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十分钟前,方盐终于复工,拿着查了两个月的资料敲开办公室门,双手捧着,谨慎地把东西亲手递到棠总手里。
“棠总,你的那几个人,是西边老城区偷东西的惯犯,都有赌瘾,缺钱缺得厉害,我用钱从他们嘴里套出了关于他们知道贝壳服饰,还记得贝姐名字的原因。”
“八年,准确是十年前,他们其中一个人,叫于峰,也就是棠总提醒我的那个灰衣男人,因为强|奸案刚蹲牢出来,被一个人找上,让他再去做一次强|奸案,并设计嫁祸给一个人,事成之后会给他500万,此后每年也会给他50万做补偿。”
“于峰已经做过一次,流程什么都很清楚,也不怕再坐牢,以后每年都会有一大笔钱养老,确定不是欺骗之后,就找自己从前的同伙,强|奸了一名刚放学回家的十三岁少女 。”
他顿了顿,等棠总翻到那一页,也是个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才哽咽:“孩子太幼,致死。”
资料上赫然贴着姑娘躺在地上,头发凌乱,校服破碎,浑身紫黑的照片。
随厌想起昨晚阿梨身上被他失控时亲咬出来的痕迹,指尖掐紧,静静看着。
方盐犹豫还要不要往下,见棠总停在这一页不动,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忍着堵心的感觉,接着道:“刚开始那几年,他们每年确实收到一笔50万的款,但从一年前开始,这个款项忽然就停了。”
“他们都是赌瘾很大的人,没钱自然是想找人去要的,但这笔钱向来是从美国来,当年找他们的人也已经不见踪影,找不到人,又把钱都花完了,他们只能拾起老本行,西边老城区历史悠久,藏着很多不知名的宝贝,游客又多,钱多人多,好偷也好跑,他们一般都是在那出手,所以贝姐的手机那天才会被偷。”
“因为对方这两年不再给他们钱,他们前些年又过惯了大手大脚的生活,现在活得跟狗爬似的,于峰也不想再帮着保守秘密,我很轻易套出了一些唆使他的那个人的信息,顺着银行账户,去美国查到汇款人的名字,叫Stane,几经周转,最后查到汇款人的中国名字,叫棠盛。”
“于峰之所以知道贝壳服饰,知道贝姐的名字,是因为替他顶罪坐牢的,叫贝玉升。”
他把话都交代完,随厌也翻到最后一页,而捏着这沓纸左下角的左手,早已将纸抓成一团,冷白瘦削的手背上,青筋爆出,关节时不时爆响一声。
办公室的气压持续下降,稀薄地几乎喘不过来气,方盐垂着头,努力让自己缩成一团,降低存在感。
随厌看着上面判决贝玉升的照片,低声冷道:“方盐,你确定你这份资料是对的?”
方盐一米八三的身体忍不住一晃,“回棠总,方盐不敢保证,只能尽可能让它向真相靠近。”
他之前查到的时候,被吓得丝毫不敢对他吐露分毫,棠盛陷害贝玉升无期徒刑,父辈这么大的仇怨,还让棠总怎么和贝姐谈恋爱?所以查了这么久,确定准确无误了,才把资料拿过来。
随厌:“我八岁到贝家,在贝叔和李姨的影响下长大,三观思维都是他们教导掰正的,学会用心去看人,贝叔会去做那种事,再证据确凿,也不会信。”
“同样,要棠盛敢花钱教唆人强|奸,然后设计陷害,以他的胆子,他不敢,他也没这个脑子。”
方盐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为自己近两个月的忙碌正名:“棠总,刚开始我也不信,但去美国查过之后,证据确凿,账户确实是棠盛棠副董的账户,棠副董的照片我也拿着让于峰看了,确实是棠副董本人。如果不是他做的,我想没人敢伪造他的样子去陷害。”
随厌手肘撑在桌上,支着头翻看他查到的信息,一一对照,确实是棠盛没错。
反驳之后方盐就沉着头等他回复,然而回复没等来,休息室的门却突然拉开。
方盐完全没料到,会在办公室碰见贝姐。
这时候出来,不知道她在里面听了多少。
“方盐!”
方盐被这一声沉斥震醒,抬头看他,“棠总。”
随厌手上倒着茶,头也没抬,冷声:“出去!”
“是。”
贝梨挖了勺蛋糕填嘴里,看方盐迟疑又忧惧地后退,到门口才转身开门出去。
又转过身阖上门的时候,他抬眸看她一眼,贝梨稍歪头,笑着和他摆手,“方特助再见。”
方盐忽然不忍心再看她,双手一推,将双扇门合上。她可能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棠总训斥,在给他安慰。
然而并不是。
“人已经走了,还有什么可看的。”随厌抬手摸着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转回来对着自己。
“你是不是凶人家了?我出来看你们脸色都不好,都没敢话扰。”
“没凶,我从来不吵人。”随厌把勺子从她手里拿过来,挖了一口奶油进自己嘴里品,味道还可以,勺子还给她,让她接着吃。
“真的?”
