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嫁人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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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秋九月,秋闱正式开始。

    宁府上上下下都在为少华表少爷的科举做准备。

    头一天,宁清仪起了个大早,可即便这般,到达堂厅时,众人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

    宁清仪上前对着表哥了几句吉祥话,孟少华温和地笑了笑,只不过望着她身后的方向有一瞬间的失神。

    宁清仪挑了挑眉,大概是因为表哥看到来送他的人之中没有宁溪,心中倍感失落吧。

    不过,她又不是真的没心没肺,怎么也不会在这重要档口挑明这件事。

    至于宁溪,对方应该是还处于水深火热中,被折腾得不行,何况就算她想出来见孟少华,宁姑也绝对不肯。

    孟少华望着来来往往的下人,那个期待的面孔一直没有出现,他心里轻叹了声,终是将视线从阿宜身后收了回来,他想到母亲对他满怀期望,又想母亲对他过,若能得中案首,安安对他也不会这样若即若离,他们会恢复从前的浓情蜜意。

    到底是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再怎么患得患失,凭借从养成的眼界底气,也不会轻易萎靡,就这么一会儿,孟少华又劲头猛足起来。

    等一群人将孟少华送到考场,宁姑强忍着激动,亲眼盯着孟少华走了进去,才舒了一口气。

    三年才一次的科举考试,就怕出现什么意外,宁姑是决不允许其他因素作怪导致少华错失案首。

    她自信少华的才学无人可及,心里想着儿子将来的风光,她不免转过头去,又亲昵地拉过了宁清仪的拍了拍,心中对阿宜是一万个满意。

    她本来是想借将所有事情告知少华,从而让孟少华对宁溪的情谊去上那么一些,又有哪个母亲希望自己的儿子眼里心里全都是另外一人呢?但是阿宜的话点醒了她,少华正是不能分心的关键时期,若是因她的一时之气刺激到了少华,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倒不如反过来用柔和的段借此激励少华,使其奋进。

    宁姑听了劝阻后深觉有理,她心里也想着,科举之后再这件事,甚至可以利用这时让少华更加敬重她这个娘。

    而如今再看少华终于不再沉溺于情情爱爱,从宁溪那收回了心思,证明一切就如宁清仪所的那样,宁姑不由惊觉,或许,这些年来,她和哥哥是低估了阿宜,这哪是蛮憨骄纵,明明是大智若愚啊!

    这么一想,宁姑胸中很快就升起好似买椟还珠的懊悔情绪,这时倒是真心希望和少华生出旖旎情愫的是宁清仪了。

    对宁清仪的好感无限增多,又因为这也算是帮了她一个大忙,宁姑投桃报李,本来见老夫人的下人不给宁母面子一个劲护着宁溪,她是冷眼旁观,在一旁看热闹。

    而自从察觉阿宜的方法有用后,宁姑便一边让人瞒着少华,另一边对着老夫人留下的旧人阴阳怪气起来。

    她不是宁母,作为嫁进来的媳妇,就算上头的婆婆去世,也要顾忌丈夫对婆婆的尊重,对那些奴仆面子上要过得去。

    但宁姑却是半点面子都不给。

    宁溪头一次看到以往善谋划的宁姑姑流露出不安至极的情绪。

    她没有母亲疼爱,便对老夫人身边的宁姑姑最是拉拢亲近,花了不少心思,才让有些高傲的对方有了怜惜之情,她知道宁母最厌恶宁姑姑,但借着宁姑姑这东风得了不少好处,甚至一步步让宁父对她有了偏爱,她顾不得。

    “我这是谁?诗嫣啊,你年轻时候的肮脏事,不会要我现在给大家伙听吧,呵呵。”宁姑姑的名字就是诗嫣,很美的名字,对方容貌也不差,一句风韵犹存不为过。她还一直教宁溪自立自强的道理,她过,城府心用得好,便能事半功倍。这打开了宁溪的另一个世界,可以,宁姑姑是她最初的贵人。

    可如今,贵人受到侮辱,她又能怎么办?

    宁溪没有现身,她告诉自己,她是听话而已。

    这一切也都是按照宁姑姑的教导来的不是吗?

