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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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 中书省衙署中,陆云渡结束议事,从上司书房中退出。

    他今日本该休沐, 但经手的差事临时有变,不得不一大早赶往衙署。眼下事务处理完毕,自然该另寻他处。

    刚翻身上马,准备去往日去惯的茶楼,就见替他牵马的修文一脸欲言又止, 他单手握着缰绳, 眉毛微挑,“有何事?”

    “主子, 表姑娘还在院里等您呢。”

    昨夜主子大半夜才回来,还吩咐底下人在书房里翻箱倒柜, 把明日表姑娘要念的书找出来。

    谁料今日主子一早就被衙署的人叫走了,好不容易处理完了公务, 主子却又似乎不算回府。修文在心底估摸着许是主子忘了表姑娘还在院子里等着, 这才斗胆提醒一句。

    陆云渡闻言微微一愣, 他确实忙忘了……

    许是他喝多了酒,脑中混混沌沌, 昨夜之事忘了大半,只记得夜风中的丹桂飘香, 微凉湖水一阵一阵地漫上来,还有她吐了自己一身。

    “我让她来做什么?”

    “您昨夜让咱们找了些书出来,许是想指导表姑娘念书?”

    当真是醉糊涂了不成,她吐自己一身, 他还上赶着教她念书?她不是有二哥了吗, 他还上去凑什么热闹?

    陆云渡下意识地就想否决, 但他薄唇微抿,没有盘问自己的厮,而是将缰绳一扯,走上回府的路。

    早秋日光不似盛夏那般张扬,路过一户人家时,一枝树干从一人高的青石墙伸出来,上面挂着几个拳头大的柿子,被日光照得红澄澄的。

    想到那日她没吃到樱桃就哭鼻子的样子,世子爷难得犹豫一霎。这时节樱桃早已下市,他失约在先,就给她买几个柿子做补偿吧。

    如此想着,他勒住缰绳,迎着厮不解的目光,世子爷淡淡吩咐道:“去叫门,问这家人卖不卖柿子。”

    世子爷从不爱吃果子的,今日这是太阳西边出来了?修文虽不明白主子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前去叫门。

    来开门的是个年龄约莫四五十岁的老翁,本还心存顾忌以为遇上什么江湖骗子,但见到不远处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陆云渡,挺直如松,那周身的气度,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老翁不疑有他,开院门,乐呵呵搬来一架木梯,爬上树去把一树的柿子都给摘下来。

    拳头大的柿子滴溜溜滚落满地,世子爷吩咐修文付给老翁银钱后,带着一堆柿子回府。

    刚迈步进入院中,却听见那人正低声骂他,“还什么教我念书,人都没影了!”

    因为昨夜突然冒出来的那个想法,樱樱兴奋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几乎一整夜都没睡好。今早起身,一照铜镜才发现自己眼下两团青黑,惊得花容失色。

    她向来爱惜自己的容颜,调脂抹粉捣鼓了许久,总算把那点憔悴遮掩下去。又特意换上全新的衣衫,好给陆三郎一个良好的印象。

    谁料她精心扮后登门,陆三郎却是不见人影!

    他昨日分明今日休沐的,就算是衙署有急事,他就这么一走了之,可见他根本没把约定放在心上。

    樱樱本气得扭头就想走,谁料一只猫从卧房中跑出来,竟是雪球。她这才想起昨夜他把自己从宴上扛走时,顺手带上了雪球。

    想着他还知道照顾雪球,她总算微微消气。

    “雪球,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挠他?”挠着雪球软乎乎的肚子,樱樱咬牙切齿道。

    听见这一声,站在廊后竹林旁的陆云渡忽然一痛,他总算知道手上那一道隐隐作痛的伤是从何而来了。

    昨晚他没把这玩意丢出去,都是他菩萨心肠。

    “你别只挠他身上呀,最好是给他脸上来几道!”

    见她越越没边,陆云渡终于忍不住轻咳一声,那声音果然戛然而止。

    坐在亭中的樱樱把雪球往怀里一藏,往身后探出脑袋,不巧和正被她诅咒的人了个照面。

    四目相对之下,樱樱表现出良好的心理素质。她伸手把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红着脸轻声唤他:“见过三哥哥。”

    陆云渡:……真会装,不要以为他没听到。

    是他失约在先,世子爷懒得同她计较这点事,上前来一撩衣袍在石桌边坐下,“书念得如何了?”

    樱樱闻言略有躲闪,她试图遮掩住桌上翻开一半的书卷,不料这动作却是欲盖弥彰,叫陆三郎一眼就看透,一把拿过她藏在手下的书,翻开一看,果然又是干干净净半点笔记也无。

    他脸色有点冷,“你就是这样念书的?”学识有欠缺不要紧,可做学问的态度不能敷衍。经过上次在公主府吃瘪那一次,他还以为这丫头该长些记性好好念书了,谁知还是如此敷衍了事?

    “三哥哥,我不会呀。”

    陆三郎脸色只更加冷淡,还想同上次一样糊弄他不成。

    “三哥哥,除了这个《太上清心咒》,其他我都看不明白……”樱樱很是委屈,她学习念诗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本踌躇满志地前来,谁料拿到陆云渡给她的书就傻眼了,这一篇篇文章,每个字拆开她都认识,只是凑在一起就成了玄之又玄的文章,叫她看得两眼一抹黑。

    陆云渡微微皱眉,定睛一看,桌上摆的书全是晦涩难懂的道家经典,玄学虚无缥缈又诘屈聱牙,他平日也不常读的东西,难怪她会读不懂。

    以她才入门的功夫,念着确实为难。

    察觉到陆三郎似乎没那么生气了,樱樱拿起一本书,力求表现自己的勤学好问,“三哥哥,你怎么给我挑的书都是这样……”她秀气的眉毛微蹙,粉面鼓鼓,停顿一霎才找出合适的话来,“怎么都是些清心寡欲的呀?”

