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仇旧怨
天色逐渐显白,在仅余的几分昏暗里似有一抹金光划过。
流光婉转其中,光芒似于金乌般耀眼夺目,璀璨之间霎时让万物为之失色。
似如谪仙般的人影静静地坐在廊椅上,他在淡淡地笑着,笑意却丝毫没有浸入那双能使人迷乱的眼中。
夙溪显然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惊着了,她不可置信的对着那双眼睛看的出神,一时间就连话都忘了。
她曾在心中设想过各种可能,却也不能料到是这种结果。
“怎样,如今看了感觉如何?”
宫阙神色平静地看着她,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此刻一定要维持冷静。
但当张面带愕然的脸庞带上一丝慌乱,目光开始变得游移,怒气就如是被触碰到了逆鳞般的涌跃出来,让那根为她好心绷住的心弦竟在瞬间崩裂,使他焦躁不止。
“躲得那么远,怎能看的清楚?”
宫阙似笑非笑,一个伸就将不断往后远离的身影拉了过去,指紧紧地扣在她纤细的腕上,将她不容抗拒地带到身前半靠在自己怀里。
“不如这样。”
他沉声笑着,不顾她满是慌乱的神情迫使着她抬起头看向自己,直至她的眼底映上自己的影子阴郁的心情方才稍微缓和。
“仙君这是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怒气让夙溪很是无措,她轻蹙着眉心里十分忐忑,下意识的转动腕随即感到腕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宫阙将她扣的很紧以至于轻易挣脱不开。
“做什么?”
宫阙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神色不起一丝波澜,他轻轻道:“你可曾想过你在做什么?”
夙溪闻言一愣,对着那双布满阴云的眼睛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服了软顺着他的动作一动不动,模样乖巧的不成样子。
实话,她现在心中确有几分懊恼。
宫阙之所以将发带绑上就是为了不让她发现,而她却还是因为一时兴起没有忍住心里的冲动,做了过于冒失的举动。
他现在能忍着不对她出,想来已是在极力忍耐。
其中还极有可能是托了父君的福,若她不是烨阳神君的亲生之女想必宫阙就翻脸,将她随一挥就扔到十万八千里,哪里会是现在捏个腕这么简单。
“我知道错了。”
夙溪想了想,还是觉着先认错为好。
毕竟是与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他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有所了解,现在这种情况还是早些认错为好。
“现在倒是知道错了?”
宫阙微微用力,立马就听到她低声呼痛,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能将他心中的不快压下。
倒还真是瞧她了,竟敢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来诓骗自己。
“是真的知道错了。”
夙溪在心里深叹了口气,知道宫阙现在绝不会因为一个认错而轻易放过她,可现在天狐还在房里不知什么状况,他们要是一直维持这个状态也不是个办法。
如此她垂眸想了想,忍着住从腕间传来的疼痛缓缓抬起眼,对上那双流曳着点点光辉的双眸,略是窘迫道:“不如仙君您先将我松开,好让我好好解释给您听?”
这个姿势着实令她尴尬,宫阙还一直强迫自己对着他的眼睛,好看是好看但却让她很是难为情。
宫阙冷冷一瞥不理她,自顾道:“我又没有捂住你的嘴,若要解释你自便是。”
那点心思他怎会看不出呢,不过他现在就是要叫她觉得难受,夙溪难受了他才会觉得舒服一些。
夙溪见宫阙不依也毫无他法,索性自暴自弃的一头靠到他的怀里,察觉到对方身体一僵顿时有一个奇异的念头涌上心头。
难不成,他是因自己之前往后退了几步才生气的?
她总觉得宫阙现在的表现很是变扭,看起来好似是在为她解发带的事而生气,但时间过的久了却是觉得更多的像是在因为她之后的反应而在心中恼怒
夙溪凝眸一想,回想起她刚将发带解下时还不曾觉得到宫阙有多生气,还颇为和颜悦色于她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一阵沉默,她突然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能。
因为宫阙发生情绪转变的时间点,似乎正是她往后退了几步的那个时候!
夙溪迅速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冷凝的像是在等她解释,鉴于之前他的种种反应不觉让她噗的笑出声来。
不得不,这位雀月仙君在某些方面还真是同个孩子一样。
宫阙听见笑声眼梢微是一挑,目光中有丝波动一闪而过。
“若是因为这个,那仙君您可真是冤枉我了!”
知道了宫阙真正生气的原因,夙溪就觉浑身轻松了许多,心里也就有了几分底气来为自己辩解。
起初她乍一眼瞧见宫阙的眼睛确有愕然,但那不过一瞬之后就再也没有。
至于她为何往后退了几步,那不过是想将他这一双金色的灵眸看得更仔细些。
是因无论是之前在画像里见到还是后来遇见本尊,夙溪都对宫阙那一双眼睛印象尤为深刻。
如今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变了个模样,自是更加好奇想将它远近都瞧个清楚,谁让龙族自来喜好金光璀璨之物,当是对那一双又闪又亮的金眸欢喜的不得了。
堪比星辰璀璨的灵眸,她怎会觉得害怕?!
