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裴曼宁问更多的话,韩景沉和杨医生就一起进来了。

    一边走，杨医生还一边和韩景沉：“韩队，那个杯子里里外外都已经检查过了,里面就是白开水，没有其他东西。”

    裴曼宁的病因一直查不出来，检查血液也没有异常，不过，现在的检查仪器也不是万能的，或许,有什么他们还没有发现的东西也不定。

    “没毒？”

    “没毒。”

    韩景沉面色冷峻，踏着军靴阔步走进病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裴曼宁当时忽然提出想喝水,他就觉得奇怪，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她的确没有在水杯上做任何脚。

    在裴曼宁昏倒的一瞬间,他想过很多，也许是有人怕裴曼宁交代出什么事,杀人灭口,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也或许是，裴曼宁为了保护某个秘密，逃避审问，才给自己下毒。

    不过，这两个念头在知道那杯水没有问题之后，就被他否定了，裴曼宁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他的视线,除了那杯水，她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东西，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搜走了。

    难道真的只是她当时被审问得太紧张，心跳失常，以至于昏厥？

    韩景沉眯起狭长幽黑的眼睛，目光变得冷厉，他不认为那个女人这么胆，她提出喝水，一定是有什么用意。

    到底是什么目的？

    就像一个谜团，中间缺了关键的一环。

    这样想着，视线就对上一双惺忪迷离的睡眼，裴曼宁躺在病床上，像是刚刚醒来，黑发缎子一样铺开，本就白皙的肌肤，因为带着病气，此刻显得苍白如雪，长长的睫毛半掩着眸子。

    看见他进来，她愣了一下，然后又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韩景沉脚步一顿，眉头就皱起来，他有那么可怕？

    “你醒了？”他问。

    大概是在部队里面待久了，习惯了简洁的口令，明明是普通的一句问话，听起来都像是在审问。

    裴曼宁攥紧被子，看着人高马大的韩景沉，他穿着军装，肩宽腿长，站在房间里，瞬间都让整个房间狭压抑了。

    她不知道韩景沉是不是又要审问她的来历，点了点头：“嗯。”

    杨医生这时也走上前，给裴曼宁检查了一下，问道：“我是给你治病的医生，你现在胸口还疼吗？”

    “还有一点。”

    “以前像这样昏迷过吗？”

    裴曼宁沉默了片刻，摇摇头：“没有。”

    “这是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

    裴曼宁又点头，然后又紧张地望着面容温和的女医生，问道：“医生，我是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杨医生见她一脸担心，安抚道：“你不用紧张，只是心跳过速导致昏迷，可能是太紧张导致的，以后注意控制情绪就好了。”

    裴曼宁这才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好，谢谢医生。”

    等确定裴曼宁醒来后病情稳定，不会出现心跳急速的情况，杨医生对韩景沉点点头，然后和护士一起走了出去。

    病房里就只剩下裴曼宁和韩景沉，霎时间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话。

    韩景沉长腿一迈，走到病床前，伸腿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

    过了片刻，裴曼宁鼓足勇气，迎接他犀利的目光，苍白的唇|瓣微启：“韩景沉，我知道你很怀疑我的来历，但我真的不是间|谍，如果我是，我至少会提前给自己安排好一个身份，对吗？”

    韩景沉就眯起眼睛，盯她一眼。

    的确，他对裴曼宁是间|谍这件事，一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如果她是，就像她所的那样，连一个明面上的身份都没有准备，就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简直是在自投罗。

    还有，裴曼宁容貌出众，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被人格外关注，要做地下工作的话，反而是很大的弊端，除非她是用色|诱。

    最重要的是，真正的间|谍都是经过严格的专业训练，善于伪装自己，拥有超人的意志力和心理素质但，裴曼宁显然不具备这些，她只不过比一般人好点而已。

    如果她不是，他完全查不到她以前的生活痕迹，除了从境外偷渡入境，他想不出还有其他可能。

    另外，廖卫国他们也没有查到她在安县落脚的地方。

    正因为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她现在才好好地待在这里。

    他们部队里，有原则有纪律，不能因为谁有嫌疑，就直接给人定罪。

    “是不是，等调查清楚自会分晓，我只看最终的结果。”韩景沉不相信任何保证，他只相信证据。

    裴曼宁点头：“那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总不能他们一直调查不清楚，她就一日没有自由吧？

    听到这话，韩景沉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想快点有调查结果，就早点交代你的来历，只要核实你以前的身份、经历和人际关系，都没有嫌疑，就可以放你离开。”

    裴曼宁：“”

