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塞牙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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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惜惜在她师父识海内,像只傻狍子一样,乐乎乎的薅魔念吃,对外界一无所知。

    等她师父神魂也进入识海,才意犹未尽地住,问颜今歌道:“师父,开始了?”

    颜今歌若无其事地点头,幻化出躺椅躺下,“开始吧。”

    裴惜惜心念动间,心魔幻境筑起,不过与她预想的不同,此时她又重变回水晶球,被她师父抱在怀里,而她与她师父,又位于茅草屋。

    裴惜惜先是不解,怎么她师父又乱改剧情,随即便是一喜,这个剧情也好,她要揍那女人一遍。

    她心念一动,却发现自己意识困在水晶球内,没法动弹。

    裴惜惜:“”

    颜今歌依旧躲在柜子里,相较之前,颜今歌又长大几岁,约莫九、十岁上下,此时蜷缩在立柜里,显得立柜很拥挤,一双-腿弯曲着,没法安放,却也只能挤在这的立柜空间。

    外边,照例是衣服摩挲的窸窣声,落地声,不过,不同于上次两人隔绝了声响,这次外边一男一女,动静全传到立柜里。

    听到外边明明白白少儿不宜的动静,裴惜惜暗骂了一句,那疯女人。

    带男人回来,也不知道避着点她师父,她师父还呢。

    裴惜惜想伸出双捂住她师父的耳朵,但她没法动弹,无法控制自己,只能调整视觉。

    她仰头,怜惜地望向颜今歌。

    颜今歌头埋在膝盖上,看不清神情,但只看他这个防备姿势,就知他此时十分痛苦。

    难怪他师父不想找伴侣,任谁从听自己亲妈活春-宫听到大,也会对这事产生阴影。

    可怜的师父。

    她望着颜今歌,愈发怜惜。

    她伸出,抱住了颜今歌。

    等抱了个瓷实,裴惜惜发现,自己能够控制自己了,她忙捂住她师父的耳朵。

    被她捂着的颜今歌,头埋在膝盖上,面无表情。

    这事他从经历到大,以前他还会伤心,会不解,会厌恶,会痛恨,但现在,他早已习惯,外边这事引不起他半点波澜。

    但,若能引起他宝贝对他几分怜惜,他不介意示弱。

    若他示弱,他的宝贝,对他关心会不会更多一点?

    他不知道这宝贝是怎么来的,但他潜意识知道,这水晶球是独属于他的宝贝,只属于他,不会离开他,抛弃他,虐待他。

    他捧着宝贝,脸贴了上去。

    水晶球冰冰凉凉的,温度适中,不会寒凉得刺人,也不会暖得让人热,一切都那么恰好,合他心意。

    云散雨收,外边动静终于消停。

    裴惜惜放下双,怜惜地摸摸她师父的头。

    她再次恨自己不是时魔,若她是时魔,就能回到过去,陪她师父长大了。

    衣服摩挲窸窣声起,那两人穿好衣服。

    男人开口道:“容容,你随我离开吧,我带你回柳家,我以道侣之位与你结契。若是你愿意,咱们可定天契,生死永不分离。”

    女人点点男人的胸膛,娇笑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还要等孩儿他爹回来,我这一生,只会是他颜新的道侣。”

    “可是颜新那王八蛋,和你姐姐云想想已经在一起了。他多年夙愿得偿,又哪会想起你?”那男人骂道。

    偷听的裴惜惜:“”

    她师父的父母,感觉关系很复杂的样子?

    一帘幽梦?

    女人凑过去亲了男人脸颊一下,腻在男人怀里,笑道:“我不也与你双宿双飞?他与云想想在一起时间长些,我与你在一起的时间,也长些,不好吗?”

    男人听出女人话里意思,若颜新回头,女人便会回到他身边。

    “你真不能放弃他?”男人哀求地问。

    女人嬉笑道:“他是我从到大的执念,我爱了他那么多年,怎么舍得放弃?”

    “可是那王-八蛋,在云想想失踪时,将你当替身,又在云想想回来时,不顾你怀孕,抛弃了你,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等他?”

