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房间里点着炭盆,暖意升腾,熏得人脸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然而沈诀站在其间,却仿佛感受到了冰冷刺骨的寒风,顺着他的衣领钻进去。
眼前的人同他走之前没什么变化,当时在城门口,她亲手将钱袋递到他的手里,嘱咐他路上一定要心。
一如往常的每一次,他去上朝之前,她都会亲手理好他的官服,替他戴好官帽,然后温声细语地叫他早些回来。
那个时候,她也是如同现在这样仰头望着他,眼睛里好像落了满天的星子。
可是现在,她仍旧是同样的姿势望着他,只是眼神却好似一潭毫无波澜的死水。
沈诀盯着她手中明黄色的卷轴,却并未伸手接过,只看着她道:“公主是在与我笑?”
宋湘宁扯了扯唇角,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将和离书展开,又替他磨好了墨,这才道:“我已经把名字写上了,你只要再添上你的名字就好。”
“这座公主府留给你,门上的牌匾仍旧是沈府,我只会把嫁妆带走,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拿。至于府里的佣人,若是你不想留下他们,我就带走,只是我只能带走侍女,至于厮,你要么将他们留下,要么就给他们卖身契还他们个自由。还有……”
她的话戛然止住,沈诀紧紧攥住她的手腕,眼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为什么?”
她是怎么能做到面无表情的出这些话?
不过是十数天没有见面,为何她却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府邸留给他,下人也留给他,她这是在做什么,给他的安抚费?好让他从今往后不要再纠缠她?
沈诀死死地盯着她,上前一步将她整个人圈在书桌前,另一只手拿过桌上的和离书,看着上面墨渍已干的三个字,不由得自嘲一笑。
她这是在数日前就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啊。
也难怪,她方才的,是“我们和离了”而不是“我们和离吧”。
从一开始,她就是在通知他,而非与他商量。
当初一道圣旨下来,他毫无准备便成了驸马,如今也是,她一张和离书甩到他面前,告诉他从今往后要两不相干。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半分选择的余地。
所以她拿他当什么了?
玩物吗?
宋湘宁皱着眉,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可是她越动,他手上的力道就越大,她只好放弃,由着他拽着自己,低声道:“这不也正是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沈诀冷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两只手撑在桌前,将她禁锢在那一方天地里,身子微微伏下,直视着她的眼睛,“公主何出此言?”
宋湘宁扭头躲开他的视线,双手背在身后,让自己的身子紧紧贴着桌沿。
“若非有那一道圣旨,你也不会娶我的不是吗?做了驸马便不能继续为官,否则你也不会偷偷地给易钧写信,你什么事情都瞒着我,与其这样彼此猜忌,倒不如就此分开,各自安好罢。”
沈诀瞳孔一缩,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松开自己撑在她身侧的手,低声道:“你都知道……”
他身上空有个官职,却并无实权,插手灾情便是妄议朝政,所以当时他给易钧写信,只骗她是写给京城的同僚,免得她知道此事以后会告诉皇上。
可他从未想过,原来这些事情,她一早就知道了。
“是啊。”宋湘宁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我什么都知道。”
知道你从来都不肯信我。
知道你背着我养了个外室。
“好。那便依你所言,我们就此分开,各自安好。”
沈诀的目光落在那道和离书上,他伸手去拿起放在一边的毛笔,想要在空白处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他的手在半空中停顿许久,却迟迟落不下去。
顿了片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将毛笔重新放到一旁,缓缓开口道:“母亲还病着,这件事让她知道了不好,可否……再推迟些时日。”
他的嗓音沙哑,望向宋湘宁的目光竟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
宋湘宁听了不由得冷笑一声,他当初带着赵姑娘一起回去,怎么就没想着要顾忌到母亲的病情了?