    她就是交代了，韩景沉也没办法到大周去核实啊，反而只会觉得她在谎。

    她不话，韩景沉也没有再逼问，怕她紧张起来心跳过速。

    “沉哥？饭菜来了。”姜晔从外面走进来，然后就看到裴曼宁靠坐在床头，高兴地问，“裴同志，你终于醒了啊？”

    他赶紧把兜里的两个铝饭盒放在旁边，“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沉哥让我去食堂跟你买了点吃的。”

    韩景沉每个月除了工资，还有十三块五毛的食品补贴，不过，他平时都在食堂吃，就把钱交到食堂，但是给裴曼宁买饭菜，还得单独出一份钱。

    裴曼宁诧异地看向韩景沉，然后对两人声地了一声：“谢谢。”

    姜晔把铝饭盒打开，然后连同筷子一起递给她：“客气什么？来尝尝我们食堂刘师傅的艺，他做的菜特别下饭。”

    在裴曼宁接过饭盒的时候，韩景沉眼尖地看见她掌心有好几道伤痕，有的像是被镰刀割出来的，有的像是起的水泡，那斑驳的痕迹，在白嫩干净的掌心格外明显。

    裴曼宁的很好看，肌肤雪白，纤细秀美，像葱一样嫩得掐得出水，一看就知道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现在心却变得伤痕累累。

    看伤口的样子都愈合得差不多了，应该不是这两天才留下来的。

    韩景沉皱起眉头，她这段时间都干什么去了，刨土？

    而且，她随身携带的东西都被检查过了，除了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只剩下三毛两分钱。

    明明他之前在医院那里，多留了一部分钱，足够她没回家的时候生活一段时间，她的那些镯和扳指呢？难道是被她拿去黑市换吃食了？

    还是拿去干了别的事？

    习惯使然，韩景沉正想开口审问裴曼宁，但是看她坐在病床上默默地吃饭，虽然举止仍然优雅，但吃饭的速度，明显比刚认识的时候快了不少。

    那个时候，裴曼宁吃饭慢条斯理，细嚼慢咽，不好吃的话，还会蹙起两道弯弯的眉毛，强忍着咽下去。

    哪里像现在这样？

    他到喉咙的话又吞了回去，生硬地换成了：“这两天你就先住在医院，你之前的行李还有生活用品，我会让护士同志给你送过来。”

    裴曼宁动作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好。”

    韩景沉和姜晔都有很多工作要做，没有多少时间待在这里，又待了十多分钟，就把铝饭盒一起带着离开医院。

    在离开前，韩景沉招叫来守在病房门口的战士。

    “这两天守好门，不许任何人进去，也不许任何人和她接触，还有，别人送的东西也不准带进去。”为了以防万一，韩景沉不得不多交代几句。

    “是，韩队。”

    韩景沉和姜晔一走，裴曼宁就慢慢从床上挪下来。

    因为躺得太久，她浑身都有点无力，缓缓挪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风景。

    医院建筑比较高，她住在三楼，但视野还是被高大的乔木遮住了，只能看到远处一栋大楼，楼前插着飘扬的旗帜。

    裴曼宁观察了一会儿，纵横交错的道路隐在建筑和树木之间，一层薄薄的积雪压在树枝上。

    她皱起眉毛，握着胸口的葫芦玉坠发呆。

    她不是生病，而是自己给自己下了毒。

    裴曼宁知道一种叫做枯青苓的花，它的汁液很特别，食用大量的汁液，一个时辰后，可以让人心跳加速，猝然离世，杀人于无形。

    但食用少量的汁液，只会让人看起来像是心疾发作，短时间陷入昏迷，就连御医都查不出来病因。

    这种花，也是制作一种毒药的原材料之一，当初她准备独自一人去西北，准备了不少防身的迷|药和毒药。

    没想到，她会先用到自己身上。

    当时，以防汁液残留在嘴里，她还喝了不少水，幸好，这里的检查段也检查不出来。

    裴曼宁不敢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

    她这样做，不仅为了避开韩景沉步步紧逼的审问，也是为了趁离开那个五步一岗，三步一哨守卫严密的地方。

    她知道，韩景沉一定会送她去医院的，因为只要韩景沉还想调查出真相，只要他怀疑有人对她下毒，他就一定会想办法救她。

    裴曼宁攥紧玉坠。

    如果韩景沉他们调查过后，确定她是无辜的，她倒是可以正大光明地从医院离开。

    但如果，一旦他们认定她是间|谍，要对她严刑拷打，甚至将她处死，她必须想办法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