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景灼又重复了一遍:“他……
但如果有真正关心我的人,越是没有血缘关系,那就越珍贵,我愿意把他当成家人。
一方面是在疏导程忻然,一方面也的确是他的真心话。
但是“关心”和“家人”,多么遥远的词儿,好像从有这个意识开始,它们就是理所应当缺失的。
现实是这样,理论上也是这样。有很多想接近他的人,但都因为他冷淡的态度退回去了,理所应当地,没有理由有这样的人出现。
景灼没话,假装没听见。
他分辨不出程落这话的真假,他理所应当地没有勇气相信。
不管怎么样,就当他又跑了句火车吧。
漫长的沉默中,程落也没再话。
程落这句话不知道有什么加成,现在气氛奇怪得让人想跳车,景灼先开了口:“家里人多挺好。”
“一次热闹,多聚几次就是折磨了。”程落笑笑,“过年的时候人最齐,后半夜麻将看春晚闹得人耳鸣,我都偷偷溜回家。”
家人多到有些烦,对景灼来是非常神奇、难以想象的。
“没你想的那么其乐融融。”程落瞥了他一眼,好像看出来他在想什么,“有时候麻将的叫自己孩儿偷着看牌,经常在牌桌上吵起来。还有交流孩子期末成绩的,越交流越生气,最后把无辜的孩儿揪出来骂一顿,一大家子再跟着劝,过年别吵孩子。”
“我姨有时候劝不住,直接抱起来孩儿下楼,我俩一人一个,有时候还得再分配给程忻然一个。”程落顿了顿,改口道,“咱姨。”
他忍着笑,动作幅度很大地扭头看了一眼景灼。
肉眼可见的速度,几乎带着“嗖”的音效,通红。
“我真不知道。”景灼越憋越红,最后自己笑了,“……你姨会介意吗?”
到姨,当时太尴尬了,这会儿景灼才想起来姨的那句“头一回见程落往家里领朋友呢”。
“她不介意。”程落,“她知道我取向。”
景灼震惊了。
“我爸妈也知道。”程落继续,“还有程忻然……”
“停。”景灼现在非常乱,艰涩地扭头看着他,“那他们会不会以为我是……”
程落笑了:“可算反应过来了。”
“赶紧解释啊!”景灼回忆刚才那声“姨”,恨不得穿越回去一巴掌拍晕当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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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灼一面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程落,一面又觉得最近以很快的速度跟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跨度很大地反复横跳。
在学校怎么老想他呢!
最近组里老师正出期末题,别的普高出题非常草率,都是从各省重点市重点以前的卷子上扒下来的题,连改都不改。六中有种憨劲儿地认真,各科调动全体老师,一定要出一套自己学校的题。
快期末了,不知不觉在县城待了一学期。
这段教学经历没什么特殊的,比在实验清闲点儿,班里孩子虽然淘,但也是比较朴实那一挂,没有算计老师的。
总的来还不错,教了这一个学期是有改观的。
六中这个期末机制也很奇怪,其实可以参加全市联考,但它非得把自己的试卷考一遍,再让学生考一遍联考题,一到期末校园里怨声载道。
组长开会的时候这是为了看六中师资水平跟一中实验的差距多大。
其实六中师资还真不比这两所市重点差。它前身是县一中,几年前跟一中实验齐头的,但这两年公立改制被划成普高,校址也不在市区,家长能让孩子上一中实验的都不来这儿,分数线一年年降下去,生源就差了些。
联考过后就是寒假,别的社畜无论风吹日晒雷不动上班,老师拥有寒暑两个大假期。
放寒假就清闲多了,整天蹲家里无所事事,电影都看腻了。
电影排行榜翻到第一百多页,一条微信消息提醒断了持续一时的翻找。
炮:[视频]
视频全程安静,前几秒是一个三百六十度运镜拍几个医生正烦躁地到处找笔填问卷,有的当场扔掉一把破笔。最后几秒镜头下移,一支崭新的钢笔缓缓出现在视频中,还特别嘚瑟地晃了晃。
景灼都能想象出来他拍这个时脸上那种欠揍的笑。
他也给程落回了个视频,安静的家里,被翻个底儿朝天的电影排行榜,满满透着寂寞无聊。
两人这个聊天方式有点儿奇怪,程落也不字,又发来一个视频。
是个自拍视频,这次背景是值班室。视频里他躺下,拿出一个医用口罩戴在眼上,是要午休:“晚上来我这儿吧。”
“谁晚上去你那儿啊?”安韦从另一张折叠床上抬起头。
“反正不是你。”程落。
“我就你有情况!”安韦挺八卦,“到底谁啊?”
