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试炼(五)
“七姑,我算随定国公去福建。”窦玉。
乐则柔这些天手忙脚乱,已经将窦玉抛在脑后,大皇子登基之后她就告诉窦玉任务完成,她以为窦玉早就走了,现在看见不免有些疑惑,但也没多,下意识提醒一句,“你参与这些,会不会牵连綦凤山庄?”
窦玉看了乐则柔许久,眼神复杂,“我有分寸。”
乐则柔也不多什么,“那你和陈拙一声,看他什么意思吧,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
花厅内良久沉默。
这座宅子窦玉并不陌生,她闭着眼睛都能从大门口走到长青居,花厅外桃树结了粉红的果子,比之前粗壮许多,乐则柔原来最怕从桃树下面过,会有毛毛虫掉下来。
乐则柔和以前相比不上有什么变化,但更加温和从容,很像一个普通的内院妇人,几乎让人一眼就忽视过去,看不见当初刀光剑影冷厉锋芒的乐七姑影子。
“他对你好吗?”窦玉忽然出声。
乐则柔整理衣袖的动作停下,淡淡地:“不劳费心。”
乐则柔这些年渐渐也明白窦玉少年时的心思,其实一回想有很多不对劲儿的地方,安止莫名的敌意还有旁人对玉斗的退避。
每份喜欢都该被珍重,乐则柔不觉得这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她少年游历,见过很多种情谊和人心。
她抵触窦玉,是因为她趁她不设防的冒犯。
她知道窦玉真心对她好,但是,她最多只能维持表面的体面,还是看在窦玉当时也年少懵懂的份儿上。
她们之间并肩浴血的情分是真的,乐则柔不愿再见她也是真的,凤凰令借保护皇帝还给窦玉,此后不必有任何牵扯。
“他对你好吗?”这个问题让乐则柔刻意去遗忘的那些事情又浮现脑海。
她脸色冷了,端起茶盏,明晃晃送客的姿态。
窦玉落荒而逃。
窦玉出门时正碰见站在桃树下的安止,他随手摘了个桃子,窦玉顿了一下。
两人面无表情,视线如两座冰山碰撞,激起铺天盖地冰凌。
擦肩而过时安止轻笑一声,嘴唇微动了一句什么,窦玉猛地回头,只看见安止慢悠悠迈过门槛的背影。
第二天一早陈拙带人动身,窦玉随军离开,晚上的时候,皇后身边宫女急急到登门,问乐则柔知不知道窦玉行踪。
“她随陈拙去福建了。”
那晚坤仁宫里碎了一地的瓷。
落桑的消息显然也不慢,陈拙湖州练兵动静丝毫没掩饰,落桑使者的态度更软,主动去务政堂跟宰相污水的事情已经发信回国问询,过不了几日就有回音。
但是东神家族或许没和陈拙过交道,也有可能以为是虚张声势,国书迟迟不来。
乐则柔的人飞鸽传书,落桑并未修缮高塔。
直到陈拙已经带人到了福建,罗将军出海练兵,落桑大概意识到确实要来真的了,终于一封国书到了江宁,不巧的是,还没到落桑使者手里就被守在驿馆外的人劫下了。
“认错道歉,呵。”安止开草草看了一眼,怀疑他们是照上封道歉信抄的,嗤笑一声,看它在烛火上化为灰烬。
冲落桑的不老实劲儿,不趁这个机会收拾清楚遗祸无穷,总该让他们知道不是所有时候道歉都管用。
乐则柔进书房拿画册的时候闻见烧东西的味道,耸耸鼻子,“你是不是又烧东西来着?”
