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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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宁微微垂了眸,眼底蕴含了层层叠叠的寒光,丝丝讽刺凉意从心底冒出,今个她刚到沈家时,还寻思着老太太怎的对她如此热乎,合着是在这等着呢。

    “宁丫头,你可是理解你父亲的不易?当年你父亲在战场失踪,都误以为他已经以身殉国,咱们沈家也就逐渐没落,这皇城里谁都想踩上一脚,如今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沈家。”老太太放下手中的檀香佛珠,冲沈宁招了招手,“如今咱们这一大家子,是生是死都在宁丫头你的一念之间,天家,咱们沈家招惹不起。”

    里堂里烛火摇曳,许是因为老太太的原因,点了略浓郁的檀香,丝丝缕缕的香气绕梁三尺,门口女侍都被晚霜悄悄支开,只留入夜深色的树影。

    沈宁默言起身依偎在老太太身边,微微阖眼,在睁开时已是红通一片,眼尾晕开了似水色,头轻轻靠在老太太身上。

    沈家依着她吗?怕是用她的血肉来换取前程似锦吧。

    啧,可真是的好一手感情牌。

    她前世为何会信?

    老太太轻叹一声,满是褶皱枯纹的手摸了摸沈宁的头尖,道:“宁丫头,祖母知晓你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你对天家胞弟的心思,也该尽数放下了。”

    “祖母的对。”沈宁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露出隐忍不舍,她抬眸瞧了眼老太太,轻咬了咬唇,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语气决然悲痛,“祖母你放心便好,宁儿心中有数,自不会再犯傻,我与天子胞弟不过就是泛泛之交罢了。”

    沈宁垂下眼眸,心中默念,果不其然她在前世听过的言语,今生又听见了。

    沈千慈目的瞧沈宁,道:“宁儿懂事就好了,为父答应你,往后若是你受了委屈,尽管,父亲定当为你讨个公道,咱整个沈家都在是你的依靠。”

    若不是沈宁早已知晓沈千的心思,怕肯定会被哄骗了去,依靠吗?瞧着前生她苦苦哀求之时,也不见得沈家有出手救她,就那么眼睁睁瞅着她死去,甚至还推了一把。

    她面不改色,起身行礼了一礼,顺从乖巧的冲沈千笑了笑:“宁儿晓得了。”

    老太太闻言点了点头,旁的沈千眼中也松懈了分,捂嘴轻咳了声:“过两日为父就要娶你母亲的妹妹,也是为了照顾你,毕竟那可是你的亲姨母,自然也比其他家的女儿要疼你几分。”

    “宁儿倒是许久没瞧见姨母了。”沈宁敛了敛眼中的波澜,而后瞧着沈千,轻言细语道:“父亲放心,女儿都明白的。”

    沈千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算计,习惯性的整理了整理袖口,旁的沈宁不动声色量了一番,看来事还未完。

    想着,老太太就叹了口气。

    “你的母亲院子这些年一直空着,毕竟也是当家主母的地方,瞧着眼下也该收拾出来了。”老太太默念了声阿弥陀佛,许是念佛久了,提起前人时爱那么一嘴,“明个宁丫头也过去瞧瞧。”

    “是。”

    沈宁垂下眼眸,温顺的应着,而藏在水红色袖里的柔夷紧握着,她实在是不愿在瞧一眼上位的人儿。

    她也怕忍不住流露出些细碎的恨意来。

    老太太浑浊的眼珠子露出满意,笑着挥了挥手,慢吞吞道:“我这一把老骨头要熬不住了,宁丫头怕是也饿久了,咱们该去前面用膳了。”

    沈千恭顺的扶起老太太,沈宁随着一起去了正厅。

    正厅里煮了茶,咕噜咕噜冒着泡儿,柳念瑶先瞧见了沈千老太太,赶忙起身行了一礼:“叔父安康,老太□□康。”

    旁的沈念起身随着行了礼,平日里接触不到,偏的沈千瞧着二人和颜悦色了些,眼中浮了丝实意,尤其是瞧见柳念瑶的时候,可比刚才对些沈宁的虚情假意好了许多。

    倒是老太太不冷不热的。

    沈宁眼眸透着光亮,勾了勾唇,露出两弯酒窝,受了柳念瑶沈念一礼,假意瞧不见那些个细枝,余光却细细量着厅里的人。

    只是这大房二房的两位妇人怎的不见了?

