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追悔莫及

A+A-

    听闻花名满京城的王爷收了心,得了个容貌绝丽的少年百般宠爱,一掷千金也只换其一笑,可谓艳羡旁人。

    见过的人都,那少年冰肌玉骨,一双水眸更是勾人魂魄,王爷怜惜到出门为他亲自撑伞,只是那少年怕热。

    这些话从街头巷也传到了将军府高墙里,正提笔落字的人,忽而腕一抖,墨入宣纸,成了一笔无法更改的错。

    他早就知道的,这些年那人身旁来来去去犹如过江鲫鲤,何时少过,只是如此专宠,还是闻所未闻,他自然是不算的。

    温越庭有多日未去将军府,再看到那人时,却见他细细擦拭着厚重盔甲,从身后拥上,眉眼含笑:“你擦它做什么?”

    那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拿着绢布的却一顿,道:“自然是请战,而今局势不稳,也就你泡在温柔乡里不知疾苦了。”

    “你吃醋了?”

    “温越庭,你我之间,就止步于此吧。”

    轻描淡写得仿佛那多年时光都只是一场大梦,梦醒了,只留下满地晨光熹微,温越庭有些不甘心,他身边虽从不缺人,却只有这一人让他最为上心。

    “我的将军,你才是心尖上的人。”

    那人却并未因这句话动容,他知晓温越庭就是这样,什么情话都能信口拈来,这话他怕是给不同的人都过,加起来也有成千上万遍,这一句又算得了什么。

    他未应答。

    却放任温越庭与他交换呼吸,沾染了自己的气息,最是耳鬓厮磨时,却听他低声道:“我予你温情,你予我欢情,这样不是最好吗?”

    一语便让他觉得如坠冰窟,原来他们之间,如此最好,那些经年累月下浅薄的爱意,不足以留得住这个风流浪子。

    果然,之后这人又回去宠爱那少年,仿佛那日一场欢好专程是为安抚他而来。

    温越庭,你大可不必。

    直到一日,他借酒消愁,向来理性端肃的将军却也能干得出于夜半时分醉酒之后去翻墙,翻心上人的墙。

    不想却于因隐蔽处看到屋檐下一绝色少年与一男子争执不休,那男子长发如瀑不做任何束缚,只有眉心一额坠,细链垂在耳后,他拉着少年的就要扯走,道:“你不可再这般害人,随我回去。”

    奈何少年更为坚决,坚定道:“不行,那人命格不凡,我只要吸食了他的精气,修为定能提升,此等会怎能放过!”

    他在暗处看着,这少年不就是当初被温越庭当街撑伞依偎而过的吗,他们擦肩而过,温越庭竟是连眼都不眨,头都不回的。

    他听到这里,酒也醒了,忍不住在心里讥讽,温越庭,你也有今日,能被一只妖惦记上,还对人家百般疼爱。

    那旁的男子质问,一声声悲伤:“那我呢?你与他缠绵悱恻的时候,可有想过我!”

    倒是个同病相怜的,他默默想到。

    少年好声哄道:“白泽,我最爱你,而今不过权宜之计,我若是成了仙,便能永远与你在一起。”

    这话听得他一阵恶寒,只觉得语气同那温越庭像了七八分,永远都是真心三分,哄骗七分。

    他也不必再听了,难不成真看着两人达成共识,让这妖怪冲进去吸了精气,次日闲散王爷暴毙府中的消息就该传遍大街巷了。

    一番打闹声惊起了温越庭,他看到方才还躺在他怀中的少年,怎么就在庭院里与将军大打出,旁边还站着个三番五次来挑衅的情敌。

    月光溶溶,撒在那凛凛剑光上,那向来端正的将军两颊泛红,眼中再如何狠厉,却也带着些温润的湿意。

    温越庭叹口气,把他的剑按下来,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他,是妖。”

    “你喝多了,他不是。”

    温越庭闻到这人身上浓烈的酒气,不由皱眉,这人不喝酒的,今日怎么了。

    “你不信我?!”

    他出剑太快,寒光一闪,温越庭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只听得衣料开裂的声音,鲜血染透了单薄轻透的纱衣。

    “你疯了!”

    温越庭想去看少年伤势,却被白泽冷冷的挡开。

    看着剑上嫣红的血,他的酒也醒了,温越庭的愤怒与失望都被他瞧得清清楚楚,只觉得当胸中了一剑的人是他,疼得撕心裂肺。

    那日他从王府几乎是落荒而逃,从此两人再未见过,连着那妖怪的消息,也是一点都没有。

    直到烽火四起,他去了漫天黄沙的战场,少年时的一腔抱负都在这里,一腔真心却都留在那个月夜,捧出去,被摔得支离破碎。

    可是再次相见,却是大殿之上,谁能想到那个只知吃喝玩乐,纵情享乐的人,竟然是个隐忍不发,乃至于干得出谋逆之人。

    他刀头饮血攘外,温越庭却步步为营乱内。他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赶到皇宫,却是来与他刀剑相向的。

    可是那人看到他,却还能笑问道:“将军一别三载,可有思念本王?”

    “乱臣贼子!城外精兵三千,你大势已去!”

    他眉目肃杀,字句铿锵。

    “本王知道,所以最后再问问将军,可有心悦之人?”

    他有,就在眼前,可他不能,也不愿。

    温越庭却忽而绽开粲然笑意,他:

    “吾,心悦于你。”

    那一世,温越庭到死才出这句话,也是到死才知道,他最爱的,从来都是年少时一眼惊艳的那人。

    可是万万没想到,历劫后再回天界的不多日,听闻初陌上仙也从凡间历劫归来,算一算时间,刚好是人间的百年。

    原来他们,互为劫数。

    最后听到那句回答,却是万年后,在他的残影消逝,化作点点萤光之际,蹉跎了万年,才肯出的。

    “吾,亦心悦于你。”

    温越庭看天边已有霞光,才发现不知不觉已到了日落,心底哀嚎一声直冲王府,今日又要被关在门外了。

    很多次他拥着这一世同样惊才艳艳的侯爷,都想告诉他,他从来未曾负他。

    那时他已是强弩之末,本想与皇帝拼个鱼死破,却被皇帝威胁,若是他不收,将军一入城门,便是万箭穿心。

    所幸,那人最后终是百岁无忧。

    “你你,连皇帝都知道你是我的软肋,你竟然别扭了那么多年。”

    他点上怀中人的鼻尖,却被一声呵斥:

    “你又胡些什么?”

    温越庭望着他,目光似穿透岁月,却不知眉间悲伤纵横。

    他后悔了,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