安止掸掉手背灰屑,笑道:“几张废字,随手烧了。”
福建码头兵卒一万七千人,少不少,毕竟此去不是真的想覆灭落桑,意在震慑。
但多也不多,永昌年间罗将军抗倭带兵十二万,现在数目不过原来十一,还是临时拉起来的队伍没过海战,如果震慑不成,恐怕落桑变本加厉。
罗将军带着一众将领日夜谋划,尽力让一万七千人造出十七万人的声势。
落桑放话一旦动兵他们就立刻开闸泄水,与水师同归于尽。
罗将军大笑,“我们死了还有儿子,儿子死了还有孙子,大宁万万人,岂容尔等鼠辈威胁。”
大军挑选七月廿二黄道吉日出发,七月十九,码头出现了一行不速之客。
南承淮一身月白道袍,迎着海风走过来。
陈拙与南承淮见过几面,勉强不认错人而已,他瞧不上南承淮,乐则柔远在江宁能为了落桑一事倾尽全力,而福建南家受落桑影响最深,手握福建水师却当缩头乌龟当得起劲儿。
只是心里纳闷儿他不在江宁当他的尚书,来这儿干嘛?
却听南承淮:“定国公到了福建,我这个东道主未能接风洗尘,招待不周,还望国公爷海涵。”
陈拙很和气地笑笑,眼里有碧波万顷,“南尚书言重了,在下一介武夫,性情粗率,眼见他国欺侮,沉不住气安心看宴会歌舞。”
南承淮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碰了一个硬钉子也不恼,“今天来是给国公爷送礼的。”
陈拙心中狐疑。
南承淮倒没卖关子,“福建水师今天下午就能到,还有六艘战船,全部交由国公爷指挥。”
陈拙眉头突地一跳,疑心更盛。
“国公爷不用疑我包藏祸心,这些人实实都是福建水师,其中还有罗将军他们的旧部,一共三万人。”
陈拙笑了,福建水师在册六万二千人,南承淮拿出来一半,倒也算大方。
南承淮十分坦然,“江宁禁军是乐则柔的人,虽然不顶用,但我也得给自己留些家底儿防备着。”
陈拙有些好奇,“你怎么这么不信乐则柔?”
南承淮“哼”了一声,“她太精了。”
他不是不信乐则柔,而是太信乐则柔了,只是要看乐家也大出血才敢动作,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主意,乐则柔算盘成精,跟着她买定离手不会出大差错。
陈拙无所谓世家之间龃龉牵绊,对他来,有兵能仗就行,闻言只是笑笑。
南承淮拎过来身后低着头的人,拍拍他肩膀,对陈拙:“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国公爷能不能把这子也带上,让他也出出力。”
陈拙上下量那人一番,瘦骨弱不禁风,文弱落拓,“你就不怕刀枪无眼?此去艰难,带去容易,可不保证能囫囵带回来。”
南承淮笑,“怕当然是怕的,但搏一搏总比认命要强。”
三万水师,就算南承淮塞一个老虎进来陈拙都不会拒绝,他爽快应下,让人安排了一个舒服位置,最后军功无论多少一定有他一份。
七月廿二,罗将军带着两万人头阵,此行师出有名——“护送”落桑使者回国,顺便“监督和援助”落桑建塔。
路上有海盗出没,但是他们平时只是趁官军不备上岸烧杀掳掠,善于欺负平民而已,而今罗将军带官军出海,不消几次遭遇战便让海盗销声匿迹。
坚船铁甲欺近落桑海岸,甚至还未停船,东神家族已经推出替罪羊,几人自尽谢罪。
不仅如此,落桑还主动负责了大宁官军的开支费用,东神家族狠狠出了一回血,只求他们尽早掉头回去,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罗将军威严而和气地,什么时候建完塔,他什么时候撤兵,最好建两层,“省得三年后再来一趟,索性建大一点,多建两层。”
工事被日夜无休地建起。
敬酒不吃吃罚酒,何必?