程落笑了笑,刚要话,门外突然一阵嘈杂。
仔细听有“还我亲人”的哭喊声,又是医闹的。
程落叹了口气,在心里祈祷不是那家医闹钉子户。
越到快过年这些人越不消停,医生都成了高危职业,安韦前两天看新闻看得胆战心惊,还买了个防割脖套。
一直到听见楼下有人喊程落的名字,他唰地坐起来。
还真是。
这次比较猛,不知道是不是闹次数多了全给听出来科室值班室的位置了,安静的值班室里,突然响起砸门声。
咣咣的,不是用人体砸的,应该有工具。
安韦迅速了安保科电话,刚放下手机就发现程落要往外走。
“哎程哥!”
没能拦住他,因为休息室的门直接被砸开了,以一个中年男人为首,几个一看就是手的男的手持各种钢棍椅子腿儿,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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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景灼一直没听到对门的动静。
怪事儿了,平时晚上吃个饭上个床的,要是程落加班走不开肯定给他发消息,今天却一直安静。
第五次点开聊天框,景灼终于忍不住发过去一个“在加班吗”。
到九点也没人回消息,景灼皱着眉头,直接过去电话。
没人接。
有手术?
景灼服自己不用担心,那么大个人用不着他担心。
一直到半夜十一点还没消息的时候,他披上外套出了门。
不是他大惊怪,就去医院看一眼,找个人问问,确实在忙就再悄没声回来。
景灼到医院门口的时候还很惊讶,自己竟然能做出来这种因为几时的线上失踪就半夜出来找人的事儿。
一直到进了医院大门看到警车,他才知道这事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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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落坐在外科手术台上,白大褂袖口染了血。
旁边围着的医生护士都惊魂未定,有个实习的学生直接被吓哭了。
“操他妈狗都没有这样追着咬的!”安韦绕着手术台一圈圈转,狂飙脏话,“该的官司赶紧他妈完,来一回回的拿医院当家啊!”
“别拉磨了、”程落然他一圈圈转得眼晕。
手腕被划了一刀,不严重,那些人也就是摆架势,医闹嘛,闹得越乱越恐慌越好,好从医院那儿拿息事宁人的安抚费。
外科的同事帮忙处理完伤口,大家还各有各的事儿要忙,慢慢都散了。
景灼抿着嘴一言不发,站得大老远。
“没事儿了。”程落安抚好同事们,走到景灼旁边,抬起木乃伊手在他脸前晃了晃。
之前医院的意思一直是能不报警就别把事儿闹大,但今天这个都见血了,程落果断报了警,几个医闹的被带走了。
景灼听过各种医闹事件,但总觉得这种事儿离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很远。
现在这事儿到了程落头上,他有种不出的难受和震惊。
“很多次了吗?”景灼皱着眉头问他。
确实很多次了,一到年节尤其频繁。黄秀茂还住院的时候,那次也是这家人。
三年前那会儿程落还不在县医院,跟程越峰和刘菀一样在三甲市医院。
同样在市医院的还有前男友。
那会儿在市医院比现在还忙,刚毕业没多久的医生,都累死累活地争职称,评上职称慢慢晋升才是在市医院越待越好的工作状态。
名额就那些,谁实力怎么样表现怎么样,年轻的那一拨医生里都有数。
第一次主刀做手术也是那时候,程落前男友给他当一助,也是那一次误用药,患者当场在手术台上死亡。
半年后调岗来了县医院,病患家人迟迟没官司,每年在市医院闹完来县医院闹。
一场手术失误,有人以为他是躲风头来的县医院,但大多数知情的同事知道他是愿意待在县医。
那刘菀的话就是,县医多好的,清净,还没人算计。
程落自己也确实是这种心态,但从来没跟别人过。有些人的把柄在他手里,想处理随时可以处理,只不过也是情侣几年,他留了一线,想处理完全可以把那个人从高处拽下来。
当然,后面这些程落没跟景灼。
“手术失误?”景灼怀疑地看着他,总觉得这不像程落的风格。
这时候程落手机响了,是医院来的电话,警方有些事儿要问他。
“回去吧,天都快亮了。”程落挂掉电话往外走,“开车来的?”
