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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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宁接过茶盏,轻抿了口,轻笑:“你挑几个机灵的来即可,剩下那些个我还有别的用处,总不能事事都由秋雨一人来做,总归欠妥当些。”

    她轻轻放下茶盏,量了眼里卧,“你顺便让珠阁掌柜的备下份薄礼,咱们还需去一趟白姨娘的兰院。”

    “别忘了告诉掌柜的,礼是送于母亲在府里的故人。”

    “夜深了,你将信递给七,让他无事盯着些沈家。”

    清月一一点头应下,才去厨房备了些点心,如今院里多了个病人,既要瞧得仔细些,又需多些法子盯紧那些个不安好心的贼人。

    她家姑娘也就不得不动用都外头的人了。

    细密门帘似得大雨下了一整天,像是要洗刷了世间凡尘,连着那些个皇城里的边边角角都净了些,瞧着也冷清孤寂了许多,平日里吆喝叫卖的铺子也都窝在屋里瞧着这雨直叹气。

    这一天也不知要耽误多少买卖了。

    一直到夜色朦胧雨势才堪堪了些,而沈家各院也静得很,那些个挂好的红锦带湿答答的滴着水珠子,青石路上被长廊上随风飘荡的挂灯显得有几分幽幽。

    夜色浓墨,秋云备下了沈宁的晚膳,又特意为秋雨熬上了碗鸡汤,虽人伤势暂控制住了,但还是迷迷糊糊的,只怕对方是个高手。

    这沈家里倒是卧虎藏龙了。

    待清月送完信,便就伺候着沈宁用了晚膳。

    沈宁半倚在里屋软榻上瞧着帐本,如今母亲留下来七八个铺子,如今都让她一人瞧着,也着实繁琐了些。

    她接过清月递来的茶盏,微微直起身子,垂眼眸轻抿了口,而后道:“清月,明个你回时,让掌柜的给你寻个靠谱些的大夫来,秋雨的伤势还是需吃药才行。”

    “届时就我身子因着雨天有些不大舒服。”

    清月正倒腾熏香的手一顿,抬眸瞧着沈宁,“姑娘放心,我记下了。”

    沈宁勾唇笑了笑,将手里的茶盏轻轻放下,眼眸望着门帘缝隙外透着的黝黑,耳边细雨滴落的声响未停,身旁的烛台的光线在人面颊上,瞧着是多了几分忧心忡忡,连着眉宇间也是化不开的忧愁。

    倒是驱散了她常盘在其中娇软勾人的媚气,使得周身气息多了几分清冷,却愈发的惹人怜惜起来。

    如今她前世里知晓得那些个事情似乎与现在相差许多,偏至始至终她都是一枚糊里糊涂的棋子。

    局里的那些个人,皆都是藏了不知多少心思。

    但若是她未猜错素雪的身份,那许多地方也就解释的通了,只是柳念瑶与素雪又是如何识得?

    应当是今生才纠缠到一起,前世里并未如此。

    沈家怕只有老太太是单纯些的,她想要的不过就是沈家光耀门楣日渐繁华,至于其人恐怕还需瞧瞧看。

    旁的清月磨好新取的香料,便轻轻换了香炉里已要燃尽的香,她起身熄了热茶壶底的碳火,而后轻语:“姑娘,夜深了,该歇息了。”

    沈宁并未推辞,顺着清月的力道缓缓起身躺床榻之上,待清月放下床幔吹灭烛台,她缓缓合上眼,如今还需要养精蓄锐才是。

    文院里刚静了下来,隔了两条长廊的二房就鬼鬼祟祟走出来两个厮,他们细细量着周边,心的避开护院巡逻的地方,脚步极快的一路往沈家后门走去。

    到了后门,其中一略秀气些的厮笑眯眯掏出开个黑荷包,压低声音与守门婆子低语了几句,便将荷包塞进婆子怀里。

    而后收了荷包的婆子笑得开心,轻轻掂量了掂量手里的物件,微微俯身在人耳边声叮嘱了几句,就上前几步拉开门,待厮离去,婆子才重新关上沈家后门。

    她谨慎的瞧了几眼四周,才转身回了守房屋里。

    一清早,昨个层层叠叠的乌云消散,天空中明亮阳光细碎的撒向大地,略过皇城边边角落,为那些个房檐度了层浅金色,而沈家天还未亮就吵吵闹闹的,怕是因着明个要办喜事的缘由。