“既然母亲病着,那就在屋子里好好修养,不要出来听什么闲言碎语的好。”
言外之意,只要沈夫人安心养病,足不出户,府中的下人瞒着,她自然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唯一的理由被她轻描淡写地推拒掉,沈诀再也找不到任何借口,他紧抿着薄唇,终于在宋湘宁的目光之中,重新提笔,在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他却好像用尽了半生的力气。
宋湘宁将和离书抽回来,仔细地卷好收进袖中,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临到门槛处,她又顿住身子,道:“我今晚就走,至于留在府里的东西,我会叫人一点点全部搬回宫的。”
她走得这样决绝,连半分不舍的目光都没有留给他。
入夜,沈诀躺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望着头顶的帐子,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以往两人睡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会刻意离得她远远的,好让自己察觉不到她的存在,他以为自己做的足够好,可是现下她真的不在他身边了,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早就已经习惯了她在身侧。
她的体温,她的呼吸,还有她身上隐隐的幽香,都是他早就已经习惯了的。
她就此分开,各自安好。
得倒是轻巧,可他却不知自己该如何才能安好了。
沈诀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如宋湘宁所的,她今日只是带了锦心和言笑两个人回宫,至于在府里的东西,她都还没拿走。
包括这间卧房里,属于她的衣衫首饰。
她的簪子步摇,还有胭脂水粉,凌乱地摆在梳妆台上,屏风上甚至还搭着她的一件斗篷,一切都还像从前那样,让他有一种她只是回宫住的错觉。
可是透过窗户望到外边摆着的那些嫁妆,他才明白这并不是梦。
他真的与宋湘宁和离了,那和离书上的名字,是他亲手写上去的。
从今天开始,他和宋湘宁便再没有半点关系了。
沈诀皱着眉头,抚上自己的胸口。
约莫是连日赶路,没有休息好,所以才会让他有一种胸口憋闷的感觉。
他披上衣服起身,拿起桌上早就已经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然而一杯水下肚,却并没有像他所想的那样有任何缓解,他的胃反而因为受凉而泛起了隐隐的疼痛。
是了,今天宋湘宁完和离的事情之后,只交代了厮把库房里的东西全部都搬出来,随后便带着锦心和言笑离开,好像连片刻都不愿意留在这里。
而他自然也没心思用什么晚膳,同和过来了三次,都被他挥手遣了下去。
沈诀苦笑一声,一只手捂着胃,重新又躺回到了床上。
冬日寒凉,即便屋子里点了炭火,也依旧让人冷得起了寒战。
他方才起身的时候将被子掀开来,这么一会的功夫,被子里的热气已经全部跑光,待他躺回原处的时候,又是一阵冰冷刺骨。
那一杯凉茶似乎是彻底惹恼了他的胃,开始不甘地叫嚣、痉挛,沈诀的额头上沁出了些许冷汗,他咬着牙,默默地将这疼痛悉数忍下。
从前他在学堂读书的时候,不是没有废寝忘食过,胃痛也犯了不下数十次,那时候能忍,这时候也一样能忍。
沈诀不知自己是在何时睡着的,第二天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睁眼看见自己身侧空空如也,迷茫了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如今,又恢复了“自由身”。
他穿好衣服出了门,便看到院子里站着一群太监,正浩浩荡荡地抬着嫁妆箱子往府门外面走。
至于侍女和厮,则都规规矩矩地立在廊下,大气也不敢出。
为首的太监见到他出来,笑嘻嘻地冲他行了一礼。
“驸马……不对,该叫沈大人了,公主命咱家过来将这些嫁妆箱子搬回宫里去,吵着大人休息,还望您见谅。”
沈诀立在门前,冷眼看着那些人的动作,扯了扯嘴角。
“无妨。”
陈公公的一双眼睛望过来,在他身上量一番,笑着道:“咱家看着大人脸色好像不大好,要不要回禀公主,派个太医过来瞧瞧?公主虽然与您和离,但想必情分还在,不会……”
“有劳公公。”沈诀出声断了他的话,虽然面上毫无血色,可眼神依旧凌厉,他冷冷抬眼一扫,望着陈公公道:“不必了。”
陈公公讪讪一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搭在臂上的拂尘一挥,身后的太监便极有眼力地上前,双手呈了一样东西到沈诀面前。
沈诀垂下眼睫,看着那太监手上的东西,却并未接过。
“这是公主叫咱家送过来的,太子殿下的婚帖,不过公主了,若大人不愿意去,那也不必强求。魏深。”
那名唤魏深的太监应了一声,就要将婚帖收起来,沈诀眸色一凛,快他一步将婚帖拿了过来。
他没有展开,而是直接收入袖中,望着陈公公道:“婚帖我收下了,烦请公公替我……谢过公主。”
陈公公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点头道:“这是自然。”
他带过来的人多,两人谈话的功夫,摆在院子里的嫁妆箱子便悉数被抬了出去,他自然也不愿意在此处多留,见跟着的人都走了出去,便一扬拂尘道:“公主吩咐了,府里其他没带走的,大人可随意处置,赏给下人也好,扔了也罢,全看大人的心情。”
话音落下,他没再看沈诀的反应,转身便迈出了府门。
沈诀依旧立在原地,看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等到门外再看不见一丝人影,他才终于松开紧紧攥住的拳头。
-
“公主,刘嬷嬷来了。”寝殿外,锦心敲了敲门,声唤着里面的人。
自从昨天回到宫里之后,公主便将自己关起来,闭门不出,也不用晚膳,就连她和言笑都不许进。
今日一早,本该是用早膳的时辰,可无论她和言笑怎么叫,公主就是不肯出来。
她正准备去求皇后过来,正好看到刘嬷嬷,便立马像见到救星一样将她请了进来。
见里面依旧没有声音,刘嬷嬷叹息一声,走上前扣了两声门。
“公主真要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一辈子都不出来吗?”