景灼现在没有回家补觉的心情:“我跟你一起。”
审讯室外坐着不少人,除了几个医闹的,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医生。
看来几个闹事儿的是刚从市医院赶到县医院。
眼镜医生见程落进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挂起一副油滑的笑:“程哥。”
程落没看他,点点头坐下了。
景灼明白过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没忍住多看了那人两眼。
“曹朔。”审讯室门口有警察喊了一声,那人起身又皮笑肉不笑地扭头看了看程落,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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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审很长时间,大概五点多的时候就散了,医闹的被拘留。
估计惊动警方,这几个人也是老实了,恶狠狠地要官司,谁都别过好这个年。
程落一脸无所谓,胳膊上的血迹在医院没来得及洗,借用警局洗手间。
一晚上没睡亲眼目睹了医闹现场,景灼浑身疲惫,现在只想出去找个地方叼根烟。
曹朔本来走了的,见景灼在走廊等程落,竟然又折回来。
他站到景灼旁边,笑着问:“这事儿我跟程落也是共患难了。”
景灼扯扯嘴角,挺不想跟这人聊。
“程落这人真挺好,要不是他替我背锅,官司的事儿我一个人还真搞不定。”曹朔推推眼镜。
景灼很震惊,字字句句都这么又茶又欠扇的人还真是不多见了。
物种不明反正看着就不是什么好鸟的前任,竟然搁这跟他茶言茶语不知道在炫耀什么。
景灼差点儿被曹朔笑了,但心里窝着火,他却没立场去发这个火回怼他。
程落前任什么,怎么话里话外地秀不存在的恩爱,怎么挤兑他,他犯得着回怼吗?
还有曹朔的背锅。
虽然刚才听程落在医院只三言两语讲了讲这场医闹的渊源,但他能听出来这个曹朔肯定有责任。
如果曹朔的是真的话,什么背锅?程落真给他背锅?
景灼心里一阵膈应。
“官司的事儿可能还就得你自己搞定了。”程落从拐角走出来。
景灼和曹朔转过头,后者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险。
程落却没再解释,走到景灼左边抬起伤手顿了顿,又改换到他右边揽住他:“走了勺,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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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单下来之前程落都没再提这事儿,手腕受伤没法上班,申了两天今年的带薪休假在家休息。
曹朔前几句话不知道程落听没听见,什么共患难什么背锅之类的挑衅满满的话。
程落不,他也不提,年关碰上糟心事儿,心里都乱。
但你不问我不的,景灼心里肯定经常琢磨,越琢磨眉头拧得越紧。
“想什么呢?”程落手里拿着猫粮袋子,另一只伤手不敢用力,“帮我把袋子底儿一托。”
蹲在地上一个捏着袋口一个托着袋底,两人姿势笨拙,配合非常不默契,满满一袋三斤的猫粮哗一下全洒了出来。
程猫非常迅速地闻声从水槽里跃出来,对着一地猫粮就开始大吃狂啃。
“出息。”程落挥手把它赶走,猫退后几步又蹦到别的地方开始啃,赶不走的苍蝇似的。
景灼把猫捞起来端着,等程落收拾一地猫粮。
收拾的过程很长,扫完一半程落扭头看了一眼,景灼手都在微微颤抖了。
“快点。”景灼艰难地托着猫前爪窝端着,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只猫能这么沉。
而且还很长一条耷拉着,猫平时有这么长吗?
