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满分啊!”,谢半珩在周围一片惊呼声中笑着,“目前的全场最高分”。
以后的全场最高分,因为再也不会有比你高的了。
景明正好在诸多观众的瞩目下,走到谢半珩旁边坐下,他一点也没有在意分数,反倒换了个话题,“一会儿上半场结束,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谢半珩一愣,脱口而出,“你现在尝得到味道了吗?”
景明笑笑,声道,“你知道了?”
也是,谢半珩对自己在意的人或事,心细如发,怎么可能不知道景明味觉有问题?
景明解释,“之前只有极致的酸甜苦辣咸才能感受到,现在稍微好一些,可以感受到味道浓烈的食物了”。
谢半珩有些为难,“我也定了饭馆”。还特意选择了非常清淡的口味。
过于极致的味道很容易伤身,反正景明也尝不到,还不如选择对身体好的。
到时候,赢了,就给景明庆功,输了就安慰景明。
景明哑然失笑,“那我们就扔硬币,国徽面去我那儿,花卉面去你那儿!”
“行啊”。
谢半珩和景明低声讨论午饭要去哪儿吃。台上的吴迪别午饭了,恨不得快进时间好度过这尴尬一刻。
吴迪做的是跳舞器人,用的是单片,看上去跟景明的作品没有任何关系。
但单片就是芯片的一种啊!
前脚景明用的芯片是自己设计制作的,后脚吴迪就单片是他购买的成品芯片。
这分数不低才奇怪呢!
吴迪哭丧着脸,站在台上等着评委们宣布分数。
果不其然,“2分”。
谢半珩忍不住抬头一看,幸灾乐祸,“这分数,全场倒数第三!”
这下别特别创新奖了,连三等奖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景明皱眉,“被压低了”,原本听着吴迪的答辩,对方至少也能拿个0分的。
不仅如此,后面一连串被景明台风尾扫到的选,那分数,都暗绿稀红、七零八落。
更有甚者,只要是用了芯片的,那就是房倒屋塌、惨不忍睹。
好不容易上半场结束,景明和谢半珩起身,正要出去吃饭。
“托你的福!!”
吴迪气势汹汹冲到景明面前。新仇旧恨,都要一起算。
“吴哥吴哥,有娱记!娱记!”
江紧随其后,死拽着吴迪的胳膊,猛地往下蹲,试图用体重拽住吴迪,“霜姐让我看着你!吴哥,别冲动,别冲动啊!”
“呦,吴啊?”
谢半珩笑眯眯的跟吴迪打招呼。
要不是吴迪知道观众席里一定有狗仔,他早就一拳头招呼到谢半珩这张惹人厌的脸上了。
吴迪压着火气,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骗子!”
谢半珩就疑惑的皱皱眉,“我骗你什么了?”
大庭广众又有监控摄像头,他傻了才会承认。
吴迪一哽,总不能他被谢半珩骗了两万块钱吧。
骗钱还是事,吴迪只要一回想起那天的事情就受不了。
他跟来收房的服务员面面相觑,对方看他的眼神格外警惕,仿佛他是住不起行政套间前来骗房的。
吴迪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他这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种奇耻大辱!
“同学,你再站在这儿堵路”,谢半珩冷声嘲讽他,“我就喊保安来了”。
吴迪呼吸急促,脖颈之间青筋暴起,明显已经忍无可忍。
“吴哥,吴哥,我们走!”
江左死拽着吴迪,右还打开,恨不得即刻打电话给经纪人。
吴迪已经蓄势待发,谢半珩还微微偏过头,等着吴迪发火。
“其实你的跳舞器人做的还不错”,景明突然很中肯的评价他,“评委的分压低了”。
吴迪一愣,紧接着,满肚子火气泄了一大半,顿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发火也不对,不发火心里更憋屈,只好呆愣在那儿。
得亏这会儿已经是散场了,满场观众着急慌忙的出门吃午饭,几人又在偏僻角落里,否则早就被人注意到了。
“可以让一下吗?”,景明礼貌的问。
吴迪堵在过道上,过都过不去。
“哦哦”,吴迪颇为窘迫的往旁边一侧身,缩缩脚。
“走啦,谢半珩”。
景明喊他,谢半珩只好对着如遭雷劈的吴迪,笑了笑,抬脚欲走。
吴迪脱口而出,“你、你叫谢半珩?”
景明顿足,吴迪认识谢半珩?或者听过他的名字?
谢半珩回身,嘲讽的笑了笑,“是啊,我叫谢半珩,怎么了?”
吴迪心翼翼试探,“是哪个谢?哪个珩?”
“你配知道吗?”
吴迪顿时脸色大变。
谢半珩语气冷淡,“用着谢家的资源成名的,开心吗?”