过了片刻,屋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后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宋湘宁身着里衣,外面披着一件斗篷,散着一头青丝,红着眼唤了一声“嬷嬷”。
刘嬷嬷见状,“哎呦”了一声,连忙揽着她进了屋,锦心和言笑也顺势跟了进去。
宋湘宁揉了揉自己泛红的眼睛,抿唇道:“让嬷嬷见笑了,嬷嬷可千万别告诉母亲。”
是她自己提出和离的,结果和离当天却又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哭了半宿,这出去了像个什么样子?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无动于衷了的,昨天在沈诀面前,她面无表情地出和离两个字,她以为自己不在意了,可是直到回了宫,回到自己熟悉的寝殿,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沈诀和她从今往后就是陌路人了。
他或许也会有一时的难过吧,看他昨天的样子,应当完全没有想到和离这件事会是由她提出来的。
但他难过一时之后,又会做什么呢?应当很快就会把那位赵姑娘迎进门吧。
等日后宫宴相见,她能不能面不改色地,唤她一句“沈夫人”呢?
宋湘宁尚在神游天外,刘嬷嬷已经将她按到了梳妆台前,示意锦心和言笑过来为她梳妆。
她直愣愣地坐着,任由她们两人摆弄着她的头发。
锦心替她将头发梳顺之后,顺手便想为她挽成发髻盘在脑后,可是却在固定的步骤停了下来。
她梳的这是妇人的发髻,可公主如今已经和离,再梳这样的发髻,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可若是像未出嫁那般,好像也有些不妥。
宋湘宁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迟疑,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轻声道:“还是将头发梳上去吧。”
好歹她也是成过婚的人,再梳那些未出阁姑娘梳的发髻,她自己都觉得不妥。
锦心应了一声之后,利落地将她的头发给挽了上去,刘嬷嬷见状,轻笑了一声,道:“既如此,老奴便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公主一切都好。”
宋湘宁点了点头,吩咐言笑送她出去,自己则在妆匣里挑选着要簪在发间的首饰,在伸出手去拿的时候,衣袖滑落一节,露出她纤细的皓腕,也露出了腕上的那一只玉镯。
宋湘宁的目光顿住,一时间忘了动作。
这只镯子……
还是沈诀亲手为她戴上的。
公主府的卧房里,有不少沈诀送给她的首饰,她不想带回来,所以便索性什么都不拿走,将所有的首饰和衣服全部都留在那里,左右宫里也不会缺了她的。
可即便这样,却还是忘了这只镯子。
她伸手将镯子取下来,交到锦心的手上。
“你出宫一趟,将这镯子还给沈诀。”
锦心手里拿着镯子,仔仔细细觑着她的神色,犹豫道:“公主若是不想要,大可以将这镯子扔了……”
“不准扔!”宋湘宁沉了脸色,话音落下,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扭过头轻咳一声,故意板着脸道:“这镯子好歹也是花了银子买回来的,这样扔了岂不是浪费。将它物归原主,随沈诀怎么处置,都与我们无关了。”
“这……”锦心听完她的话有些傻眼,但看着她坚定的神色,终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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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门前,锦心挺着身板,等着沈诀出来拿镯子。
守门的厮看着她,赔笑两声道:“锦心姐姐,您站在这外面多受冻啊,还是进屋去吧。”
锦心别过头去,哼道:“这沈府,公主不会再踏进来半步,作为她的贴身侍女,我自然也不会再进去!”
这句话正好落进走过来的沈诀耳朵里,他垂眸扯了扯嘴角,走过去站在锦心面前。
锦心见到他过来的身影,虚虚行了一礼,也不看他,径直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按照宋湘宁交代给她的,一字不落地道:“这镯子物归原主,大人可以随意处置,砸了也好,扔了也好,送人也好。不过送人之前倒是要想清楚了,这毕竟是公主戴过的镯子,只怕收到礼物的人会不高兴呢。”
沈诀将镯子接过来,放在手里摩挲着,好像还能感觉到上面的温度。
听见锦心的话,他不由得轻笑一声,这镯子归还给他,只怕是要永远搁置在首饰盒里了,他又能再转送给谁呢?