乐则柔的商船终于能回国,发信告诉她落桑态度极好,高塔现在被暂时加固,外面又起了一层塔。乐则柔终于能彻底放心,谁都不愿意起兵戈,能安安静静解决是最好的——虽然现在声势也不。
而她也腾出手来收拾道貌岸然的妖魔鬼怪。
乐则柔没办法拿自己手里的消息威胁诸家出兵,靶子太明显了,但她完全完全可以用真真假假的消息搅浑水。
当初赵家长孙是被陆二爷算计落马半身不遂,陆五爷死于长宁侯之手,众星捧月的张公子其实是他娘掐死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抱来的男婴……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她不一定能用自己的消息做好事,但起坏作用还是不难的,各家再怎么找都是靠利益关系推测,谁能想到她动机和目的就是纯粹使坏看狗咬狗,将江宁搅得乌烟瘴气。
你怀疑我我怀疑你,新仇旧怨裹成一团,用不了两天就无需乐则柔主动挑事,各家自己就七绕八绕混战。
乐则柔每天在乐嗣令下学之前,都让赵粉和豆绿讲新出炉的笑话寻开心,三个人笑得前仰后合。
但安止并不觉得她快活,他有几次夜里醒来,知道她还没入眠。
他想了想,带她去柱国寺吃素斋。
柱国寺后山林木葱郁,炎炎夏日里幽静清凉,循着山路慢慢转折,山泉潭水映入眼帘,水中锦鲤游弋,红色鳞片折闪日光如金甲银衣,乐则柔今天穿了白色挑线裙子,心翼翼提着裙摆寻了块儿青石坐下,舒坦地叹了口气。
好几年没来,后山种了木槿,粉色的花瓣很大很美,正好掉了一片花瓣在乐则柔手心,她献宝似的让安止摸一摸,很脆弱,很滑,很美。
安止轻轻一跃,将顶上最大的那朵摘下来了,戴在乐则柔鬓边。
乐则柔笑着后仰躲他,“我都什么岁数了还戴花,人家姑娘戴着才好看。”
“别笑。”安止目光沉静温和,手指压着她耳朵,终于戴好了,拨弄她耳垂一下,认真:“很好看。”
乐则柔脸热热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躲开安止视线,“净会哄我。”
“确实好看。”
乐则柔手足无措,着“我要自己看看。”起身溜走了。
她到潭水边蹲下,鱼受惊似的甩尾迅速游开牵扯一层层涟漪,少顷水清波平,一泓清水映出她红红的脸。
花很好看,但她就是觉得有些奇怪,可能是不习惯。她深吸一口气拍拍脸颊,回头想跟安止自己这样像个媒婆,撞进他的视线,安止负手而立,竹月色的道袍随他身形流洒,像披着云和水波,不知道看了她多久,他眼睛微微弯着,眉梢牵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乐则柔脸更红了。
心里想的媒婆出口却变成了,“你是不是喜欢我穿鲜艳一点颜色?”
仔细想想,她这些年虽然不必刻意避讳了,但穿衣扮一如从前,红黄粉紫明艳颜色没上过身,毫无女为悦己者容的意识,好像还挺对不住安止的。
安止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在深宫浸淫多年,对他来世间绝色亦不足为奇,红粉骷髅幻象而已,他甚至没怎么留意过乐则柔的衣着,“舒服就是,你穿什么都很好,我都喜欢。”
乐则柔似喜非喜嗔他一眼,不理他,转头继续看锦鲤,抿着嘴笑,还声嘟囔,仔细听是,“甜言蜜语一套一套的。”
安止走过去递出一只手,乐则柔手搭在他手心,安止十指收拢略一用力将她带起来,“走了,这儿潮气重。”
仗着林间无人,乐则柔抱着安止一条胳膊,很没样子地依着他走,山路铺着青石,绣鞋踩上去有很轻的哒哒声,偶尔能和林间鸟鸣对上调子。
乐则柔很感慨地:“‘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古人诚不我欺。你看这些鱼和飞鸟,无知无觉,安安静静,无所住无所往,反而比人自在快活得多。”
安止架着她两条胳膊拎她越过一片水洼,“想寻自在,未必能放下,孔子当年‘道不成,乘桴浮于海。’但最后还是为春秋礼乐奔走一生,你有智慧有仁心,挂念太多,终究难自在。”
乐则柔噗嗤一笑,“我岂敢拿至圣先师作比。”
“理不同而情同。”安止慢慢地:“有仁心,能体察世事艰难,有智慧,有挽救之力,你放不下所以烦恼,但要是放下了,就不是乐则柔了。”
乐则柔放不下的并非权势财富,她生活简朴,对奇珍异宝毫无兴趣,累积财富足够功成身退,到哪里都自在,她放不下的是人。
她自己也笑了,放不下,所以多烦恼,她踢着脚下石子儿,“你的很是,我放不下,当初一分为三背后不能我一手促成,但也有我推波助澜了,我就觉得,大宁现在这个局面,我得想办法扳回来。”
旁人听了会讲七姑好大的口气,要扳回大宁,但安止没嘲笑她异想天开,默默地听她。
“我原本以为各家分散权力最好,却忘记了人性贪婪,当年党夏入关能回去,现在一个落桑挑衅就避之不迭,如果日后真有刀兵,场面会不会更加不堪。”
“你想将分开的三份捏回一起?”