吴迪讷讷不语,刚才那嚣张气焰宛如遇上了高压水枪,被一句话压到彻底没了火气。
谢半珩嗤笑,“既然现在认识我了,以后就绕着我走,知道吗?”
吴迪低头,面色涨红,摆明了臊得慌,不肯话。
谢半珩就笑起来,懒洋洋的反问他,“不愿意?”
吴迪还是沉默不语。
“话!”,谢半珩不耐烦了。
吴迪今年也才十九岁,又被人捧了一段时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刚才能忍那么一会儿都是极限了。
他猛地抬起头,愤愤不平,“跟你们谢家有关系的是我姨妈,我又不是三的儿子!凭什么绕着你走!”
“呦!你还知道你姨妈是三呢!”,谢半珩嘲讽他,“不不,我记错了,不是三,是六还是七?”
江猛地把头低下去,恨不得比吴迪都低。
吴哥的姨妈是某谢姓富豪的情人,怪不得吴哥从出道开始资源就这么好?感情是沾了某富豪的光。
这么劲爆的料啊!
江又想听八卦,又怕吴迪生气,只好低下头,竖起耳。
谢半珩生怕气不死吴迪,“回去告诉吴佩君,她现在六上位成功了,别老想着花钱买包买首饰,想想怎么防住谢兴琮身边的八、九、十吧!”
吴迪拳头攥紧了拳头,牙根咬得嘎吱响,要不是江在后面死拽着他,他早就一拳头挥上去了。
“我们走”,谢半珩转过身,脸色已经又阴又沉。
景明一直没话,只是在此刻,用轻轻的揉搓谢半珩的掌。
不论言语上是何等的快意,内心的隐痛永远不会消失。每一句话,既是在讽刺吴迪,也是在撕开心里的伤口。
捂不了心,那就给他捂捂。
直到过了老半天,谢半脸上喜笑颜开,嘴上还要故作嫌弃,“好了好了,再揉下去,你自己的都要揉红了”。
两人都没去管身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吴迪,相偕出门。
出了科技馆才发现,中午已经开始下雪了。也是,快要隆冬腊月了,这会儿下点薄雪也正常。
z省地处南方,气候潮湿,雪一下来就是雨夹雪,那一点稀薄的雪花掉在地上,顷刻便融入了泥水里,反倒把路面弄的泥泞不堪。
实在恼人。
两人站在科技馆门口,来的时候打车来的,也跟出租车师傅好了,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再来接他们。
“现在才十一点,看来我们结束的太早了,估计还要等一个时”,谢半珩笑嘻嘻的跟景明话。
景明没回应,只是侧耳去听。他们刚才在里面跟吴迪争执了一会儿,周围人都已经走光了,连车流声都很稀少。
现在场馆外围很安静。因为安静,所以听的很清楚。
雪花跟雨点混在一起,碎琼乱玉里裹挟着蒙蒙细雨,一旦砸在地上,堪称针落可闻。
“怎么不话?”,谢半珩调侃他,“是不是被我复杂的家庭关系震惊了?”
“我可不可以摸一摸你的脸?”
什、什么?
谢半珩眨眨眼,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可以摸一下你的脸吗?”,景明又重复了一遍。
谢半珩茫茫然的看着景明,又愣愣的点点头,“你摸吧”。
着,他还低下头,方便景明摸他。
景明伸,这是他第一次去碰谢半珩的脸,从额头到鼻梁。
唔,额头很饱满,鼻梁很高,又直又挺。
微凉的指尖碰触在脸上,谢半珩轻笑一声,“有点痒”。
景明温和的笑起来,“你别动,还有嘴唇”。
嘴唇。
这两字仿佛自带热度一样,从景明唇齿间逸出来的时候,谢半珩心里腾地烧起了一团火。
明明没有任何的暧昧,景明非常认真的在摸他的脸。可谢半珩心砰砰乱跳,四肢百骸都涌上热流。
景明只觉得自己指尖碰到的肌肤越来越烫,“你、你是不是脸红了?”
“没、没红!”
谢半珩矢口否认,狼狈的低下头。
景明困惑不已,忍不住戳了戳谢半珩的脸颊,“明明就是烫的啊!”
“没有!没有烫!”,谢半珩恼羞成怒,“我天生体温高!”
景明还是有点困惑,但谢半珩都气急败坏了,他就只好善解人意道,“我知道了”。
景明终于摸完了,他收回了指。
微凉的指尖离开了自己的肌肤,谢半珩松了口气,又怅然若失。
“你在这等一等”,景明刚收回,突然拔腿往远处跑。
谢半珩一愣,“你干什么去!”