    她记得宁姑姑过,没有足够的实力,便只能蛰伏,她想,宁姑姑会理解她的罢。

    以前在闺阁中时,宁姑就是泼辣得宠的,伺候老夫人的那些旧人怵她惧她更愿捧着她,故此,让那些下人没了个脸面是轻而易举,甚至有几个还被杀鸡儆猴,逐出了宁府。

    这可不得了!这些人中不少都自认照顾了宁老夫人一辈子,劳苦功高,怎么能就这么轻易被赶了出去。

    他们顿时后悔至极。

    本来可以让宁家养着荣老,最后却被灰溜溜赶走。

    理由还是,不敬主家。

    因为这理由,他们还不能宁母她们的坏话,如果了,不就落实了他们不敬主家吗?

    这群人中有真的认为宁溪善良想为她出些绵薄之力的,但更多的则是自以为是之人,他们本来是想押注在将来可能前途无限的宁大姐身上,就算宁溪无用,也看透了宁母不会严惩他们,最多对他们来个眼不见为净,但万万没想到宁姑居然没有站到宁溪身边,反倒帮宁母来对付宁溪。

    这些人突然明悟,或许清心寺有关表少爷的那桩事真的是大姐诬陷二姐?

    很快,明白了自己是被利用的这群人,转头就将愤恨发泄在了如今弱势的宁溪身上,宁溪还是被送到自己的院子里禁足了,并且多做的这些事,不仅没能让她的处境得到缓解,反而叫她受尽反噬。

    老夫人身边的这群人都是经受许多阴私之事的,可不是如今还稍显稚嫩的宁溪那自以为的心能够抵挡,几天时间,仍旧留在府里的那些人就让宁溪受尽冷眼和软刀子,偏偏还吐不出苦水,揪不出被针对的蛛丝马迹。

    而那些被逐出府的,则迫切希望能让主家知道他们知错了,还心存希冀,能够重新回到宁府。

    于是,他们费尽心思将宁溪的不好名声传到了外面,的事情是半点不敢沾惹上主母心爱的二姐,想以此证明他们真的是被蒙蔽了而已。

    曾经名声越好,跌落尘埃难听的话就越难听。

    这可是名声最盛的宁溪啊。

    以往宁溪凭着宁清仪的衬托显得贤良,现如今因为有这群人在府外的一顿努力,宁溪名声变差的同时,宁清仪的名声却蓦然好了起来,与此同时,来向宁清仪求亲的人不络绎不绝,就质量也陡然上去一个台阶,但宁母看那些人不爽,反而对一如既往的顾三郎很是喜欢。

    乡试总共三日,有心人早就掰着指,数着日子。

    三日后,依旧是宁府的马车载着女眷们来接表少爷。

    科举场前挤满了人,都是要往外走的,看着要比起三日前来此的人还要多。

    宁府的下人眼尖,见着表少爷就连忙上前扶住。

    此时孟少华身体显然已经虚脱,连路都走不利索,被人搀扶着出来,终是卸下一口气。

    往日只科举考试令人煎熬,这会儿真见了,宁母倒是开了眼界,宁家没有科举生,倒是头一次看这场景。

    “考题还算正常,最难熬的是,吃喝拉撒都在一个隔间里。”

    宁母听了少华的话,点了点头,心下又不免担忧,便低声对着身边的下人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去找一找顾三郎。

    这些动作自然被宁姑看在眼里,宁姑看了看好似无知无觉的宁清仪,微微皱眉。

    她其实有心换个儿媳妇,至于少华的想法这三日她思来想去,也已有几成把握能够促成此事,可不妙的是,她这个嫂子对阿宜婚事似乎已有另外的想法。

    宁府这一趟是特意带了灵的下人过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找到了人,带到了马车前。

    看着顾三郎对宁府马车方向拱相谢,宁母心下满意。

    身体是本钱,那顾三郎虽脸色也是苍白,但到底比孟少华这种娇养公子哥儿的身体底子好些。

    到底,这也是顾三郎家境贫寒的某种好处吧,农家出身,精神头和身体板比有钱人家少爷好多了。

    宁清仪身子靠后,虽和宁母同在一辆马车上,却叫人看不清面容,暗地里,宁清仪倒是隔着马车帘子,能够望见顾三郎那张自信的脸,唔好像变白了些呀。

    又瞅了瞅来接他的自称邹姓的好友,不由发出一声了然轻笑。

    蒋无双的那个破坏她姻缘的人姓邹,这可真是巧。

    等顾三郎他们告辞离去,或许是宁清仪脸上残留的怪异表情,惹得放下帘子的宁母盯着她细瞧。

    宁姑和孟少华如今在另一架马车上,宁母就趁将话开,这些日子,顾三郎秉着礼节上门了几回,宁父本就对他极满意,宁母也逐渐倒戈。

    “娘亲——”宁清仪娇嗔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宁清仪虽然心底不怎么同意这番圣人言,但到底此时没提出反对意见。

