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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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沈宁用了早膳,便带着清月去了福康院里头,老太太今个叫她来无非两件事,其一昨个的事终究是委屈她了,其二是也想由她暂时帮着瞧瞧沈家里头的事。

    而秋云却避开疑似眼线的人去了沈千的院子里头。

    而沈宁也有些话想问问她的温柔表妹柳念瑶。

    想必关了一夜,已是方寸大乱,如今正是问话的好时机,几次不轻不重的交锋下来,她早已看出来柳念瑶若不是背后有白潇月提点着,早就发疯不顾一切来寻她了,她倒是想看看二人到底是何关系,究竟是主是奴。

    从上次的一枝独秀的月季花便能瞧出了。

    柳念瑶想做独姝,但没底子怎么敢如此?

    到了福康院,守门的婆子瞧见沈宁就欢欢喜喜迎了上来,昨个夜里头,再看不清沈家这些个姑娘的也都瞧的清清楚楚了,明眼人都瞧得出这是新嫁入的主母算计大姑娘的,奈何人家未被伤害到半分,还取得了老太太的怜惜,更是三言两语挑拨的将军与新夫人离了心,如今任凭新夫人想法子去寻将军,都被人以军中事务繁忙为由给赶了回去,若这其中没大姑娘的手笔,府里头可没人信。

    沈家风向变了。

    常言道: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如今这一出出都离不开旧人呐。

    倒是个稀奇事了。

    六月天,清朗的不得了,高高在上的太阳光芒愈发的热烈了起来,将那些个青枝绿叶照锃亮如光,连着青石路远远望去都好似一块翠玉的玉石半散着幽光。

    沈宁自她人到了里屋里,老太太就是温和的不像话,显然也是昨个想明白了什么,旁的许婉也是难得出现在福康院里头,之前老太太因着独玉之事不许她来。

    如今瞧着倒是稳当了许多。

    关于独玉如何而死,秋雨早已将事情交代了清楚。

    来可笑至极,她前世调查以为是独玉怀的是二房哥儿的孩子,却不成想竟是二伯的,怪不得许婉会气狠了,而独玉也是瞧见许婉与柳念瑶有交易而被发现,至于独玉为何丧命,其实也不过是误杀。

    只不过独玉终是未把她知晓布娃娃一事出。

    究竟是来不及,还是未算。

    现在人都去了,没什么好计较的,而她最多只能照料下独玉的双亲,保他们晚年无忧,但也就仅此而已。

    至于大房里的妇人蒋馨早在心照不宣中退出沈家各院斗法里面,而府里头拎得清的只有大房罢了,自然可能许是前戏日子沈家两位哥儿一事所致。

    她眼眸微弯泛着温和,嘴角带着笑意,面颊露出酒窝,身着一袭烟灰色绣竹叶青黛山裙,亭亭玉立宛如瞧着就让人心感淡雅,周身气息干净淡雅如竹。

    老太太瞧得心里满意极了,她早就瞧出来了,沈宁心思透彻明亮,且性子好,沈家几次三番给了她些许委屈,却从未埋怨半分,如今也是。

    昨个那个高僧那般,她也未怨上沈家。

    沈宁瞧出了老太太心之所想,心中忍不住嗤笑,日后若是老太太知晓她断了沈家前程,也不知道会不会如同昨个般气昏过去,并将她赶出族谱?

    许婉掩唇笑道:“如今咱们宁丫头水涨船高,日后可要多多提携沈家才是,听那秦/王骁勇善战,生的也是面如冠玉,宁丫头可要懂事些才是。”

    沈宁微微皱眉,怎么觉得许婉话里有话,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二伯母笑了,女子出嫁应当随夫,宁儿心中省得的。”

    “宁丫头,你一人嫁入秦/王府难免孤寂,若是日后秦/王再娶几门妻室,你可就孤立无援了。”到此,许婉停顿了一下,因着老太太正目光不悦的瞧着她,手里的佛珠转个不停,她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倒不如让念儿陪你一起嫁过去,日后你们姐妹也好有个照应。”

    许婉话音刚落,老太太“啪”一声将戴有佛珠的手拍在桌子上,干枯的手指着人,而后沉声道:“你给我闭嘴,胡言乱语些什么,不会话就滚回你院子里待着。”

