失,此次前行路途遥远,可能稍有不慎就落了个死无全尸,沈宁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回头望了一眼。

    但愿过了这一次,便可诸事顺利,平安喜乐。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赶到十里外的桃花亭,沈宁远远就瞧到,亭外站了两名女子,青衣高挑,粉衣娇,瞧着长相气势皆是不凡,手里各牵了一匹品相极好的千里马。

    她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面露得意的清月,这丫头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的丫鬟吗?莫不是被人哄骗了去?

    “吁!”

    眼看到了跟前,沈宁拉紧手中缰绳停下马,一跃而下。

    “…公子,高个叫秋雨,矮个叫秋云。”清月下马介绍道,“我当初找了城南有名的林婆子,但遇到了城西的孙婆子,她向我推荐了这两位。”

    “秋雨参见沈公子。”

    “秋云参见沈公子。”

    二人一齐行礼,面带恭顺。

    “起。”沈宁点点头,量了二人片刻,“你们家中可还有亲人?想必清月已将前路告知二位了,现在时局不安,前路渺茫……”

    接下来的话,不用她明了,也各自心中皆有数。

    春风吹过,桃花香弥漫,桃花亭外桃花林,桃花林中桃花亦,这便是四月桃意。

    秋雨抬头瞧了一眼面色沉稳的沈宁,双手抱拳,微微垂眸道:“沈公子,请放心,秋雨心甘情愿。”

    “秋云亦是。”

    沈宁看着二人,勾唇笑了笑,“那便走吧,天黑前赶到樊城。”

    天色微微泛着浅黑,四人才赶到了樊城,若是稍晚一刻,便要露宿城外了。

    沈宁早就命清月听了这一路上的情况,派人细细点了一番,七拐八拐到了一处三进二出的宅子,门口两个厮牵着四匹马儿离去。

    想来这些年也多亏了太后对她的宠爱,这一路上应会安生许多。

    清月伺候着沈宁用了晚膳,贴心的给人揉了揉腰还涂了药,纠结的望着自家疲惫不堪的姐,“姑娘,你真不派人先告诉一下秦王吗?”

    “清月,那位什么脾性,你还不知晓吗?”沈宁凤眼微愣,摇摇头:“让人盯好将军府,尤其是柳念瑶。”

    虽她安排了倾窈待在朝云寺,但左右对那位温柔表面毒辣内里的表妹不放心。

    “姑娘,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派去盯将军府的那几个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连盯着表姑娘的也是自己人。”

    “嗯,下去吧,早些休息,明日还要赶路。”

    沈宁发了清月,起身望着月色发了会呆,离了皇城却仍不能心安,掏出脖颈上的红绳,反复抚摸着墨玉上的昱字,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翻来覆去满心事。

    天刚蒙蒙亮,清月就起身熬了燕窝金丝枣粥,秋雨秋云也去了后椅空地练武,三人都不约而同选择避开了沈宁的住处。

    沈宁醒时,天已大亮,屋内的熏香有闷气,动了动身子,从床榻上起身,玉白的指尖掀开床幔,掩唇清咳了几声。

    守在门外的清月听到了动静,忙不迭推开了门,看着她苍白的脸直叹气:“姑娘,不如今日改坐马车吧?”

    “无妨。”沈宁扯了扯嘴角,抿出一个安慰的笑,“就是一时不习惯罢了。”

    看来,她身子骨弱是天生的。

    不过,倒是要感谢一番前世给她投毒的那位倌了。

    用了早膳,沈宁换上淡云青罗锦衣,挽起了长发,带上玉冠,刚算出发,就见清月带着一名厮急匆匆走过来,微微凝眉:“何事慌慌张张?”

    “姑娘,刚刚接到消息,将军今日早朝时向皇上上奏将你和太子的婚期提到九月,还给您送了封信,倾窈担忧出事,便连夜派人送了过来。”清月将手中的信件递给沈宁,又让秋云带着厮下去休息。

    沈软看完信后,沉默不语望着院中的枇杷树,这人可真狠,十年前战死沙场,母亲为他自刎堂前,十年后突然回来,竟要拿她换取前程的吗?

    可这位堂堂威武大将军如今不是已前程似锦了吗?

    啧,贪心不足蛇吞象。

    不论这将军府想要的是什么,这次都不可能如愿得到了,沈软将信放在还未熄灭的烛火之上,一直到燃烧殆尽化成灰烬,才拿起帕子擦拭着泛红指尖,笑的无声,个巴掌给个甜枣,一向是父亲的拿手好戏,可既然是做戏,总有人不乐意配合之时。

    这人看重的是什么,她还是清楚的,也没人比她了解的更为透彻,那是她以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血泪教训。

    清月担忧的唤道:“姑娘。”

    “无事,清月,磨墨取纸。”沈宁抬步去了隔壁的书房。

    秋雨秋云对视一眼,立在了书房门口两边。

    半个时辰后,清月带着信找到之前那名厮,交代必须亲手交给倾窈,看着人走远,才安心回了书房。

    沈宁放下笔,目光幽深望着窗外的枇杷树,启唇:“清月,通知秋雨秋云准备出发,往前不远便是禹州城,那人多眼杂,交代她们两个机灵点。”

    “是。”

    摸着腰间的白玉,沈软想着信中内容,父亲明知东宫那位喜欢什么,还非要她嫁过去,却对一个八竿子不着的远亲表妹上心的不得了,这其中又有什么曲折呢?