    和宁母想的差不多,那群放完鸽子又转过头来求亲的少爷公子,她敬谢不敏。

    心要一个能控制得住的求一个潇洒人生,也不一定非要找个性格易控制的人。

    有时候将一匹豺狼驯服成听话的忠犬,也是能够达到目的,甚至比一开始的便能掌控在的人多了几分锐气,护她周全。

    宁母见宁清仪对顾三郎没有排斥,心里不由美美的,只觉得女儿和她想法一致,不愧是母女俩。

    主人家有什么喜事,下人们之间的风吹了不知几回。

    骤来风雨后,天气突变冷,宁溪穿着凄凉的薄衣像是没有冷热感应了一般在屋檐下吹着冷风。

    外面冷,心更冷。

    念冬连忙上前给宁溪披了件御寒披风。宁溪的忠奴只剩念冬给放了回来,莹是因为她刚来宁溪院子,且是宁清仪亲自给了宁溪的,因为这一层原因,也就也给放了回来,其他人全都被撂了个便。

    念冬心里更加排斥莹,她将宁溪护的牢牢的,对莹的警惕不再遮掩。

    宁溪这会儿却对着念冬摇摇头。

    上次谋算之所以出意外,豁出去也要让自己过敏,这才引了众人过去,正是因为她误以为莹会是宁清仪的人,一招棋错,落得如今地步。

    经过这一遭,宁溪恍然发觉自己是自作聪明了一回。

    不过,宁溪还有一个优点,就是很能自省。她喊了莹上前来,亲自安抚这个受惊的婢女,在莹、念冬面前握住了两人的交合在一起,替莹和念冬消除芥蒂。

    “你们这次受苦了。”

    “有了挫折,才能认识人心!”

    “现在你们是我仅有几个得用的人,一定要团结。”

    宁溪眼神疼惜地摸了摸念冬胳膊上的伤迹,动情地握住念冬的,不由起她亲人不亲,而贴身的念冬像她的姐妹。

    念冬惶恐了:“姐,我一个下人怎么能”和主子称起姐妹?

    “下人又如何,我倒觉得主子下人没什么区别,你对我关心备至,比所有人都要好。”

    念冬感动至极,心下却萌芽了一丝念想,是啊,他们下人又怎么不能比得上。

    只不过命不怎么好。

    莹没想的那么多,她连连点头。

    她本来就是现代人,没有多少不平等观念,见女主这番打击之后,还宣扬起主仆平等团结来,就觉女主的思想果然不一般。

    虽然差点被卖了,但是女主的剧本大多是苦尽甘来的,在女主身边本就是有风险。

    这次也算因祸得福,现在她算女主真正的心腹了吧?

    不过,还真不愧是女主,心态贼拉好,被亲人这么冷淡对待,过敏症一好,就因为怀疑女主害了炮灰妹妹这么对她,也能重新振作起来。

    莹佩服,也同情女主。

    难怪女主将来跟着男主吃香喝辣,地位节节攀升,可是里后续却没怎么写宁家。

    偏心的母亲,重利的父亲,骄纵敌视的妹妹,现在还加上搞不清状况的宁姑等人恐怕就因为这群极品家人,才让宁家他们后期没吃到什么甜头吧。

    宁溪鼓舞士气效果显著。

    念冬也不再悻悻然,转而绞尽脑汁对着宁溪出主意,灵光一现便想起曾经她和主子做下的后招,那枚定亲玉佩。

    “不如让人将这件事戳出去,平子还在外面呢,可以帮忙。”念冬忍了会儿,看着关莹有些神游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当面了出来,她要对主子绝对信任,既然主子莹不是那边的人,她防着对方不定会破坏了主子这一番拉拢动作的深意。

    宁溪沉思了一会儿,摇头,否决了。

    她深知,上次清心寺的事情让家里所有人对她有了最坏的印象,何况——

    她不是傻子,宁姑疑心这么重,怎么就那么相信宁清仪,甚至对宁清仪的目光比对从前的自己还要柔和,玉佩之事还需要再慎重,要万无一失,他们现在是经不住再一次打击了。

    一切都只能慢慢来,她的威信被打落最低,她们可用的人只可数,没几个得用的人了。

    她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知道顾三郎要和宁清仪怎么回事?

    这才是最刻不容缓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