    裴惜惜:“”

    不是好像,是真的复杂。

    她师父的母亲是个人渣,她师父的父亲是人渣中的渣渣。

    她仰头望着她师父,伸抱抱他。

    摊上这样的父母,真的是。

    颜今歌将裴惜惜抱得更紧一些,面上并无多少情绪变化,哪怕得知自己父母间这么劲爆狗血的事,依旧面无表情。

    外边,女人竖起食指,堵住男人的嘴,道:“乖哦,不要再惹我生气的话。他对云想想,只是一时求而不得,他最终爱的只会是我。你等着吧,他和云想想,长久不了。”

    云想想那么骄傲的人,又如何能做到和她一样,俯身迁就他?云想想越是高高在上,越是对颜新要求颇多,颜新就越会怀念与她在一起时的舒适时光。

    她和颜新在一起时,处处照顾他的心情,处处以他为先,云想想如何能做到?

    所以她笃定,颜新和云想想,长久不了。

    当爱意磨灭,颜新便会回来她身边了。

    念及此,她推推柳真,道:“你走吧。”

    “那我呢,你和我的这些时光,都是假的吗?这段时日,你不快乐吗?”柳真颤抖着声线,问。

    女人笑道:“我是女人,我有需求,而你也恰好馋我身子,这不是一拍即合?”

    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也别得自己有多深情似的,你妾室、红颜知己不少,少了我,你柳大少爷还缺女人?”

    见男人面容痛苦,又似有话,她不耐烦地打断,“行了,若是再这般作态,就别过来了。”

    男人只得离开。

    裴惜惜听到这里,暗自摇头,听起来,这女人还算看得透,也比较自我,被抛弃更没守身想法,怎么行事那么疯狂,对自己的亲儿子,漠视不,还虐待,真是个疯子。

    而且,听起来她还爱着她师父的父亲,那对流着她爱的人骨血的颜今歌,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

    不该爱屋及乌吗?

    裴惜惜想了片刻,实在想不出理由,只能道,疯子的行事准则你别猜。

    她再次怜惜地抱抱她师父。

    摊上这么对父母,她师父幼年还不知吃了多少苦。

    “出来。”外边那女人娇笑着开口。

    她的声音沙哑,不难听,却别有一番韵味。

    思及上个幻境,这女人不分青皂白地将她师父捆起来淋雨,裴惜惜顿时警觉,这女人要做什么?

    察觉到裴惜惜的紧张,颜今歌按按怀里的裴惜惜,似是在安抚。

    他推开门,从立柜中走出,站到那女人身前。

    那女人坐在床头,身姿妖娆,她面上带着余-韵后的潮-红,媚-态横-生。

    她穿着一身轻薄的翠衫,全身肌肤若隐若现,裸-露在外的肌肤,红痕点点,似雪地绽开的梅花。

    她笑望着颜今歌,道:“野种,今天的事记住了吗?”

    颜今歌点头。

    那女人抽出一根玉质的烟杆,塞入烟草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袅袅中,那女人躺在床-上,愈发慵懒多情。

    颜今歌一双眸子长得像她,纯正的标准眼,似是经过精雕细琢,才长得这般精致。她一张唇微薄,虽美人唇珠,她没有唇珠,容光却不逊于那些有唇珠的美人,她唇形姣好,似上弦弯月,不用唇珠来修饰立体感,一切都恰到好处。

    而正正因为她没有唇珠,那张薄唇,才显得那般薄情妩媚,让人担忧她是吸引飞蛾的那团火,却又忍不住靠近采撷。

    她松开烟嘴,道:“等你父亲寻来了,将你这些年看到的听到的,都告诉他。告诉他,没有他,我过得多么滋润。”

    她笑得古怪,又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烟圈。

    烟雾迷蒙,她双眼也迷蒙,隔着烟雾,她视线落到颜今歌身上,道:“新郎啊新郎,你怎么还不来找我?我那姐姐的滋味,比得上我么?她能如我一般,让你次次都快乐到顶?”

    裴惜惜气得又要去捂她师父的耳朵,却发现自己再次不能动,只能鼓着气似青蛙般怒瞪那女人。

    她怎么能这些狂言浪语?

    她师父还!

    震声!

    颜今歌默默地站着,仿若没听到她的话。

    她顿时又生气了,用烟杆指着颜今歌,道:“将衣服脱了,快点!”

