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昨个夜里二房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宁望着窗隙外阴沉沉的天色发愣,旁的清月好生安慰了番秋云,瞧着人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她才扶着人回房里歇息会。
平日里就知秋雨十分疼秋云这个妹妹。
如今定也是十分挂心。
待清月伺候着沈宁梳洗完,才使沈宁脑海里纠缠杂乱的线条顺了许多,独玉是在昨个夜里出事,应是因她而起,简单来就是她的拒绝间接引得背后之人下了狠手。
而秋雨应当是瞧见什么了,所以并未回文院里。
沈宁微微阖了阖眼,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良久,待她再睁眼时,眉宇间已是清明许多,也不知秦昱被地里究竟在她身旁安插了多少暗卫盯着,竟能连沈家的事都知晓的事无巨细。
应该从她离开陈西关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暗中跟着了,只是身旁的人虽比常人强,却仍比不得秦昱跟前的人。
沈宁唇紧抿着,想来当初在陈西关的时候,她就觉得如今皇城里怕是动荡不安,没想到的是局势也比前世紧张了几分,连着沈家里也多了些外来者又或是家贼。
仔细想想,本是家生子的独玉,柳念瑶身旁出现的素雪,除去这二人以外,沈家究竟暗藏了多少?
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背后推动一切。
包括婚事。
清月备好早膳,她瞧着沉思的沈宁,轻语:“姑娘,先用早膳罢,秋雨肯定无事的。”
“我无碍的,不过你晚些时候去老太太屋里探探晚霜的口风。”沈宁接过筷子,夹了口青青翠翠的苦丝,“想法子避开翠玉,她怕是与夏院里那位关系匪浅。”
清月布菜的手一顿,“姑娘的意思是表姑娘有嫌疑?”
沈宁敛下眸子,轻语:“应当与她无关,避着总是好的。”
话落,她瞧着青瓷碗里的白粥,柳念瑶或许也牵扯其中,前世人成功拿下曜王,但今世她推波助澜也导致二人之间无了些缘分。
可昨个她瞧着人似乎也是有些不对劲。
如今沈府里,怕是除了老太太以外,皆各怀心思。
清月伺候着沈宁用了早膳,便带着备下的簪子往福康院那边走去,一路上与那些个女侍婆子闲聊趣,倒也聊了些事儿来。
而沈宁只垂眸坐在里屋软榻上看着手里的账本。
距离文院两条长廊外的二房里,院子里萧萧风声鹤唳,女侍婆子皆无人乱走动,连着桥流水都显得孤寂了几分,池里的鱼儿也躲在叶下不动。
屋里檀香的烟气袅袅升起,沈北一言不发坐在主位上,右手边沈南坐在轮椅上冷眼瞧着堂中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
旁的许婉眼眸里一股子狠辣,她慢悠悠放下手里的茶盏,勾唇笑道:“如今人死了,也该下葬了,若是再晚些时候,只怕老太太要生气。”
“不过这不知羞的贱皮玩意,今晚还是派人扔去乱葬岗吧。”
沈北一双厉目望向许婉,许久,他微微阖眼,摆了摆手,从房梁上跳下来一个黑衣蒙面男子,他手脚麻利的扛起尸体消失。
身旁的沈南迟疑的开口:“爹,青天白日就让人扛出去不太好吧?”
“无碍,他知道怎么做。”沈北扫了眼许婉,眉宇间原本的风流变得有些阴沉,他寒着声道:“如今人死了,你如愿了,最好找到那个丫鬟,否则咱们都得死。”
谁知,许婉捏着帕子半掩唇低低沉沉笑起来,而后她讽刺的瞧着沈北道:“那独玉又不是我杀的,要慌得也不是我,只怕咱们沈家的大姑娘要寻人。”
沈北起身寒着脸瞧了眼许婉,便往外走去,全不顾后头人喊闹什么,便直接离了沈府。
许婉气的脸都青了,直嚷嚷:“你看看你爹,挨千刀没良心的,天天就知道那些个烟花柳巷里的贱人,也不知管管咱们母子,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嫁给这么个玩意?”