    文院里,沈宁一袭白衣阖眼坐在妆奁前,眉宇间一派祥和安宁,正对着的窗微微敞开,阳光细细密密的照射进来,趁得人面颊白如雪玉,连带那些个细的绒毛都瞧得清清楚楚。

    旁的清月为她上妆,秋云为她绾发做髻。

    “姑娘,用了早膳是否要去老太太院子里瞧瞧看?”清月话落,微微扭头瞧了眼身后架子上搭着的衣裳,从手边胭脂盒里挑出一个淡桃色,轻轻往沈宁面颊上了些。

    “姑娘,如今愈发的娇美动人起来,瞧着这平常姑娘都不敢用的淡桃色,偏咱们姑娘趁得如此好看。”

    身旁的正绾发的秋云笑着接话:“咱们家的姑娘天生丽质无人比拟,这脸蛋又白又嫩,自然是十分好看。”

    沈宁睁开眼眸,嘴角慢慢上扬,她微微凝视外头花草上的雨珠散着的晶莹光芒,半响,白嫩柔荑接过清月手里的口脂,含唇轻轻一抿,而细声笑语:“你们两个皮猴。”

    沈宁缓缓起身,微微伸开手臂,由着秋云将衣裳穿戴好,她瞧着镜中的人儿,这身轻纱鹅黄锦绣裙,果然是极其合适,太后一直知她心意,轻轻勾了勾嘴角噙出个笑意:“清月,晚些时候秋云陪着我去老太太院里瞧瞧便可,晚些你领个人牙子来,这院子里该清了。”

    “另外你去珠阁掌柜的那儿问问七,昨夜守在沈家附近可有发现。”

    “是。”

    待沈宁用了早膳,便带着秋云往福康院走去,一路上女侍婆子忙忙碌碌做着活计,明就大婚了,谁知昨竟下一天的雨,如今要整顿置办的物件委实是多了些。

    沈宁避开那些个雨水未干的位置,瞧着向她行礼的女侍微微抬手,眼眸轻轻浅浅划过那些个件件带着喜气的迎亲物件,眸底聚了些许雾色,握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紧。

    旁的秋云垂眸,伸手扶住人的腕,轻语:“姑娘,慢些,注意脚下。”

    沈宁敛了眸子里的波澜,漫步往前走去,偏巧又在福康院门前碰见因着明个亲事未去早朝的沈千,她嘴角慢慢扬起,白嫩面颊上露出两弯酒窝,瞧着甚是娇憨俏色。

    她俯下身子行礼,而后柔着嗓音:“父亲安好。”

    沈千瞧着眼前与他眉眼相似的姑娘,也不知想起了些什么,眼眸里闪过了抹厌恶,冷着声:“起。”

    话音落,他便越过沈宁朝福康院外走去。

    只留下划过沈宁眼眸的那抹玉蓝色,她站在那静静地瞧着人的身影,眸子里凉意愈发的深,在幼时模糊记忆里,母亲与父亲好似也只是相敬如宾不远不近。

    但以当年沈千威武大将军的身份,也犯不着去与白家套近乎,似乎更不用委屈去娶个并不爱的人。

    偏沈千那股子对她的厌恶,想忽视也忽视不掉。

    守在里屋门前的晚霜,一瞧见沈宁就笑吟吟的迎上来,趣道:“大姑娘,你可算是来了,老太太都等不及了。”

    “晚霜姐姐又笑我,今个府里如此热闹,想必伯母妹妹们都已来了。”沈宁眼眸微弯,嗓音软柔清甜,“还劳烦晚霜姐姐带路。”

    自清月递出那个金簪子,平日里晚霜就与文院亲近了许多,瞧着那句俗语,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果然是不错。