    颜今歌身子一颤,将放到腰带上。

    裴惜惜;“!!!”

    她惊慌,那女人要做什么?

    她要染指她师父?

    这怎么行?

    她师父是她儿子!

    这个道德败坏的女人。

    裴惜惜惊慌地从颜今歌怀里飘起,狠狠撞向那女人,却撞了个空。

    她像是于那女人处于两个叠加空间,只能看见,无法触摸。

    裴惜惜又慌张地回到颜今歌身边,道:“师父,快逃,快逃。”

    裴惜惜要急哭了,这是什么品种畜生。

    师父?

    颜今歌解腰带的一顿,低头望向水晶球。

    下一秒,他收回视线,仿若没听到裴惜惜的失口,干净利落地将上衣脱干净,背对着那女人跪下。

    裴惜惜见颜今歌这番动作,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什么。

    不过,见那女人抽出鞭子,又意识到不妙,那女人要抽他师父?

    还不如要占她师父的便宜呢,至少不会受伤。

    不不不,她惊慌下乱的,两个都不行。

    她再次凑到颜今歌身边,道:“师父,别理她,我带你走好不好?咱们离开这儿,过开心快乐的日子。”

    颜今歌眸光微动,似是有期待,片刻,他缓缓摇头。

    这时,那道鞭子落到颜今歌后背上。

    鞭尖有倒刺,倒刺刺入颜今歌后背,离开时勾出一道道血肉,顿时颜今歌臂后背,血肉模糊一片。

    裴惜惜尖叫一声,幻化成云趴在她师父后背,试图替她师父挡住长鞭攻击,但长鞭穿过她的身形,继续落到颜今歌背后。

    裴惜惜忍不住低声啜泣。

    她师父好惨啊。

    这鞭子没有倒刺,抽在身上也疼,加了倒刺,疼痛不知要重多少倍,光是瞧着,就浑身皮肉发疼。

    那女人怎么舍得下?

    “她是不是不是你的亲身母亲啊?”裴惜惜哭着问。

    不然怎么会有母亲,这么对待她的孩子?

    “我也希望不是。”颜今歌低低应道。

    呜呜呜。

    裴惜惜觉得那女人面容更加可恨。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女人?

    她徒劳无功地抱着她师父的后背,闷闷哭泣。

    听到后边的哭声,颜今歌木沉沉的眸子里却绽出欢喜来。

    生理刺激让他闷哼出生,他嘴角却弯出个弧度。

    真好啊,还有人会为他哭泣。

    是不是明,他的存在,还是有人期待的?他,其实也值得被爱?

    他不是那女人的那般,活在世上,便是污浊?

    明明后背痛得麻木,他却觉得心底畅快无比,像是黑压压的乌云散开,露出后边明朗的天空来。

    他低声道:“别哭。”

    “我还没给你取过名字吧。”颜今歌的声音细弱蚊蚋,但清晰地传到裴惜惜耳中,“就叫你珍。”

    珍,你是我唯一的珍宝。

    闻言,裴惜惜哭得更厉害。

    当初她有多嫌弃这个珍字,此时就有多喜欢。

    这个“珍”字,对她师父来是不是很特别?可是他将这个特别的字,送给她起道号。

    她再也不嫌弃明珍这个道号土了,它是世上最好听的。

    听着裴惜惜嚎啕大哭,颜今歌有些不解,但莫名的心底涌出一股满足,真好啊。

    裴惜惜哭得越伤心,越代表着她在意他,他享受这种在意。

    再哭大声点,悲伤点。

    在‘啪’‘啪’地鞭声中,门外一道青光从天际划过。

    那女人扭头望向门外,正好瞧见那道青光落到门口,青光散去,露出与颜今歌脸部轮廓相似的青年。

    那女人瞧见那青年,将中沾满颜今歌鲜血和细肉的长鞭一丢,甜甜地笑道:“新郎,你怎么过来了?”

    那青年随意瞥过颜今歌,温和地开口:“容容,他怎么惹着你了,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他伸握住那女人柔软纤长的,柔情地开口:“痛不痛?”

    那女人将从那青年中抽出,撒娇道:“新郎,你都与姐姐在一起了,管我疼不疼?”