“别端,抱着。”程落走过来,拖起猫团了团放到景灼怀里。
一人一猫终于找到正确姿势,都舒服了不少,程猫细声细气儿地“喵”了一声,盯着景灼。
景灼还是觉得抱得很僵硬,跟猫对视。
蓝色大眼睛眨巴眨巴,毛色奶白。
好像真是……挺可爱的?
这一秒他能理解程落的猫奴属性。
回过神来再一抬头,猫奴正拿着手机咔嚓咔嚓。
震惊!知名厌猫厌狗厌幼崽人士与猫温情同框!
“能快点儿扫吗。”景灼对着镜头,胳膊是酸的。
程落点了点头,嘴角勾着一看就全是坏心眼儿的笑。
“程落,”景灼,“你敢发朋友圈,我现在就把猫放进马桶擦一圈。”
“不发。”程落把手机放到沙发上。
程猫突然在景灼怀里动了动,目视远方,后腿儿翘起。
“快放下。”程落。
景灼犹豫了一下,猫要怎么放?直接撒手会不会摔着?蹲下放让它哪儿先着地?
犹豫的工夫,程落快速走了过来,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景灼感受到了手上的湿|暖。
现在他知道怎么放猫了,直接撒手它就能自己飞出去。
程落拼命忍着笑:“衣服没沾上吧?”
“……没。”景灼张着手,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
猫可爱,可爱就可爱在它可爱个屁。
景灼为刚才自己理解猫奴的那一秒忏悔。
程落就比较有经验,把他拉进洗手间,开了水龙头冲洗。
香皂洗手液干洗液酒精全都上了一遍,还是觉得那股温热的手感挥之不去。
第七遍香皂的时候,程落在旁边笑得不行:“洗干净了,真的。”
“真的?”景灼皱着眉头闻了闻,不太确定,又把手伸给程落,“你闻闻。”
鼻子一凑就完事儿的动作,程落却抓起他的手,拉到脸跟前。
“行走的固体香水。”程落放下他手的时候轻轻捏了捏。
景灼忍住了才没条件反射地把手抽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忍住。
程落也没有松开的意思,拉着香水手垂在身侧。
景灼一开始是看着手,后来实在尴尬得看不下去了,抬头看镜子,跟程落对上眼神的瞬间,镜子里的程落突然凑过来,捏住他的脸,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如果“炮友”这个关系是条河,之前的牵手亲脑门儿是划着舟近了一些,那么这个似吻非吻的唇角一亲就是换成了时速六十的冲浪艇。
还好只是亲了唇角,要是真来个结结实实的吻,就是坐上直升机直接渡洋了。
景灼没在他这儿多待,一起清理干净猫粮就准备回去了,两人全程没再话,都臊得慌。
离开后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程落终于开了口:“勺,看朋友圈。”
景灼关上门,特别想连他带猫一起拿去擦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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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落没再提过医闹后续,景灼也不问,虽然是医闹,但跟他前男友牵扯着关系,景灼知道事儿没那么简单。
不简单归不简单,该怎么处理程落都有数。
能不跟曹朔掰扯就不掰扯,这几年他一直等着合适的时候彻底把这事儿解决了,现在没什么感觉,只希望那家人赶紧年前官司。
阔别三年,那天在警局见到曹朔,程落以为自己至少会感慨一下,但事实是心里毫无波澜,跟见一个不熟悉的老同学没区别。
但看景灼的态度,好像刻意不提这茬,觉得这是他和曹朔的事儿。
刚开始程落以为自己把景灼想得过于敏|感,一直到这周末晚上。
“看看!”屏幕里的画面飞速旋转,程忻然声音特别兴奋,“我们画室!”
“真好。”程落。
“不错。”景灼。
“你们好敷衍!”画室冷,程忻然裹得像个粽子。
好几次她想问为啥你们又在一块儿,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没敢问。
不敢问的一方面是怕被景灼怼,另一方面是实在想象不出自己成为班主任家属是怎样惨绝人寰的处境。
其实并不会怎么样,景灼不会比之前严厉更不会宽松,她只会多个看鬼片的伴儿而已。
挂掉电话,程落走到景灼旁边,抬手在他脸上刮了一下:“今晚留在这儿?”
“嗯。”景灼点了下头,“热水器开了么?”