随厌眼睛朝门外总裁办的方向看一下示意她,“你可以出去问问他们,我骂过没有。”
这么坦荡肯定没骂过,贝梨撇嘴,“外人不凶,我倒是凶过好几次。”
她还对之前在医院威胁她的事耿耿于怀。
随厌弯唇笑笑,“那你以后凶回来。”把茶端起来递给她,“喝点,解解腻。”
“没吵他,你们俩脸色怎么那么差?在做什么?”贝梨抿了一口就不再喝,站起来想去看看他专意反扣住的文件。
他还没什么东西躲过自己不让看。
随厌食指勾上她微曲的指,笑着趣,“什么时候对那东西关心了?以前贝叔让你看点和公司有关的东西,不是死闹活闹地不想学,学会了以后他就有借口奴役你帮忙干活了?”
贝梨停步转身,垂眸看他温笑的脸,长得俊美的人,笑起来比平时冷着更吸引人有魅力。
他在拿从前的乐事提醒她,看了,不定要让她帮忙。或者是在敲。
他在躲着不让她去碰。
贝梨反骨凸出,原本只是好奇瞅一眼,现在是非要看了。
她指后撤不让他勾着,“我就去看看,让你们俩都觉得不好的事儿是什么。”
然她抬脚刚走一步,还没出沙发前的茶几,纤细的手腕就被他大手握住,往后轻轻一拽,贝梨没站稳,屁股后挫,他伸手握住她腰,往自己腿上拉,她便稳稳坐到他大腿上。
随厌下巴点她右侧肩上,闻着她身上的清甜味道,知道她想做的事自己阻止不了,叹口气,无奈道:“想看可以,但是要保证,看完之后不能产生任何对我们两个不利的念头。”
“……和我们有关?”
“……有点关系。”
贝梨点头,“好。”
心中的天平都已经偏向他了,她不觉得,还能有什么事儿比那件事重。
随厌握着她软腰的手又停了儿,才不舍松开,把她放一侧,“你坐着,我去拿过来。”
贝梨又挖了口蛋糕里面的芒果,混着奶油吃进去,边鼓着腮帮子嚼,边抬眸看他拿着一沓纸过来,伸手去接。
随厌递给她的动作一顿,又撤回来,贝梨不解,“嗯?”
他把那张贴着姑娘被□□到触目惊心的照片撕下来,才复又递过去。
“揭的什么东西?”
“一张照片,你看了会做噩梦。”
贝梨翻到他撕东西的那一页,看见上面的“强|奸”两个字,便一声再不吭声,从第一页开始看。
太阳斜垂得厉害,东向落地窗前已经没了阳光沐照,空旷的办公室没开灯,视线有些暗,随厌到门边,按下开关,整个办公室皆明亮通透,白色和奶黄色相交错的光滑墙壁,反射着莹莹亮光。
指针慢走,随着一道又一道的纸张翻页声,办公室寂静地几乎再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随厌屏着呼吸,觉得每一道翻页声,都宛如一把凌迟利刃,削在他的皮肉上,刀刀见骨,疼痛难忍,却又血脉尽在,命在,知觉在,生生承受着。
他知道棠盛是个多胆多愚笨的男人,认为他不会干这样的事,但方盐拿回来的资料证据确凿,每一个字都在指证棠盛做过这件事,方盐和棠盛过那么多交道都相信了,阿梨没和他过一句话,甚至连正脸都没见过,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事又关她父亲……
随厌被头顶洒落的白炽灯光压得喘不过来气。
贝梨翻到最后一页,又倒翻回去,仔细看贝父替人顶罪那一页,半晌又往前翻一页,看指明是棠盛唆使的那两段。
随厌俯见她的动作,突然就没了站在一旁静静等她自己看、自己消化分析的勇气,慢走两步,到她身旁坐下,抬手盖住那两段文字。
贝梨抬头看他,目光清淡,声音很冷静,冷静到让他害怕。
她:“随厌,我当年知道他犯罪的时候骂过他好几次,见一次骂一次,又哭又骂的,可难听了。要不是因为他是重度罪犯,近不了他的身,我当年肯定会踹他身上,把他狠狠一顿。”
这句话完,她停了一下,染上哽咽:“但我真没想到,我爸是替人坐牢的。”
随厌受不住她看自己的眼神,又抬手捂住她的眼。
视线被遮挡,眼前一片黑,只有覆在眼皮上汗湿的手心,贝梨动了动不舒服的眼睛,但没把他的手拉下来,等嗓子恢复正常,又:“你爸——”
“他不是我爸。”随厌疾声断她,他从来没现在这么恨过自己会是棠盛的儿子,滚了滚喉结,缓声道:“他不是我爸,从他和我妈离婚,把我们赶出去那天就不是了,我从来没承认过。”
“心理上不是,可你生理上是啊,你身上有一半他的血。”血脉不是不是就不是的。
随厌头沉地再也撑不住,贴上她柔发,像个孩子在讲条件,“那子不承父过,他做的事和我无关。”
贝梨张了张嘴,又想话,随厌大手下滑,捂住她的嘴,黑白分明的眼中渐渐浸出赤红,在她发上缠吻着,慢慢又移到她额角,嗓音低哑,有了凝噎:“你之前答应我的,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你总不能,真让我应了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