不过夙溪略一沉吟,想不通宫阙是为凡人脱胎怎会拥有金瞳,毕竟在她的认知当中金瞳只局限在上等妖兽之间。
夙溪心里一阵咯噔却还是嘴角带,出言夸赞道:“仙君您品貌非凡是上界出了名的美男子,所以无论是用何种样貌出现都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我自然也是喜欢都还来不及呢!”
此话的真心实意,唯一不足的就是宫阙不太喜欢旁人评价他的容貌,但此时偏偏就涉及他的容貌,以至于让夙溪想避雷也避不过去。
意外的,宫阙并没有流露出反感的情绪,反而还是显得颇为受用。
这让夙溪感到十分惊讶,不觉又多看了他几眼。
宫阙面目不变,瞥了她一眼反问:“那有什么好躲的?”
不过是一时不察,这人都快要退到屋子里去,若真如她所的一样又怎会神色闪躲的不敢看他?
宫阙冷着脸也不知自己在计较些什么,目光往她脸上一扫,原本松了一下的掌随即又握了回去。
这龙女最会巧言令色,之前就诓骗过他一次,岂能再将她的话当真!
夙溪察觉到腕上的细微变化,猜到自己方才的那番言语在对方眼里并没有什么服力。可她也实在拉不下脸一些是因为怕看多了会看花痴,这才故意忍着不去多看。
怪就怪宫阙这一张脸太过好看,如今还有了一双金光璀璨的眼睛,若不克制一些她恐怕会双托着下巴一直盯着他瞧。
更何况天狐还在房里,她可不出那些令人羞耻的蠢话。
但要是不宫阙铁定不会放了她,还有这半靠在怀的姿势时间一久就令她半边身子发麻。
也不知宫阙是怎么坚持下来,明明他还是有伤在身的情况。
过了许久还不见他没什么反应,夙溪心里的那股扭捏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她咬了咬牙不去理会那股横亘心头的难堪,眼睛一闭语气生硬道:“来实在难为情,当我还在上界时曾偶然窥得仙君一副画像,不过是匆匆几眼便对您的那一双眼睛印象尤为深刻,故而今日瞧着变了个模样竟是好看的令我出乎意料,我怕我怕情难自禁这才躲了几眼!”
末了怕宫阙不信,她还举起空着的那只对着上空起誓道:“如我今日有半句虚言,当以五雷轰顶,永生不复!”
夙溪梗着脖子将话的十分气势昂然,那番铁骨铮铮的模样当是让宫阙看了都为之一愣。
他目光复杂的盯着她,见她还保证似的冲着他直眨眼,嘴角一抖蓦然将松开,动作快的就像是在辟什么邪。
论厚颜无耻,果然是她更胜一筹。
夙溪见他松忙是站起身揉着酸麻的臂,心里以为宫阙是被自己的那番诚意十足的表态给感动到了,嘴角微翘着自己觉得十分满意。
原本还以为要再费些口舌,没成想发个誓就能让宫阙把此事翻篇,看来以后要多多起誓才行。
夙溪抿嘴着偷笑,自然就没有注意到宫阙对她投来颇具意味深长的一眼。
宫阙捂着胸口缓缓站起身,路过夙溪时还对她嗤之以鼻的冷哼了一声,像是对她方才起誓的嘲笑。
罢了,她都已经起誓倘若再闹下去就显得自己肚鸡肠了。
再者这双眼睛早晚会被发现,现在不过是比他预想中更早一些,更何况她还这双眼睛好看
宫阙轻触眼角顿时一愣,发觉自己又被夙溪的一番花言巧语给蒙混了过去,缠绕在心头的那股郁气劲竟被她在不觉间化解开来。
他不是向来对阿谀奉承十分厌恶,怎到了她这里就觉得颇为受用?
思绪突然之间又变得絮乱,就连心都在乱跳个不停,以至于当那双冰冷的再次将他扶住都没有反应过来。
“饶你一次。”
宫阙闭了闭眼,强行压下心头的那股莫名的情绪,表情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我就知道仙君大人有大量。”
夙溪见好就收,乖巧的扶着宫阙往里走,边走边在心里想象一会儿宫阙与天狐碰面的场景。
他们现在都有伤在身,应该是会消停些吧。
夙溪含糊地想着,刚跨进门见天狐半卧在榻上一言难尽的瞅着他俩,显然是将之前的动静都听了去。
哎呀,这下可真的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