“也不算捏回一起吧,就是,总要有个中央决策的,不然再怎样也是散的。”
乐则柔既然出来,一定心里大概有个谱儿了,安止继续听她讲。
她却:“我还没想好,脑子里很乱。”
“因为我上一次……”她停住脚步,额头抵着安止手臂,很闷地:“有了今天进退两难,我做出一个决定或许会影响别人的命运,我不知道之后怎么做才最好。”
安止双手握住她细薄肩膀将人从怀里捋直,两腿弓步与她视线平齐,让她看着自己眼睛:“世上没有什么最好的选择,你做的决定很对。
如果不是你,现在土地税会收更多,也没有这么多商人出现,你可以看看,大部分人比以前过得好,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盛世,你做的非常非常好。
眼下不是进退两难,是在一步步往前走,每一步都和以前不一样。”
“大宁原来是农,现在是商,以后商业越来越兴盛,历朝历代没有过这样的事情,从史书中翻找不出答案,不代表你是错的。”
“可是落桑这件事,我确实有一点后悔了。”安止的肯定并不能如往常一样让乐则柔安心,她怏怏地低头,将脚下石子儿划拉到一边,“我在想,是不是当初真的让逸王天下一统才是正确,现在我还在,尚且能登高一呼出钱出力,过几十年呢?会不会即使落桑登陆,福建沦陷也无人问津?”
乐则柔大概是“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真实写照,眼前仍不足,还要忧心自己百年之后。
安止想笑,又笑不出来。
如果换成别人,爱怎样怎样,安止劝都不会劝,随他折腾去,船起帆落与他无关,但是现在面对的是乐则柔,安止知道她为了江南朱门碧瓦罗绮稻花付出了多少。
他想了想,:“永昌十九年党夏入关,皇帝乾纲独揽亦决定放弃漠北,逸王或许有才干,但谁都不能保证继任帝王也有本事。你所忧心的事情不能通过权归于上解决。”
“商人比农民和读书人难以管理,无论谁统一天下,必然要约束商业,之前重农抑商死气沉沉的时候你我都经历过,江南富贵风流来之不易,我知道你怜恤百姓劳碌。
但你也能看见,年年迁居江南的人最多,可见还是好的。
如果有了一个中央发号施令者,这些都是惨淡云烟了。”
乐则柔不赞同地摇摇头,慢慢地向前走,“但至少该有个统一的军队,这次东拼西凑,我实在怕了。”
“有了统一的军队,主帅便是不穿龙袍的皇帝,无人抗衡和约束的权力总会失控。”安止食指抵住乐则柔嘴唇,不让她出反驳。
“乐则柔,权欲面前,永远别相信人心。”
那能怎么办呢?
乐则柔这些天无数次思考这个问题,质疑和否定自己,她知道即使权归于上也有亡国之君,但是——那就不是我的责任了啊,她暗戳戳想,至少她不会像现在一样控制不住去自责去怀疑,辗转难安。
安止的很对,可来去,难不成真的无解?