    难道是暗示她安分守己,不该想的东西都别想?难道昨夜陆云渡对她的照顾,都是她自作多情?

    陆云渡目光掠过那一本本安神静气、祛除邪念的书卷,难得没有立马开口。

    他昨夜喝多了,有些不该有的杂念不受控制冒了出来,这才随手挑了这些书出来,本想自己清心静气,谁知就送到她眼前去了。

    幸好她不懂。

    收敛了方才的冷淡神色,世子爷坐直身子,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没什么,既然你读不懂,那就换些通俗易懂的罢。”

    “三哥哥,这是什么书?”樱樱瞧见一本书封皮和旁的都不同,心底好奇,伸手就想去拿。

    世子爷一眼便瞧见“李祖师女宗双|修宝典”几个大字,电光火石之间,他一把拍在桌上,将此书严严实实地压在手下。

    “啪”地一声猛然响起,樱樱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伸出去一半的手僵在半空中,浓密眼睫颤了数下,“三哥哥怎的这样气。”

    难道是什么珍藏孤品,才藏着掖着不肯让她看?

    想到这,她委屈不已,眼底已经开始微微湿润。

    世子爷强迫自己不去看她潋滟生波的眸子,只道:“你看不懂,换其他书看。”

    他要是把这书给她看了,被他爹知道,他能被个半死。

    他书房藏书颇丰,不少都是友人或同僚送来的,数目多了,他也没工夫清理点,只放在书架上便算了事。

    只是不知何时混进了这种书进来。他皱眉回忆了一下,忽地想起几月前二哥来过他的书房,兄弟俩闲谈一阵功夫后,二哥随手扔下几本书就走了。

    这本书,似乎就是二哥留下的……想到他那不着调的二哥,陆云渡头疼不已。

    樱樱咬着唇,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噢”了一声。被她泪光点点的眼睛盯着,他终于败下阵来,一挥手让修文过来,“你尝尝。”

    罢,他抓起那本书抬腿就走,留樱樱一人对着满桌的柿子皱眉。

    柿子太多,滚了一桌,她同修文两人手忙脚乱地收好。再抬头时,世子爷已经无影无踪。

    “表姑娘,你别嫌弃,这是世子爷特意买给你的呢。”修文瞧着她脸色不太好,连忙出声解释道。

    完他也觉得面上讪讪的,表姑娘入府这几月功夫以来,香料茶叶点流水一般地送进来,哪样不是精巧名贵,用尽了十足十的心思?

    而他家主子,头一回送礼,送的就是这半生不熟的柿子。对着天仙似的表姑娘,也只有他家主子能做出送柿子这种事来。

    真是可惜了表姑娘的心意。

    修文想着这到底是世子爷亲自买的,另让在旁伺候的下人赶紧取了杯盏来,双手捧着送到她面前,“姑娘您是南边人,许是没尝过这北边的柿子。下人给您剥了皮,您用勺子这么一舀,哎……”

    他得自己都食指大动,回味无穷起来。

    山阴确实少见柿子,樱樱犹豫一霎,也许这是陆云渡特意买给她的?

    她怎能辜负陆三郎的好心,见侍女已经剥了皮,她就用玉勺轻轻舀了一口。

    谁料这果肉太过酸涩,叫樱樱刚入口就皱起眉头,巴掌大的脸都皱成一团,若不是还顾虑着淑女的仪态,她准把这东西吐出来。

    好不容易咽下去后,她憋得眼底都开始泛泪,“三哥哥莫不是在捉弄我,怎的给我吃这样的东西……”

    “表姑娘您可千万别错怪世子爷了,定是这个果子不好,咱们再换一个!”修文是当真怕他好心办坏事,叫表姑娘怪罪上世子爷,连忙使唤侍女又重新捡了一个黄澄澄的果子出来,“姑娘您尝尝这个,准没错!”

    樱樱这次犹豫了一下,方才的酸涩还记忆犹新,她不敢再尝试,只是这到底是陆云渡送的……

    她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又吃一口。然而这看起来饱满鲜美的果肉,酸涩程度竟有过之而无不及,叫她难受得直接囫囵咽下去,都不敢嚼一下。

    她吞咽的动作太匆忙,稍硬的果肉卡在喉咙里,樱樱被呛得捂着喉咙咳嗽许久,才总算喘过气来。

    再抬起头,她已是泪光点点。

    白不知何时又飞了过来,落在石桌上,两眼盯着那一堆柿子。

    忽然,白上前去啄了一口,樱樱刚想阻拦,它竟像十分嫌弃这果子一般,又拍拍翅膀飞走了。

    见到连白都万分嫌弃的东西,陆云渡还非让她吃,樱樱绞着手帕子几乎泫然欲泣。

    她怎么、怎么会以为三郎会喜欢自己呢?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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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昭对隔壁府上的青梅念念不忘了两辈子。

    上一世没能成功,这一世他早早布局,终于靠着利益交换,把他政敌的女儿娶回家。

    尽管这是一桩所有人都不乐见其成的婚事,可谢昭仍然不担心。

    他从头到尾只在乎过一件事:为什么他心尖上的姑娘,和上一世不一样,开始有些躲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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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蓁:虽然我夫君腹黑,善变,对我筹谋已久;可他愿意为我一掷千金,也愿意为我和人架,所以我还是很爱他!

    谢昭:在?为什么要躲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