    旁的蒋馨垂眸喝茶,半分不算插话。

    她好不容易退出这些个算计,更何况如今沈家姑娘里头唯独沈宁身份最高,太后亲封的县主,日后的夫家是天家胞弟,傻了才会冲上去,许婉就是拎不清。

    许婉脸上泛起几分尴尬,辩解道:“母亲,你何必动怒,我也……”

    我也只是担忧宁儿受欺负。

    她回头的话就被压在了喉间,干干是也不是不也不是,只因着沈宁突然起身道:“祖母,我想先去瞧瞧表妹如何了,她是个姑娘家又胆子,待了一晚柴房定是怕的不行了。”

    老太太寒下了脸,一想起柳念瑶那副模样就气的心塞,活脱脱个白眼狼,半响,道:“去吧,就当做全了往日情分吧,日后别在唤她表妹了,本就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可不是咱们沈家的沾亲带故的表姑娘。”

    如今老太太只要一想起那布娃娃上有她生辰就厌恶至极,她吃斋念佛许多年,自也是深信不疑这些。

    而她对于这些神神怪怪的也是敬畏极了。

    沈宁低低应了声,而后便随着晚霜往外头走去。

    她余光瞧见许婉煞白的脸,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许婉做了交易的人,如今生死都要听天由命。

    现在能不慌吗?

    昨个夜里头老太太封了下人的口,柳念瑶一事未能传出去,大房二房也就一知半解,如今倒是全知了。

    不过多亏许婉这么一插腔,老太太也没了心思同她交代沈家里头的事儿,正好也避开这个烫手山芋了。

    日后就算是为秦昱选妾,也由她选。

    而像沈念那种,断断可是要不得的。

    到了柴房,守门的婆子推开门,逆着光柳念瑶瞧见了她这辈子最厌恶的人,这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第一美沈姑娘,她轻轻别过头去。

    此时柳念瑶极其难看,她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原本白嫩面颊带着红痕,眼眸露出了灰败。

    想必昨个是等了一夜能救出她的人罢。

    可惜了。

    沈宁轻轻柔柔唤着:“表妹。”

    “来看我笑话?”柳念瑶冷哼一声,“滚。”

    她现在浑身疼还饿,没心情和沈宁扮姐妹情深。

    沈宁身后的婆子早就得了老太太命,如今更是直接冲上来越过沈宁,“啪啪啪”几巴掌扇过去,而后才向沈宁告罪:“大姑娘,老太太吩咐过,这贱蹄子嘴里再不干不净就,还望大姑娘莫怪。”

    沈宁迟疑了片刻,难为的瞧着柳念瑶,眼眸里泛起疼惜不安,旁的婆子瞧了直摇头,还未什么,就听到一阵轻柔的嗓音:“我想和柳念瑶单独两句。”

    婆子未语,老太太都许人来瞧了,何况两句。

    便一言不发的退了出去关好门。

    柴房里头狭□□.仄灰尘极多,阳光透过缝隙溢了进来,沈宁眉眼如画,周身气息淡雅出尘,高高在上瞧着柳念瑶,若不是婆子刚扇了几巴掌,柳念瑶此刻非要骂死她不可,前世站在高处俯视她的人,如今像个狗似得的俯卧在地上,偏还是那般趾高气扬,倒是仍旧娇弱。

    许久,柳念瑶被盯的难受,她扭头勉强瞧着沈宁。

    她目光森然含着恨意,她还在等人来救她。

    待她出去了,头一件事便是扒了沈宁皮,将她的骨血喂狗,肋骨做成琵琶琴送到最下贱的窑.子里头去,她必须要这个连贱人连死了也要像脏东西被人毁掉。

    明明月姨从头到尾都安排的好好的,为何布娃娃会出现在她院子里头,再蠢也知晓是沈宁的手笔,这个狠毒的贱人,果然和她死去的贱人母亲一般不要脸。

    沈宁轻笑出声:“柳念瑶啊柳念瑶,你出不去了。”

    “别再报任何希望,白潇月也完了,你没靠山了。”

    柳念瑶心中猛得一沉,嘴上却这:“你别拿这些糊弄我。”