    “姑娘,可以出发了。”

    “嗯。”

    关了宅子,沈宁一个翻身骑上马儿,瞧着前路人来人往的街道,迟疑了一下,:“走后山。”

    清月等人一愣,但还是跟在了沈宁的后面。

    樊城身处皇城附近,不大不热闹非凡,城内算得上安逸,但沈宁却知道,这里并不安全,白日黑夜像是夏日冬雪。

    绕过复杂的山道,春风温暖柔和也吹不散树林传出的阴冷,马蹄声成了声响,惊煞了林间鸟儿。

    午时刚过,沈宁等人便赶到了禹州城,秋雨找了家客栈,喂了劳累的马儿,才去了沈软房里。

    此时,沈宁刚沐浴完涂了药,正皱眉看着倾窈送过来的信,那位表妹还真的是不知安生,现如今闹着得了个风寒,日日跟哭丧似得非要见她。

    难不成知晓她不在朝云寺?在试探她?

    “秋雨,我听清月你耳目轻攻极好?”沈宁伸手烧了信,窝在床榻上看着高挑明艳的女子,眸中暗光闪闪。

    “是。”

    “近日有人跟着吗?”

    秋雨一愣,抬眼望着沈宁,俯身跪下,“秋雨还不确定,似乎是有人一路跟着,本想等确认了在告知姑娘。”

    沈宁勾唇一笑:“处理掉。”

    屋内寂静一片,外头零零散散几声面摊叫卖声,走廊来来往往几人,沈宁敛了敛眼中的波澜,而后起身凑近秋雨,慢吞吞地道:“紧张什么?”

    忽明忽暗的烛光,秋雨脸色惨白,半响才低头:“秋雨遵命。”

    “下去吧。”

    “是。”

    秋雨退了出去,这屋内少了几分甜腻的花香味,清月点了安神香,一缕缕青烟绕梁,一片寂静中,沈宁的眉越皱越紧。

    清月见她久久不出声,上前一步,问:“姑娘,秋雨可是有问题?”

    沈宁面色冷了下来,“她身上香是香阁的玉华清花。”

    清月猛然抬起头,眼中划过一丝震惊,这……

    香阁里的玉华清花是宫里娘娘们爱使的,价格自是千金,那秋雨一介武婢又怎可用的起?

    似是想到了什么,沈宁抿了抿唇,道:“附耳过来。”

    完,清月惧意逐渐消失,飞快的点了点头。

    “姑娘,你好生休息,清月这就去做。”

    沈宁拍了拍清月的手,嘱咐道:“心行事,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前世太后疼爱她,将她养在膝下事事为她着想,嫁入东宫前,还亲自向皇上请封,只为一个郡主头衔,望她过的称心如意几分,只是后来那些事,任谁都回天乏力了。

    可是沈软知道,太后再疼爱她,那也是建立在是将军府忠心报国的前提下,一旦有谁威胁了皇家威严,触犯了皇家逆鳞,什么舔犊情深情同骨肉都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自己最后成了弃子,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次究竟又是何意?

    叹一口气,沈宁摸了摸胸口的墨玉,所有人都知晓她对秦昱的心思,唯独这人恍若不知,熟视无睹,但已取了玉,便不会放任了吧。

    一清早,清月就带来了一枚金雕凤尾玉牌,心翼翼瞧了眼面色不虞的沈宁,“姑娘,我……”

    沈宁接过玉牌,默言起身,从善如流的坐在桌前,妙曼的身姿带着一股淡雅清香,嘴角也溢出了两个酒窝,一派的温柔恬静。

    “姑娘,现在怎么办?”

    “无碍的,左右都是太后的人,那就让她们俩先跟着吧,悄悄把东西原位送回去,莫要被发现端倪了,余下心应付即可。”

    “是。”

    想看笑话也好,监视也罢,那森冷无情的东宫和阴沉沉的秦庭,今生都绝不会再有任何牵连,心底的厌恶一分也不会少,想到此,沈宁舒了舒眉。

    简单食了早膳,清月伺候着沈宁换了衣衫,便叫了秋雨秋云继续往前赶路,刚走出了禹州城,还未等几人驾马离去,身后就传来一阵急呼声。

    清月一愣,下马接过厮手中的信件递给沈宁。

    一目十行,沈宁脸色苍白,父亲,你真要如此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