“开了。”程落摸人脸都不会正常点儿摸,还要捏住鼻尖晃晃。
非常默契地,景灼先洗了澡躺到床上等他。躺着随手刷视频,第一个同城推荐就是田世龙。
“家人们,田家军的家人们在哪里!”
“我不微笑你别闹,今天PK社会摇!”
正看着田世龙摇激光雨,程落的手机在旁边响了。
景灼拿起来他全是猫的手机看了一眼,备注是曹。
曹朔。
虽然姓曹的可以有很多,但他直觉这就是曹朔。
一瞬间有种挺膈应的感觉,今晚的兴致一下子被削去大半。
就算是商量那事儿,就不能挑个阳间点儿的时间电话,半夜十一点想整什么旧情复燃呢?
景灼想起来在警局时曹朔阴阳怪气的挑衅。
手机他放在那儿没管,直到响到自动挂断,紧接着第二个电话过来。
景灼有点儿烦躁地下了床走到浴室门口:“有你电话,曹。”
“嗯?”程落里头水声哗哗的,没太听清,关掉喷头。
“7456的尾号。”景灼忍不住问了句,“曹朔?”
程落“嗯”了一声:“先放那儿吧。”
个尾号就能瞬间记起来啊。
景灼把手机放回床头,电话再来的时候按了静音。
看来前男友挺重要,不然整天这个伴儿那个伴儿的上哪能记住那么多手机号。
程落过来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就放到了一边,关上灯。
灯一关,黑暗的环境和暧|昧的香薰暂时驱散了刚才的不爽。
渐渐进入状态,契合,推至最顶。
有了好几次的牵手经验,现在两人能很自然地在床|上紧扣着手。
之前做过很多次只必要部分接触的,现在十指紧扣,是一个堪比重要部分的感|官刺|激。
一种踏实的温厚,两个人更近的贴合。
“可以么。”程落伏在他耳边问。
程落是很照顾他感受的,有克制有放纵,但都在他能舒适接受的前提下。
这时候话字句都是破碎的,景灼直接攀紧了他。
今天没折腾到后半夜,都是刚刚好的满足度。
跟之前任何一次一样,程落问他用不用煮点儿东西。
多次留宿或半留宿,在景灼的精心指导和磨练下,他现在已经能把速食馄饨饺子之类的做出来正常食物的味道了。
刚下床,手机又响了。
景灼瞥了一眼,瞥完后办事儿的舒爽荡然无存。
尾号7456的曹。
他听见程落走出卧室,接起电话,声音越来越远,大概是去了阳台。
不爽。
虽然他不该不爽,没有理由不爽,但不爽的的确确让他整个人有些冒火。
留个屁留。
先前完炮各回各家的规矩早就破了,加之后来经常一起吃饭互相串门儿的,其实已经是半同居状态,这个对门对得非常方便。
当然,留也方便,走也方便。
程落完电话皱着眉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今晚不是留这儿么?”
景灼边穿衣服边想了下理由,才发现自己的举动非常惹人怀疑。
他转过身,表情淡淡:“在这儿失眠。”
程落心想你哪次不是一分钟内睡着,刚开始还是趴着的睡姿,睡到后来还不老实往人身上扒,整个儿一八爪鱼。
但程落没,也没再留他,只是在他出门之前冷不丁了一句:“曹朔电话官司的事儿,没聊别的。”
景灼推门的手停住了。
“聊什么都跟我没关系吧。”他笑了笑。
程落站在门口看着他,半天没话。
景灼心里有点儿乱,以为他没话了,正准备走的时候,程落在他身后开口了:“是没关系么?”
“咱俩正经的关系是家校,不正经的是固炮。”景灼,“还有别的?”
“没有别的?”
两人你反问我我反问你,问来问去气氛开始僵下来。
程落脾气好,景灼也从来没真脾气,两人之前不熟的时候相处可能有过不愉快,但从来没到能闹矛盾的地步。
景灼深吸一口气,但是曹朔这个名儿憋在他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
于是他平静地:“程落。”
“嗯。”程落看着他。
“我觉得别扭。”景灼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他接近你,我觉得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