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慈父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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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此番祖龙上万年的力量加持,墨璃便是天地间无人敢与之抗衡的真龙,可大业未成,他不可再受情爱困扰。

    天后抬,指尖琴音乱人心魄,仿若一道无形的枷锁,关于祖龙与伏渊的记忆一一被强行封锁。

    墨璃面露痛苦,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只能任由脑中的画面走马观灯一样一闪而过,模糊了一人容颜。

    神魔之战,是谁神色冷峻,金甲披身威风凛凛,站在九重天上傲视群雄。

    业火红莲一路开到颓靡,又是谁长啸一声归寂天地,自此六界安宁。

    泽天洞府里是谁一身白衣,清秀无瑕,修长十指采了奇珍异草一股脑放入药舀,捣碎成汁,尽数涂抹在他溃烂鳞伤。

    人间四季轮回,春华秋实,华美宫殿中唯有一炉火炭是温热的,是谁笨拙下笔,一笔一划皆是斟酌,于雪白宣纸上落下二字——木离。

    一切仿佛都在光芒敛尽之时尽数封存,像古树落下琼脂,振翅的蝶被封印其中,不得脱,不得挣。

    自墨璃独战魔界后,魔尊羽嘉便被初陌上仙封印在荒隐之地没了动静,魔界群龙无首内乱不断,倒也一时半会不会纷扰天界。

    太子墨璃于灵山修炼,百年后再回天界,功力已突飞猛进,初次出荡平三界异动可谓神勇异常,威名更甚,只是性子愈发淡漠,冰冷如天山上终年纷飞的雪。

    唯有一点温情全都给了那只半妖。

    “父亲!”

    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墨璃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张向来冷峻的容颜柔和下来,唇角一丝宠溺无奈的笑容。

    冲进门的少年星眸灿若骄阳,墨眉入画,精雕玉琢般的容颜精致,今日穿了窄袖劲装,只用镂空雕花的金冠束着头发,一身白衣袖口也缀着蚕丝缎边儿,瞧着比平日多几分英挺和潇洒,端的是意气风发。

    待到少年扑到了跟前,他又端得沉峻肃重不肯失了为人之父的威严,语气却不由自主就温和下来:“两日未回是去了哪里闯祸?”

    墨乾雨耸肩无奈:“父亲,我也有不闯祸的时候。”又兴趣冲冲的急着与墨璃分享:“我用华池星君前几日送我的避水珠去了东海,那里的景象与地上天差地别”

    墨璃推开桌上繁杂事务,耐心听墨乾雨话,还不忘分心去想华池星君可真是个活宝,整日里捣鼓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还能骗的墨乾雨一脸崇拜的跟在他身后。

    “我这次还是没能寻到爹爹”

    百年来墨璃常听这句,心下还是不由一顿,一股不上的滋味哽在胸口。

    当初他甚至不知是哪来一个白虎,见了他就喊父亲,他定然是不会有一个半妖之子,本已准备把这来路不明的妖怪提着尾巴随便丢在妖界。

    却见它化作孩童,抹着眼泪揪住他胸前衣领,抽搭着委屈:“父亲,你也要和爹爹一样丢下我吗?”

    便是这一句直击墨璃心下最软的地方,那一刻让他竟有些呼吸不畅,他问道:“你爹爹是谁?”

    不过两岁孩童哪里记得名字,只是不住的重复:“爹爹就是爹爹”

    动作不算轻柔的替老虎擦去眼泪,直擦得他鼻头红彤彤,又问道:“那你为何叫我父亲?”

    墨乾雨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出门去寻爹爹,可爹爹没找到,还不认识自己了,怎么听都觉得是墨璃不要他了,顿时放声大哭:“他们都虎是妖,父亲不嫌弃的,你骗人,你一直都骗我呜呜呜”

    被幼崽无缘控诉一番的太子殿下:“”

    分明是毫无印象,偏偏这吵的周边仙都四下散开的哭声,让墨璃真生出几分莫名的愧疚,他正准备毫不留情的扔开这坨麻烦,却见那双上未愈的灼伤。

    他自然认得那伤痕,唯有天火才能留下,再看怀中的虎妖,身上的锦衣于衣领袖口都是锦绣云纹,分明与他所穿并无不同,到底是心下恻隐,又带了他回去。

    后来连他在灵山修炼之时也带在身边,还未成婚却先带了孩子,听他名为墨乾雨,倒觉得有几分像自己起名的笔,可出处却是怎么也不记得了。

    至于墨乾雨口中的爹爹,墨璃一直不明其中原由,可他年幼之时每次提及,还要对墨璃好一通控诉,如今懂事许多,反而会反过来宽慰他:“父亲总会记起的。”

    墨乾雨踏遍六界去寻找那个甚至已不记得面容的“爹爹”,却又天生好斗,闯了不少乱子,到底是自己一带大的孩子,墨璃也只是纵着。

    墨璃不喜多言,伸抚上少年发顶算是安慰,到底年少心性,方才还颇为失落,顿时又嬉笑着与墨璃些其他的。

    也许记忆可以消弭,可那年遗落凡尘,被浸润到了骨血的人间烟火却于不经意处无孔不入,一如太子殿下三界人人敬畏,却能在他案头备着的甜糯糕点与零碎玩意儿中窥得一腔拳拳慈父心。

    天后来时,便看到这父慈子孝的一幕,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墨乾雨便在心底冷哼一声,径直出了门,竟是头也不回的。

    虽是这般无礼,墨璃却只当没看见,自己倒是礼数周全:“见过母后。”

    天后而今姿态愈发端庄,繁花沉缀也掩不住的雍容华贵,墨璃更是端肃沉静,两人相对,分明是亲母子,眼中温情甚至不及待墨乾雨的半分。

    “他今日反噬又加重了些,墨璃,你乃众望所归,此等良怎可错过?”

    墨璃闻言,并未觉得有何好欣喜,只是问道:“父帝可还好。”

    天后嫣红的唇边笑意凝起,纤指抚上云鬓如绸,一举一动皆是优雅美丽,语气却毫无遮掩:“你不该希望他好。”

    是啊,怎么能好,那咒是她种到他体内的,只要大荒洪炉一日不灭,他便得受着炼化羽族魂魄后的魔气反噬,因是他种的,果是她催生的,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