    晚霜轻轻掀开里屋门帘,里头早已热热闹闹聚了好些人来,半倚在软垫子上的老太太一瞧见沈宁就连连招手。

    沈宁笑的温婉贤淑,她轻轻依在老太太跟前,随着老太太的介绍,一一叫着人。

    原是因着沈千明个大婚,沈氏偏族里的人都纷纷前来道喜,都是些平日里也不并不亲近,来往甚少的主家妇人。

    沈宁听着这些个人虚伪的寒碜,难免有些腻烦。

    良久,她微微用帕子捂了捂鼻尖,屋里浓郁的檀香与那些个妇人身上的腻人的味夹杂一块,着实让人有些胸闷难受的慌。

    瞧着眼下也没她何事,便轻轻起身,细语:“祖母,我许是昨个夜里着凉了,如今头有些疼,想回院子里歇一会儿。”

    老太太转了转浑浊的眼珠子,将手里的佛珠放在身旁的桌子上,拉住沈宁的柔荑,道:“可有请了大夫来瞧瞧?”

    沈宁低低应了声,“清月已去请了。”

    “如此便好。”老太太瞧着沈宁身旁的秋云,细细叮嘱了几句,“你好好照顾你家姑娘,明个府里办喜事,定是十分繁忙,若是出了事,唯你是问。”

    出了福康院,沈宁脑海才清明了许多,刚那些个香味夹杂于一块,可真真是要腻死人。

    秋云扶着沈宁往文院去,瞧着四周无人才低语:“姑娘,怎得今个不见表姑娘念姑娘?平日里不都喜欢这些个热闹?”

    沈宁轻笑:“如今表妹怕还在床榻上病着,至于念妹妹,瞧着二伯母也没出现,怕是独玉的事儿还未过去。”

    略过那些个喧闹嘈杂的院子,避开有些许刺眼的浓密阳光,沈宁刚走过青石路到了文院门前,就与往福康院而来的二房妇人许婉撞上。

    她垂了垂眼眸,俯身行了礼,“二伯母安好。”

    许婉视线划过沈宁身后的秋云,她上前一步轻轻拉起人,柔柔嗓子道:“宁丫头,天气愈发的热,平日里要注意些才是,不过怎得不见你跟前的清月秋雨?如今这丫头到看着眼生。”

    “劳烦二伯母记挂宁儿,这是秋云,平日里都是待在院子里了,我身子不大利索,便派了清月去请大夫。”沈宁抬眸瞧着许婉,淡淡一笑,“二伯母倒是记得清楚,秋雨秋云平时都是守在院子里的,怕是连祖母也不识的。”

    许婉嘴角笑意一僵,眼眸一闪而过丝狠辣,轻轻拍了拍沈宁的手腕,笑道:“我也不过是你回来时瞧过几眼罢了,不舒服就快些回去休息,免得严重了。”

    沈宁应了一声,便带着秋云进了文院里,待她走到院中时,微微侧首正巧瞧见许婉探究阴狠的目光,心思一沉,这二房果然还是寻来了。

    如今院子里的人,一刻也留不得了。

    阳光稀稀疏疏的下来,花草树木上的雨珠早已散尽光华化成了气烟,沈家愈发喜气起来,那些个锦带红灯笼挂满了屋檐。

    许婉直到文院关了门也未离去,只是站在不远处树荫下,面色不虞的瞧着,眸子里的丝丝杀意愈发的明显了些。

    旁的女侍轻轻低语了几句,她才漫步往福康院去。

    而文院里沈宁眼眸微冷,眼底像是蕴含了层层寒霜利刃,粉唇紧抿着,面颊透着股清冷,她坐在楠木椅子上瞧着空地上跪着的那些个瑟瑟发抖的女侍婆子厮。

    明瞧着她身上是暖如六月天的鹅黄,

    偏是冷得让人心里直颤。

    旁的秋云垂眸一言不发,默默煮着壶热茶。

    而早就随着沈宁来沈家的四个太后所赐的女侍立在院中四周,各个眼眸含着冷光,她们平日里就混在文院里女侍中,却并未直言自己来自何处,主子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