“其实你所担忧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不必担忧。”
“我能想到的事情,也总有别人能想到,或早或晚而已,等到那一天,他们不必为国而战,为了钱财就足够了。”
“财帛动人心,当大家知道外面能带来更多的资源时,没人会离席而去。”
“你是……”乐则柔很轻地从舌尖吐出两个字,“侵略?”
“对,侵略。”不同于上次掩饰,在无人林间,蝉鸣清风中,安止清楚告诉她,侵略能解决危局,也是最终的方案。
乐则柔摇头,依然我不愿意。
“天下大势如此,非你一人之力可左右。你一直商人天性逐利,在我看来这话不对,是商业天性逐利。”
乐则柔:“可逐利不代表要夺别人的活路,大家好好做生意,你看现在也很好啊,彼此贸易互通有无。”
她将近三十岁,泥潭里滚二十多年,底色依然有天真。
天真得让安止几乎不忍心提醒她李怀州的死和江南彻底消失的乞丐们。
他尽力婉转地:“你看大宁之内大商人如何抢地盘,你在湖州做生意,但也一点点扩张到江宁苏州江淮一带,各家都在外扩,迟早有大宁的地方不够的一天,或者去外面做生意渔利更多的时候。
到那时,你觉得他们还会平心静气‘好好’做生意吗?
这次落桑的事情,如果过十年二十一年发生,恐怕都不必鼓动便会争先恐后去了,赤手空拳也要去。”
在安止看来,江南世家不着急,一是他们低估了落桑污水的严重紧迫程度,而且仗着乐则柔不会坐视不理,他们才敢高高挂起,否则不会现在的态度。
二是他们手中资源尚且享用不尽,还没意识到多出一片土地意味着什么,人力,原料,还有更多买家。
如果有下次,安止必然不可能看乐则柔着急了,即使他们依然想不到,安止也会去提醒。
安止一席话像是一只手拨开重重迷雾,乐则柔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里走出来,看见仰头明月如洗。虽然,虽然月亮是红色的残忍不祥。
她沉默地走着,只能听见绣鞋哒哒的声音,过了许久,她斟酌着:“你的对,如果日后有人挑衅,只要晓之以利便能激励抵御外敌,我不用担心什么。但是,我还是觉得,不会走到主动占据别国那一步,因为我们天性不喜战争。”
安止不在乎以后,只要乐则柔不再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烦心就足够。
所以他笑着点点头,顺着她:“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大宁天性和平,轻易不兴兵戈。”
山路渐渐缓和,可见柱国寺红黄琉璃瓦的屋顶,一只燕子倏忽斜翅从眼前飞过,惊住了她的脚步,鬓边木槿花掉落,她想捡起来,被安止握住手腕,笑:“再摘一朵就是了。”
着就要去摘,被乐则柔拦下,她弯腰捡起来那朵木槿,手帕轻轻擦掉花瓣沾染的泥土,随口:“我不是想戴花,这是你给我摘的。”
安止一时语凝,眼神复杂。
乐则柔却只是稀松平常一句话,她看着安止,眼里有粉色的木槿花。
“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挺累的?”她问。
“我什么都不让你做。如果落桑这回按你的办法,能省了后面许多麻烦。”
安止忽然大笑,眉眼很生动地扬起,食指轻佻地勾了她下巴一下,“你明明什么都让我做啊,为夫不累。”
乐则柔反应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又羞又气,狠狠拍他后背,“大白天的你胡什么呢!”
“那晚上再。”
“你!”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举手告饶,收了不正经神色。
他:“你很好,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没什么累不累的。”
“如果不是你心软,我们现在也不可能在一起,我约么早就成七姑刀下亡魂,哪里还有今天的快活。”
乐则柔看了他半晌,眼睛微微眯着,似乎审视他的是真是假,安止一动不动任她量,末了她踮脚偷袭亲人家一口,率先跑了。
“吃饭去吃饭去,我饿了。”
安止含笑跟上。
心里一直惦记着那朵木槿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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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作者真的,支楞起来了!
快!夸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