    那青年强势而霸道地将那女人抱在怀里,道:“我已经和你姐姐分开了,我发现,我最终爱的,还是你。”

    那女人娇笑道:“我就知道新郎迟早会明白,你最爱的是我。毕竟这世上,有谁如我一般,爱新郎如命呢?”

    青年低头亲吻她额心,深情地开口:“是,我已经明白过来了,只有你最爱我。”

    那女人长腿勾-上那青年的腰,握着他的放到自己月匈-上,娇笑道:“新郎,十年不曾亲近过,新郎想不想我?”

    她这暗示再明显不过,那青年明显意动。

    不过,他到底没丧失理智,视线落到床前颜今歌身上,道:“在他面前?”

    那女人痴痴一笑,声音有些古怪,“他是咱俩儿子,在咱俩儿子面前,有什么放不开的?当年怀上他时,不也照样吗?”

    青年惊:“你打咱们儿子?”

    他推开那女人,大步走了进来,视线落到颜今歌背上,又急又怒,道:“你怎么能将他打成这样?”

    他取出药粉,洒在颜今歌后背上,瞬间,像变魔法般,颜今歌后背,流血止住,伤口长合,呼吸间颜今歌背上重新恢复光滑,连之前的鞭伤留下的疤痕,都一并消失不见。

    若不是地上和长鞭上依旧有血迹,之前颜今歌受长鞭鞭挞的一幕,好似一场幻视。

    裴惜惜也发现颜今歌后背痊愈,哭泣声渐渐减弱,也有了闲心观察周围情况。

    待瞧见那青年与她师父长相三分相似,而那女人又勾在那青年背后,对这青年的身份有所猜测。

    她望望自己师父光洁的后背,又望望那个男人,心道,这个男人虽然在男女感情上渣了点,但还算有父亲担当。

    那青年伸去扶颜今歌,颜今歌甩脱青年的臂,自己起身,从旁捡起自己麻衣重新穿上。

    那青年见颜今歌抗拒他,伤心道:“孩子,你是不是在怪我?我之前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若是我知道,我会对你好的。我是你父亲,颜新。”

    颜今歌眉眼冷淡,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的厌恶与不耐,若不是这青年,他还能继续听到珍的哭声。

    那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偏偏被他打断了。

    他又如何对这青年有好脸色。

    他默默地走远一些。

    裴惜惜问,“师父,怎么不与他亲近亲近?不定,他能让你逃脱那女人的魔爪。”

    颜今歌掩去眼角讥诮,低声应道:“此人自我,无责任,于我并无感情,不可信。”

    裴惜惜听完她师父的评价,凝起眉头。

    这般,有了这个父亲,她师父幼时的生活环境并没有得到改善?

    裴惜惜又想哭了,她师父时候到底受了多少苦?

    光是现在看到的,她就恨不得以身相替。

    太惨了。

    她不忍多看。

    凡是有点良知,都看不过她师父的惨状。

    她师父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父母。

    见颜今歌避开,青年下意识地想跟上去,云容容拉住他,讥讽道:“你当初不是,他就是个野种,不配当你颜新的儿子,只有云想想生的,才是你想要的孩子。”

    “既然是个野种,何必在意他?”

    着,她笑容又有些古怪,似是仇恨,又像是畅快,“这些年,他就是按照野种的身份养的。新郎,你看,我多听你的话。”

    她将青年的脸捧着直视自己,眼底尽是痴迷,“你不会怪我的吧?我只是太爱你了。一想起你他是野种,我就对他好不起来。不然你看我对一个野种那么好,不肯再理我了,怎么办?”

    颜新虽然觉得荒诞,但一想云容容在意他,压过她身为母亲本能,又觉得满足。

    这样的爱沉重,给人满满的安心。

    他亲了亲那女人的鼻尖,双眼尽是深情,“我怎么会怪你?你也只是太爱我了。我收回之前的话,他不是野种,他是我和你的爱情结晶,咱们以后对他好,好不好?”

    那女人眉头一拧,道:“当初怀他的时候,新郎还没爱上我,怎么算得上爱情结晶?”

    她依偎在颜新怀里,笑道:“咱俩再生一个爱情结晶,好不好?”