一阵冷风袭来,他偏过头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几声,将自己手里拿着的一卷书递了过去,哑声道:“这书应当是公主喜欢看的,烦请姑娘带回去吧。”
锦心眼一看,果然是宋湘宁还未来得及看完的话本子,她顺手接过,抬起头便想向他道谢,可是却在看到他面色的一刹那惊在了原地。
不过是一天未见,怎么他的脸色竟苍白成了这副样子?
他身上披着灰黑色的厚重大氅,越发显得他一张脸上血色全无,死气沉沉,锦心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狂风骤起,卷着细碎的砂砾向他们袭来,锦心连忙以手挡脸,弓着腰等这一阵风过去。
好在这风很快就停了下来,然而沈诀却好似受了极大的刺激一般,佝偻着腰不住地咳嗽,听那声音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给咳出来才罢休似的。
沈诀身边的同和连忙上前一步,一脸歉意道:“锦心姐姐莫怪,我家大人胃病犯了,今早又染了风寒,实在不宜在外头久站,姐姐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扶大人进去休息了。”
锦心愣愣地点点头后退一步,下一瞬,沈府的大门便在她眼前合上,挡住了沈诀脆弱的身影。
她犹自狐疑地盯着朱红大门望了半晌,直到等候在门外的车夫唤她,这才一步一回头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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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病了?”
宋湘宁坐在暖阁里烤着火,听见锦心的话,翻书的动作顿了一瞬,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关我什么事,府里又不是没有大夫。”
沈夫人一直病着,陆大夫随时候命,他有什么病痛的,派人去隔壁院子里传唤一声,连一炷香的功夫都要不了。
锦心踟躇着,想沈大人看起来不像是“病痛”,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看公主的样子,好像已经对他并不在意了,那她上赶着这些,不是给公主徒增烦恼吗?
锦心抿着唇,仔细思量一番之后,终于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默默行礼告退。
锦心走后,宋湘宁仍旧坐在炭火旁边,眼睛盯着手里的书,却迟迟没有翻到下一页。
她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全部晃出去。
沈诀病了就病了,跟她才没什么关系呢!
他们已经和离了,再也没有夫妻之间的关系,再了,他病情如何也轮不到她去关心,该是由着他心尖尖上的那位赵姑娘来对他嘘寒问暖才是,哪里轮得到她来关心呢。
宋湘宁轻哼一声,愤愤地将手中的话本翻过一页,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个不该想的事情。
话本上的故事正好讲到公子和姑娘两情相悦,你侬我侬,整篇望过去都是两人的情话,宋湘宁粗略地扫了一眼,觉得太过肉麻,便将它扔到了一旁。
没了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她便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沈诀。
她之前在府里的时候,可从来没见他生过病,怎么她才走,他就病了呢?
该不会……
是被她给气的吧?
宋湘宁想着想着,便有些心虚。
沈诀长途奔波,昨日才回京,按理来是要好好歇息一番的,可是她却直接将和离的事情向他挑明了。
她原本也是想晚些时候再的,可谁让他偏偏就在她整理嫁妆的时候回来了呢,当时那个情形,她也没办法撒谎吧?
要怪就怪他自己的身子太不够硬朗了,怨不得她。
宋湘宁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口口地饮着,压下了自己心中的那一抹慌乱。
-
沈府。
沈诀坐在正厅,手指摩挲着杯沿,一言不发。
同和站在他身侧,看着他一直望着府门外的方向,半刻也不曾离开视线,不由得轻声道:“大人,这都过了好些个时辰了,没有人来,要不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自锦心离开之后,他便一直在这里坐着,明明身子已经撑不住了,却还是坚持不肯回房休息。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究竟在等些什么。
可这都几个时辰了,外头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就连他手里的茶,都放凉几杯了。
沈诀听到他的话,手里的动作微微一顿,慢悠悠地掀起眼帘朝他望过来。
同和心一凛,连忙收回视线,赔罪道:“人多嘴。”
沈诀没有话,身子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重新落回到外面。
又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外面突然传来些许动静,同和伸长了脖子去瞧,隐约看见看门的厮开了门,似乎是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
沈诀自然也发现了,他摩挲杯沿的动作顿住,端起早就放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一杯凉茶下肚,激得他的胃又是一阵钝痛,他一手捂着胃,一手撑着桌子,想要起身。
来人却比他的动作更快一步,迈进正厅摁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坐回去,不悦道:“沈宴执,你怎么回事?”
沈诀听见这个声音,扶着桌子的手猛然一松,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