    沈宁微微俯身淡粉指尖挑起柳念瑶沾染了灰尘的下巴,细细量着人的面颊,娇弱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就算是如今面颊红肿,仍是瞧着惹人心怜。

    而柳念瑶也被沈宁的五官惊艳了把,眸底愈发的阴沉可怖,她还未把“滚”字出口就听见。

    “柳念瑶,想来当日茶花宴并非沈千让你去勾引曜王的罢,而我的好姨母白潇月。”

    “现在想想,早在十年前威武大将军失踪时,你就被白潇月安排在了将军跟前吧,什么旧人之女,其实都不过是演戏罢了,让我想想你那双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莫不是你杀的?”

    随着沈宁轻轻柔柔的吃潋滟红唇里吐出来的字,柳念面颊便就白上几分,她咬牙切齿:“滚。”

    谁知,沈宁眨了眨眼眸,轻语:“别着急,我话还未完呢,你就不想听听我都知晓了什么吗?”

    “那一桩桩一件件我理不清的事,如今都理清了。”

    “我与太子的婚约,你与白潇月均有掺合。”

    “你就是白潇月安插在沈千身旁的棋子。”

    “一颗心高气傲的棋子。”

    柳念瑶睁大眼,愤怒出声:“你给我滚,我柳念瑶生来就是贵女,若不是因你,我岂会不名正言顺?”

    “所以你是我父亲的女儿?”沈宁歪头瞧着柳念瑶,她发间的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起来,“若是个私生女,你又如何算得上贵女?”

    柳念瑶最受不了沈宁激她,一句私生女压倒她脑子里最后一根线,她吼道:“你才是私生女,我是白潇月与她原夫家的大姑娘,若不是因为你和你母亲,我至于忍辱负重,为母亲报仇吗?”

    “你的贱人母亲抢了别人的亲事,还生下你这个贱人的女儿,我的母亲只能日日以泪洗面,拿我出气。”

    “若不是你贱人母亲,我现在就是沈家尊贵的嫡女。”

    她话音还未落完,柴房禁闭的门就被人从外头狠狠地推开,“哐当”一声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惊起一片灰尘。

    沈千逆光站里,面色阴沉到让人不敢直视半分。

    他无法忍受自己被一个女人骗了整整快十八年。

    原本需细细调查的事,愕然止住了。

    许多事被暗藏起来,细细安排的十几年的阴谋。

    如今统统暴露在刺眼阳光下。

    将那些晦暗既隐晦又昂脏的东西一一列了出来。

    柳念瑶面如土色,她愣愣的瞧着沈千。

    刚才她都了什么?她将全部秘密都了出去,还被沈千亲耳听到。

    柳念瑶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辩解。

    她眼眸瞧向沈宁,脑海里闪过一个想法,身子还未动,嘴便开口:“叔父,不…不是这样的,都是她,都是沈宁逼我的,全都是她这个贱人!”

    沈宁眼眸含着寒光瞧着柳念瑶,沉声道:“沈宁是我的女儿,沈家堂堂正正的嫡女,用得着逼.你?”

    头一次沈千承认了沈宁。

    沈宁微微侧首望着他,前世她有多想要。

    今生就有多厌恶。

    她垂下眼眸不在看这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沈千上前几步,拖起柳念瑶向外头走去,任凭柳念瑶再如同往日里那般求饶哭泣装可怜,他也再不似往里那般安慰她,宠着她,顺着她。

    老太太从里屋里惊的出来,只瞧见这幕,柳念瑶被拖着往前走,人被娇养了许久,身娇体弱肌肤娇嫩,如今拉过那些个杂草石头,自然是疼的早已叫不出声。

    阳光轻轻浅浅的撒了下来,照耀着世间的灰暗,宛如是照耀着那些个埋藏很深的秘密,如今像是被晒干的枝叶,孤零零破碎的掉在地上,单瞧着就令人作呕。

    守柴房的婆子多少听到了些,但她却并未将沈宁刺激柳念瑶的话出,大姑娘的手法使人恐惧,不出手是不出手,出手便是让人满盘皆输毫无翻身之地。

    老太太听完,微微皱眉,却并未言语,只是严令下福康院里的人闭紧嘴巴,便就回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