他又急又气,景明看不见,这会儿乱跑什么!这要是摔了碰了,可怎么办?有什么事情不能找他做吗?!
“景明!”,谢半珩一面喊,一面拔腿追上去。
景明跑得极快,还要回头喊,“你待在那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谢半珩无奈,气急败坏,“你心跑!别摔了!”
景明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谢半珩看着他的背影,愤愤不平,这个没良心的!就这么把他扔在这里!
紧接着,这样的不平变成了酸涩。
他们形影不离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景明有事情瞒着他呢!
不仅瞒着他,还要他站在这里傻等。
臭景明!没良心!坏胚子!
谢半珩给他取了一溜的外号,个个都体现出景明的罪大恶极,穷凶极恶。
时间在谢半珩的忿忿不平里一点点滑过去。
已经半个时过去了,景明还没回来。会不会找不到路?有没有人欺负他?是不是摔跤了?
谢半珩的脸色开始焦躁起来。
他接连给景明打了好几个电话也不接,又怕景明回来找不到他,只好站在原地左右踱步,来回转圈。
再等十分钟,要是还不回来,马上就去找景明。
谢半珩下定决心,撸开袖子,眼珠子就一直黏在表上。
秒针一圈一圈的转过去。
十、九、八算了,不等了!
谢半珩猛地转身。
“谢、谢半珩”,景明喘着粗气,跑过来。
谢半珩赶紧迎上去,一看见景明,顿时心里一凉。
这人原本皮肤就白皙,这会儿更是显出一片惨白来,没半点血色。这么冷的天,额头跑出了一层细汗。
头发上沾着一层细密的雨丝,他就这么直愣愣的跑出去,连伞都没打。
裤子上全是泥点子,白色的羽绒服上衣甚至还有一大滩泥渍,肯定是摔跤了!
谢半珩一急,连忙去拽他衣服拉链,“有没有伤口?我看看,我看看!”
“谢半珩”,景明终于把气喘匀了。
他轻笑起来,“你看”。
“看什么?”
谢半珩茫然的低下头,景明轻轻的打开了虚虚拢在一起的双掌。
掌心上赫然是一个雪雕人。
那是谢半珩的样子。
此时雨丝细细密密,雪花依然只有零星几许,一到地上,全成了泥水。
要捏出这个大概十公分高的雪雕人,他得跑多少地方才能找到这些雪?
谢半珩喉咙微涩,缓了缓,才开口,“你上哪儿找的?”
景明在笑,他裹着个大口罩,但眉目弯弯,用一种轻松的口吻道,“树枝、花丛、栏杆上面,没有泥水,就能积下一点雪来”。
再撇掉了最上层的脏雪,取用中间一点的,他跑了好几个地方,才采到这么点。
中途甚至还摔了几跤。
“本来还想把你做的更帅一点,但是时间有限,只能这样了”,景明捧着雪人,不好意思的笑笑。
谢半珩鼻子发酸,“你是不是戴上你的眼镜去的?”
景明看不见,要想在大半个时内找到雪,还要雕,他只能戴眼镜。
他脸色白的跟鬼似的,额头冷汗涔涔,不是跑出来的,是头痛欲裂的后遗症。
“你放心,我只戴了一会儿”,景明把掌心伸到他眼前,“你看看,雕得像不像你?”
他有一双那么稳当的,甚至可以媲美器,如今拿来雕刻,自然也是很好的。
这个十厘米高的雪人,面部雕像栩栩如生,简直跟谢半珩宛如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像”,谢半珩只敢一个字,他生怕的太多,心里的感情就要压不住了。
他咬着牙,不要让自己声音颤抖。缓了又缓,终于好一些了。
可话一出口,谢半珩才发现,语调抖得不成样子。
“你为什么要做这个?”
良久,谢半珩听见耳畔传来景明的声音——
“哄你”。
我想你高兴,不要难过。
景明认真,“这个送你,低温下可以保存很久”。
它不会像你的父亲那样背叛你。
我也不会。
景明微微偏头,看着谢半珩。
他的眼睛风流多情,含着春水,可认真看人的时候又清澈明朗,像有一把碎钻洒在里面,细细碎碎的目光里都是谢半珩的倒影。
多情却干净。
谢半珩看着景明,从他里接过雪人。
明明冷冰冰的,一点也不暖和,谢半珩却跟捂着个宝贝似的。
又怕雨水将它打湿,心太热,化了。又怕雪花掉下来,积在雪人身上,毁掉了雪人的外形。
他胆战心惊,心翼翼的护着。
雪花开始有点大了,牛毛细雨也淅沥起来,北风呜呜的刮过来,外面越来越冷。
隆冬已经来了。
春日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