    “好。”颜新对那女人正是愧疚、爱意正浓的时候,自然这女人什么,是什么。

    裴惜惜:“!!!”

    还真被她师父准了,这个男人,不可靠。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自己儿子受虐待,就这么轻飘飘的放过,且轻而易举的接受,他儿子日后受虐待的决定。

    这世上,真是什么垃圾都能当父母。

    “师父,咱们离开吧。”裴惜惜看不过去,再次撺掇颜今歌逃。

    等脱离这个幻境,她就将她师父宠上天。

    颜今歌淡漠地瞧向那抱在一起的男女,好似这两人不是他的亲身父母,而是与他无关的陌生男女。

    他有记忆的时间非常早,两岁还是三岁,从有记忆起,这个名唤他母亲的女人,便是他的噩梦。反锁在立柜里一整天,吊到树上一整天,用绳子捆着丢到湍急的河里,用鞭子抽得半死等等,都是他的日常。

    他曾无数次想,他为什么还会再睁开眼睛?

    是不是他再也不能睁开眼睛,就能彻底从这些噩梦中得到解脱?

    但那女人身上有灵药,治好他这个凡人,轻而易举。

    索性,那女人折磨他归折磨他,对他倒无多少防备,让他得以识字,读书,也从书上,他知道了不少道理。

    所以,他知道世上不少所有的亲人都是好的,也不是所有的父母都爱孩子。

    他对父母,彻底失去期待。

    连父母都不爱的孩子,陌生人又怎么会爱?

    颜今歌曾经的愿望,是在某一天那女人失去分寸,他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但他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但现在,他瞧见这个男人,觉得自己可以换个愿望。

    他想离开那个女人。

    离开这儿。

    他对裴惜惜道:“好。”

    颜今歌出这个字,裴惜惜立马察觉到自己对幻境的掌控。

    她抬头,望向云容容和颜新那边,却见两人身形变淡,周围环境似褪去的水印,渐渐消失。

    裴惜惜忙心念一动,万道剑光穿过那两人虚影。

    虽然不能在过去给那两人造成伤害,但视觉上,爽快。

    她拉着颜今歌,将将变得空白的环境幻化成诪张城,她拉着她师父,走在诪张城内。

    诪张城街道整齐,屋舍俨然,桃花如烟似雾,与荡漾的河波一道,好似七月初七,银河横贯天际,银河边上,星云如诗似画。

    “师父,这是人间。”裴惜惜飘到贩那里,捞过糖葫芦递给颜今歌,道,“吃。”

    颜今歌接过,没有吃,只问:“我上一世,是你师父?”

    裴惜惜吃惊,她口误叫师父了?

    她连连摆,道:“不是,是你,是你。”

    “我才这么,怎么当你师父?”

    “师父,你忘了,五岁时你捡到我,之后就让我教你师父。”裴惜惜将上个周目的幻境移到这个幻境来,随着她的诉,颜今歌脑内多了这一段记忆。

    颜今歌面容稍霁,拿起糖葫芦慢条斯理地咬着吃。

    他吃得很心,没有落下半点糖渣。

    “师父,你喜欢面人还是糖人?”裴惜惜又问,拉着颜今歌来到面人和糖人摊子面前。

    有其他孩聚集在糖人和面人面前,叽叽喳喳的喊道:“我要一条龙/我要一只凤”

    “师父,你想要什么?”裴惜惜问。

    “球。”颜今歌开口,“糖球,面球。”

    两个贩麻溜地给颜今歌做了糖球和面球。

    裴惜惜继续带颜今歌往前边走,前边摊子有竹蜻蜓、抖空竹、吞火球、胸口碎大石等活动,热热闹闹。

    裴惜惜带着颜今歌一一看过,将她记忆里民间盛景都展现在颜今歌面前。

    万家灯火、火树银花,无数点着灯芯的莲花花灯漂在河水中,似一颗颗星星汇入银河中,铺展成神秘奥妙的宇宙。

    在这星星点点的灯火中,一道爆竹声起,一朵金色的火焰在空中炸开,道道似万寿菊花瓣的流光在空中摇曳,生姿,消散。

    这只是开始,道道爆竹声中,一朵朵烟花“咻咻”直冲云霄,或一朵盛放,或三五朵七八朵同时绽开,在空中形成瑰丽的各种颜色的流光彩画,最后“颜斐你最棒”五个五彩大字,绽放在空中,久久无法消散。

    裴惜惜望着烟花,问颜今歌道:“师父,好看吗?”