沈南垂下眸子,一言不发推着轮椅离开了正厅。
只徒留下许婉一人气的跳脚。
偌大的沈府扔进来一个消息,也顶多沸腾几日,碍于主家又强压着此事,便不多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女侍婆子早已见惯了腌臜事,现如今这又有哪家是清清白白的。
一个女侍,死了便是死了。
只是苦了做了一辈子的门房老贺家的,独玉可是他们夫妻的唯一的孩子,二人与人和善,平日里不争不抢就默默做好自己的活计,如今却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素雪扶着柳念瑶站在离二房不远的凉亭处,她眼眸含着水光,面颊皙白如玉,正定定瞧着二房门口老贺家夫妻俩哭着求着想寻回自己女儿的尸体,奈何二房只言一句无,连个面都未照上。
“姑娘,瞧够了咱们就回罢,身子重要。”
素雪话刚落音,就瞧见老太太屋里的翠玉带着几个粗使婆子往这边走来,瞅着是来势汹汹。
看来这老太太是算彻底压下此事。
柳念瑶淡淡撇了眼,抬手便将玉碗里的鱼食尽数扔进池子里,而后柔着嗓音言:“既然老太太屋里来人了,咱们便回罢。”
二人刚离去,凉亭池子后方的树荫里就走出个女侍来,发丝有些凌乱,面容上带了些泥土,让人瞧不出模样,身上的浅绿衣摆沾染了点点血迹,她眼眸细细瞧着柳念瑶的背影许久,才转身心避开人,趔趔趄趄的往文院走去。
天空阴的好似要入夜了般,不多时,豆大的雨粒便滴滴答答的散落下来,宛如深山瀑布留落的玉帘,连带着整个皇城都人烟稀少了几分,偏这雨愈下愈大。
而后因着雨太大,本要来拜访的秦晚只待改日。
只派了厮送来太后让她捎的新鲜果子。
沈宁站在廊中抬眸瞧着天,雨粒从房檐上滑落,丝丝跳进了廊中人的身上,晕染画开留下痕迹,她眼眸仿佛含着汪秋水,眉宇间一股化不开的郁气。
许久,她伸手朝廊外去,倾盆大雨浇透轻纱薄裙。
细雨在玉白指尖上凝固成水珠,碧色绣花宽袖贴在她的腕处,显得那节腕好似上好的羊脂玉,沁出的雨水顺着袖摆弧度往下滴去,砸在花草枝叶上滑入土中。
清月在伞从福康院处走来,抬手敲了敲了文院的门,一直守在门口的婆子赶忙拉开门迎着人进来。
清月笑着从怀里掏出个黛色荷包递过去,轻言:“在老太太那跟晚霜姐姐学花样入了迷,忘了时辰,劳烦婆子在这等我了,这些拿去吃些酒暖暖身子。”
孙婆子憨笑一声,赶忙推脱,“这可使不得,婆子我本就是守门的,这开门本就在内。”
清月笑了笑,将荷包推回去,趣道:“莫不是婆子嫌我一个丫鬟给的少?”
她上前一步拉住婆子的手,“且安心收着吧。”
不待孙婆子拒绝,清月便着伞往里走去,越过那些个桥流水,就瞧见她家姑娘又似前些年般,一到雨天就将柔荑伸出淋雨,太后也过好几次了。
她快步向前,合上油纸伞扔在一旁,“姑娘,你怎得又不听话了?心我向太后告状。”
沈宁未语,只是任由清月为她擦干腕处,她眼眸垂下,细密的睫毛下层阴影,唇轻启:“秋雨回来了。”
“回来了?”清月诧异抬眸,往沈宁身后瞧了眼,那边是女侍婆子所住之地,平日里她便与秋雨秋云姐妹二人住在一块,“回来了便好,那姑娘是为何事忧心?”
沈宁由着清月给她换了衣裳,她嗓音低沉:“秋雨受了重伤,从后头翻墙而入,人还未什么便晕了,好在秋云也会些医术,人暂且无碍。”
“无碍便好。”清月待为沈宁梳洗好,煮上壶热茶,才徐徐道来:“我与晚霜套话许久,老太太那边通话的大约是昨个夜里二房遭了贼人,独玉为救主子而死。”
“后我与那些个守夜的几个婆子闲聊,悄悄使了些银钱,婆子才是昨夜二房院子里起了争执,听着好像是什么妾室遗族,紧接着就是斗声。”
“之后便是老太太连夜压下了此事,还处理掉了几个知情人,等于杀鸡儆猴了,所以咱们院里也不晓得。”
“不过我回来时,听独玉的父母被送去庄子了。”
沈宁瞧着妆奁镜里的人儿,一双凤眸底蕴含了叠叠千千的寒意利刃,面颊比平日里多了份冷清,倒硬生生压住了那股子媚气。
她拿起红艳口脂,轻抿了一口,瞧着淡粉的唇瓣成了娇艳欲滴红,柳眉轻挑了挑,而后温声道:“想来这沈家的局总算是开了,咱们也该换些自己人来了。”
“明你寻个错处,找个人牙子来将她们都发了吧。”
如今沈家的局势要变,饶是沈千怕也是按不住了。
不过后个得大婚间接促成了沈家内族提前开局,她可要好好感谢感谢那位亲姨母了,不然还不知要忍到何时才可瞧瞧那些人的歹毒心思真面目了。
清月倒了杯热茶递于沈宁,“那姑娘是要将夫人留下的人换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