    待沈千询问了女侍几句才知,好似两房的哥儿在外与人闹了点别扭,她们便就急匆匆赶去瞧瞧,老太太轻叹一声:“罢了,改明让大房二房的两个哥们亲自向宁丫头赔罪,都是些个皮猴子。”

    “祖母,无碍的。”

    沈宁落坐在了老太太身旁,气息沉稳大气,而后自然就受到了两道充满戾气的目光,她嘴角轻轻弯了下来,沈家里虽有三房,沈千排在最末,但偏就在官职能力上都高出了大房二房许多,尤其这沈家也是靠了沈千才能蒸蒸日上,那她这个嫡女自然也就高出其他房里的人许多。

    不过大房二房的两位哥二这次应是踢到硬板了。

    府中厨房里早早就已备好了晚膳,只等着主家的来人传话,不多时,厮女侍来来回回一两趟,便将晚膳上齐了,晚霜伺候这老太太,其他也各有自个的女侍,清月微微靠近沈宁,细心的挑着人平日里爱吃的。

    时辰已然渐晚,夜色也愈发的浓烈,用了晚膳,老太太便带着沈宁离去,因这福康院离文院不远,沈宁便也陪着老太太闲聊几句,似乎离了那些个利益关系,若她听话服从,这老太太待她果是很好。

    所以老太太的七寸是在沈家是否没落吗?

    沈宁勾了勾嘴角,而后冲老太太轻语道:“祖母好生歇息,宁儿明日在来看您。”

    前世里的老太太似乎并未如此,也未回来,如今这事夜发生了大致变化,恐怕是她引起的蝴蝶效应。

    不过左右也没脱离开前世太多。

    清月心的提着灯茏,嘴里不停念叨着:“姑娘,心些,这夜色太深,莫伤着了。”

    “无事。”

    不过几步便就到了文院里,守门的孙婆子赶忙拉开门迎着人进来,早就急望的秋雨秋云等在里屋门口,一瞧见人就直叹气。

    “清月,你怎的也不差个人回来一声,我好去迎迎你们,这天色浓重的,伤了姑娘怎么办?”

    清月转了转眼珠子,瞧着秋雨笑道:“行行行,秋雨姑娘的对,奴婢记住了。”

    “你啊。”

    沈宁瞧着三人吵吵闹闹,眼眸中的寒气也悄然热了几分,她只是想守住心中念着的,可为什么偏就不让呢?

    清月秋雨伺候着沐了浴,沈宁换了身白玉衣裙,半靠在里屋堂前的金丝芍药花枕上,烛光散在裙摆上,散出耀耀光华,发间用了根白玉簪子,趁的人面颊就好似上好的羊脂玉,细细密密的睫毛下一圈阴影,鬓角的发丝乖巧的搭在一旁。

    她晶莹玉白的柔荑里握着今日未看完的账本,秋云轻压手里煮茶的动作,安神茶的香气却溢出,旁的秋雨清月压低声音交谈着。

    半响,沈宁粉白指尖轻揉了揉太阳穴,问:“院子里整理的如何了?”

    “回姑娘,院里该整理的清理的,我与秋雨今个都已弄干净了。”话落,秋云倒了杯安神茶递给沈宁,青玉色的茶盏里,浮浮沉沉几片细叶草药,“如姑娘所,那些个能温养的都温着,不能温的也敲了一番,只是这一时半会怕也不能怎么着她们。”

    沈宁点点头,这些个人趁她来沈家之前,便早早安排了人,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道:“查清楚人都来自那房了吗?”

    “查清了。”秋雨接口,柔声细细道来:“守门的孙婆子与三等女侍葡萄来自白姨娘,其他两位三等女侍来自大房,二等女侍三个均来自咱三房,只是二房的人不知为何按在了院里三个厮身上,其他杂的均是些府里老人的孩童,知事的都在主家屋里,不知事的都在咱们屋里。”

    屋里淡香怡人,屋外宁静一片,偶尔几声细细弱弱的猫叫,总轻易就划开了夜里深色,门前的嫩黄色的鸟儿也早已安眠入睡。

    沈宁沉思盘算着今日之事,清月忍不住催促人该歇息了,瞧着明日还要去老太太屋里昏定省请安问好,再熬下去该起不来了。

    耳边絮絮叨叨的念叨声,秋雨秋云又配合着,让沈宁不得不起身入了榻,她瞧着清月放下的淡白勾花床幔,慢慢阖了眼,许是头一日的缘故,竟有些不眠。

    细细想着,沈家按理应该早早就准备婚事了,为何今日告知她后,才开始着手准备?

    不过她早就瞧惯沈家那副虚伪做作的嘴脸,但柳念瑶为何比往日里安生了许多?

    真真是个趣事。

    沈宁的手慢慢握住胸前挂着的墨色玉佩,那个人远在天边,也不知道如今安好几分?

    今是个十足的好天气,阳光普照散下丝丝温暖,院里的树影斑驳稀稀疏疏的映在地上,池里的鱼儿争向踊跃而出,文院里来来往往的女侍干着手里活计,倒也算得上安宁。

    里屋里清月秋雨伺候着沈宁洗漱,秋云则是去了厨房领今个的早膳。

    许是昨个晚了些,沈宁眼下一片乌青,她眼眸瞧着铜镜里朱颜憔悴的人儿,偏眼尾仍是带了分难掩的媚气,轻叹了口气:“今胭脂浓些,去老太太屋里请完安,还要去母亲院子里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