    颜今歌道:“好看。”

    像是世间有了色彩,之前的黑白从此染上了颜色。

    颜今歌话音刚落,裴惜惜又感觉到自己眼前一黑。

    她知道,这是她师父将她踢出心魔幻境了。

    裴惜惜气得鼓颊,明明是她的心魔幻境,为什么做主的却是她师父。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颜今歌面前,但看到颜今歌,又怜惜上涌,声音不由自主地降低两个度,像夹着声音,颇有甜度,“师父,你怎么抢幻境控制权了?”

    颜今歌睁开双眼,眼底是未散的郁气,瞧见裴惜惜,他顺将她拉过来,揉揉她的头,道:“烟花很好看。”

    裴惜惜顿时忘了之前的质问,满心满眼都是开心,“师父,你喜欢就好。”

    她瞧向她师父,她师父现在看起来正正常常的,又修为臻至仙尊,应该早堪破幼时的那段经历了吧?

    最好没给师父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她师父的父母,太可恨了。

    她捏了张杌子坐在颜今歌腿边,旁敲侧击地问:“师父,你什么时候开始修道的?”

    颜今歌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裴惜惜的头发,裴惜惜长发似锦缎一般,感顺滑温软,让人停不下,他便顺从心意,没有停。

    他露出个回忆的神色,道:“十五岁吧。”

    裴惜惜暗恨,好气,她师父居然被琢磨到十五岁,才得以解脱。

    那男人和女人,真该死。

    “当时太渊宗其实不太行了,太渊宗的大乘以上的大能基本死于几千年前太玄界与魔族最后一战,太渊宗顶级战力传承出现断层,一下子从一流宗门掉落到三流。”

    “彼时有灵根的弟子,都不太愿意参加太渊宗弟子考核,而是去了其他宗门,于是太渊宗只能在外游历,寻找根骨资质出众的弟子。我便是这般,被我师父捡回去的。”

    裴惜惜仰头,道:“现在太渊宗又重新进入一流宗门之列,不堕宗门先烈英明。对了,师祖呢?”

    “坐化了。”颜今歌开口,“我师父,两位师兄,都没能进阶炼虚,坐化了。”

    裴惜惜抱住颜今歌的腿,道:“师父,我不会坐化的,我便算不修炼,寿元也很长。”

    裴惜惜没谎,魔灵族得天地之钟,寿元几乎漫长到看不到头。

    “我可以一直陪着师父。”

    颜今歌梳理着裴惜惜的一顿,笑道:“好,师父等着明珍,陪师父一辈子。”

    裴惜惜脸颊依偎在颜今歌腿上,像是她以前依偎在院长妈妈身上,充满着安心。她头一次面对无数魔念,没生出食欲,而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颜今歌身边,享受着此刻的安心。

    颜今歌视线专注地盯着伏在他腿上的裴惜惜,随意搭她背上,一拍一拍的,动作轻柔。

    出颜今歌识海后,裴惜惜觉得自己需要时间缓缓。

    不然她担心自己面对她师父记忆力的那对父母没法心平气和,只能怒火萦绕于心,将会气死。

    满腔怜惜没法与她师父直,她之后自发承担起做饭重任,负责她师父一日三餐。

    她前世一个人生活,做的饭菜比不上大厨,但勉强能入口,加上修真界的食材比前世味道要好,她随便做做,味道都上佳。

    解锁了做菜后,裴惜惜还解锁了糕点、糖画等,务必不重样的满足她师父的口食之欲——虽然她瞧不出她师父的偏好,无论她做什么,她师父都很给面子的吃掉。

    只是,做了半年的饭菜后,裴惜惜从薛茜茜那知道,高阶修士吃低阶食物,吃到嘴里满满的都是杂质,低阶修士感觉味道很棒的,在高阶修士嘴里,全是渣渣。

    裴惜惜:“”

    她忽然想起,以前她同学与她过,她在暑假,见自己爷爷奶奶下地辛苦,用灶火给爷爷奶奶做了一顿午饭。

    她以前从没做过饭,那是她第一次做饭,煮饭时水放少了,干得像硬砖,还有点夹生,做的茄子油乎乎的,黑乎乎的,还咸得要死,但是她爷爷奶奶,全吃完了。

    她同学时,脸上满满的,都是她爷爷奶奶对她的爱。

    也是,不是真爱,这饭菜,谁能捧场吃下去?

    裴惜惜以前一度羡慕,可是她出生孤儿院,幼时不能私下开火,等她能自己开火时,却没有那种亲人为她捧场。

    没想到,前世一直拥有的遗憾,今生倒是实现了。

    她做的这些难以入咽的食物,她师父进入吃得干干净净,道道菜,盘盘点心和糖画,没半点浪费。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高阶修士的口感,与低阶修士截然不同。

    她师父渡劫,吃筑基金丹修士吃的食材,是不是跟吃豆腐渣似的?

    过去那半年,她师父,太委屈了。

    她心底暖洋洋的。

    她师父,补足了她过往遗憾。

    感动归感动,她还是停止了一日三餐。

    她舍不得她师父,吃这么难吃的食物,她师父,值得世上最好的。

    裴惜惜取出随身药园,心道,她要努力攒贡献点,争取换取九阶灵种而努力。

    颜今歌坐在窗台,视线落到门口,眼底闪过疑惑。

    平常这个时候,明珍会过来送她做的饭菜,怎么今天她没过来?

    他神识扫过厨房,厨房内没有开火的痕迹,他又扫过院子,裴惜惜正在炼体。

    颜今歌身形一动,落到裴惜惜身侧,眸光幽深,瞳孔漆黑,他声音有点冷,“明珍,今天没有糖人?”

    裴惜惜跑到颜今歌身前站住,话没开口,眼圈先红,“师父,我已经知道,我做的那些食物,你吃起来很难吃。你不用为了迁就我,委屈自己的。我做这些,是想让你开心,不是想让你受罪。”

    “没有,很好吃。”颜今歌缓和语气。

    满满的都是心意,又怎么会不好吃?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专门为他做饭。

    时候,他快饿死时,那女人只会塞他一颗辟谷丹,拜师入道后,更是一路吃辟谷丹直至辟谷,虽然后来他吃遍天下食物,但徒弟做的饭菜,是他吃过的人间美味。

    裴惜惜麻爪,师父这么捧场,她更不能以次充好,来搪塞她师父了。

    可是,渡劫期都吃得美味的食物,杀了她这个筑基,都搞不到。

    难道要割她自己的肉,做一道爆炒心魔肉?——她的肉身被木源气滋润几年,杂质稀少,勉强可以入口。

    似是瞧出裴惜惜的为难,颜今歌取出一块妖兽肉。

    妖兽肉能量充沛,吸一口裴惜惜感觉自己像吃了大补丹,吸两口,体内灵气翻涌,境界有往上突破的趋势——她修为已达筑基初期巅峰,只是她师父要磨一磨,才压着没进阶。

    裴惜惜先扭头望天,见她师父撑起结界,松了口气。

    这么充沛的能量,堪比天材地宝,若是不撑结界,怕是整个诪张城都得沸腾。

    她将翻涌的灵气压下,兴奋道;“师父,真给我做?”

    颜今歌点头。

    裴惜惜痛苦地推回去,“师父,这肉太高级了,没有相配应的厨具和佐料。”

    普通法器,怕是连肉都炖不烂。

    没有天地灵火,也没法炒菜,同样的道理,高阶妖兽的肉,早已经过灵气无数年淬炼,早不非凡品,不是天地异火,根本没法在肉上留下半点痕迹。

    颜今歌收起妖兽肉,确定裴惜惜不是嫌弃给他做饭,而是不愿他吃残次品后,他本来翻涌的心魔海又恢复平静。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之后,两人不再提做饭之事,好似这段插曲从没发生过。

    练完体,裴惜惜出门去找薛茜茜,和薛茜茜一起蹭薛爹的幻术课。

    教完后,薛爹道:“‘纸上得来终觉浅’,今天带你们去上实战课。”

    薛爹是个和气的青年,五官没有攻击性,亲和能力不错,谁也想不到,这人能端着这么一张纯良的脸,眼眨都不眨地骗人。

    薛茜茜眸子一亮,拍着跳起来,道:“好啊好啊,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我要带领我的大花去狩猎。”

    裴惜惜也生出期待。

    她来诪张城学习幻术这么久,还没用幻修的方式战斗过——傀儡虎不算,她不是纯幻术段。

    “我跟我师父。”裴惜惜立马转身出门。

    薛爹目送裴惜惜离开,再次扼腕叹息,“可惜了。”

    若不是裴惜惜师父实在不好惹,他都想让他师父来收徒了。

    裴惜惜的幻道天赋,实在太让人眼馋。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颜今歌是裴惜惜的父亲,心道不愧是父女,长得都很漂亮,后来得知颜今歌是裴惜惜师父,还是个剑修,顿时不知道什么好。

    剑修教幻修,真是耽搁徒弟,难怪师父要带徒弟来诪张城住。

    有邻居眼馋裴惜惜天赋,觉得颜今歌暴殄天物,起了挖墙脚的心思,不过才起话头,便被颜今歌威压教训,之后,没谁再敢打裴惜惜主意。

    师父不会幻道,但架不住他修为高啊。

    就很淦。

    有促狭的提起这事,隐晦地骂“占着茅坑不拉屎”,不过没谁敢在颜今歌面前再提他耽搁他徒弟之事。

    裴惜惜与颜今歌好,快快乐乐地跟在薛爹身后,一道出诪张城。

    诪张城口,不再有人冒充城卫收进城费——自裴惜惜嚎那一嗓子,将骗局戳穿后,这事就流传出去,没人再上当。

    裴惜惜满意地点头,冤大头还是不多。

    出了城,薛爹带着薛茜茜和裴惜惜直奔目的地,他们常年住在诪张城,什么修为去哪历练都了如指掌,不必特意打听消息。

    到了山林,薛爹开口:“茜茜,你今天的任务,用幻物抓三只一阶疾风兔,惜惜,你今天的任务,是用幻物抓三只二阶青木狼。”

    “就在这附近活动,别乱跑。”薛爹修为化神,在一定范围能同时庇佑两人,若是两人跑出他瞬移范围,就没法及时相救了。

    “放心,爹,我不会乱跑的。”薛茜茜应道,又望向裴惜惜,开口道,“惜惜姐姐,我走了。”

    练气区和筑基区不在同一个区域,薛茜茜和裴惜惜,这次不能同时行动。

    裴惜惜拍拍她的头,道:“注意安全。”

    “惜惜姐姐,你也是。”薛茜茜点头,“惜惜姐姐,咱俩定个赌吧,看咱俩谁能先完成任务。”

    “好的呀,赌什么?”裴惜惜很有耐心地问。

    “就赌后完成任务的,罚她钓三只鳜鱼送给赢家,好不好?”

    “好啊。”裴惜惜点头应道。

    “那爹你作为见证。”薛茜茜又望向薛爹。

    薛爹笑眯眯地点头,道:“可以。”

    良性赌约,他不反对。

    薛茜茜蹦蹦跳跳的跑走了,裴惜惜也寻了个水草丰美的方向,准备狩猎。

    青木狼是群居动物,还排外,想了想,裴惜惜也幻出一群青木狼,在山林里走来走去。

    她打算以此惊出青木狼。

    不过,青木狼没惊出来,先惊出一名筑基修士。

    那筑基修士坐在躺在草丛中睡觉休息,幻化出的青木狼不心踩在他身上,瞬间被他外泄的灵气绞杀。

    他从地上起身,挥挥,裴惜惜幻化出来的青木狼群似撕裂的纸张般,化作碎片消散于空中。

    这人绝对不止筑基。

    裴惜惜心生戒备。

    那人抬眸,望向裴惜惜。

    他的眸子似宝石般寒凉无情,明明是人类,眸子却类似妖兽,无质,森冷,无情。

    他审视裴惜惜片刻,眼底闪过嫌弃。

    这种嫌弃,不像是打量同族,更像是猎食者看不上鸡崽,嫌弃它肉还不够塞牙缝一样。

    对上这个视线,裴惜惜毛骨悚然。

    这人是真的在评估自己,够不够他塞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