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雪肤月貌
明芙鱼坐在桌前吃早饭, 桌上摆着糯糯的米粥,正冒着热气,她拿着白瓷勺轻轻搅动着, 米粥里放了几瓣嫩黄的菊花花瓣,还在上面撒了几粒芝麻, 看起来清新可口。
屋外传来脚步声, 护卫们抬着一箱箱东西走进来, 明芙鱼不由好奇的瞅了两眼,那些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秦时武跟在护卫最后, 走到明芙鱼旁边,恭敬道:“阿鱼姐,少将军今天早上有事急着出去了,这些东西都是少将军让人送来给您的,都是他亲自挑的,您等会儿看看喜不喜欢。”
“都是什么?”
“一些衣衫类的寝居用品。”秦时武回答道。
明芙鱼点了点头,她虽然搬回来住了,但是一直没去卢府取回衣衫,明府虽然有衣衫, 但都是以前的,早就太不能穿了, 她本来想今天出去做两身衣裳,没想到谢岿然早就想到了。
明芙鱼笑了笑, 手里拿着一个海棠卷, 问:“秦大哥,你吃早饭了么?要不要坐下来吃点。”
秦时武受宠若惊地看着她,摸了下肚子, 嘿嘿一笑道:“我还真有些饿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芙鱼让人给他添了把椅子,又给他上了一副碗筷,秦时武豪不见外地坐下吃了起来。
明芙鱼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鲜豆浆,放到他面前,看他大口地吃着,不由笑了笑,双手撑着脸颊,双眸亮晶晶的道:“秦大哥,你反正闲着没事,不如给我讲讲谢岿然这些年在边关的事。”
秦时武嘴里吃的鼓鼓的,抬头看着明芙鱼晶亮的眼眸,算是知道明芙鱼为什么邀请他留下用早饭了。
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一口豆浆,问:“阿鱼姐想99Z.L听哪方面的?”
明芙鱼唇边泛着笑容,很不挑道:“哪方面都行,只要是关于谢岿然的,我就都想听。”
秦时武拿人手软、吃人嘴软,看着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烤饼,只能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明芙鱼一边喝着粥,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危险的地方便紧张地握紧了手心,听到离奇的地方就好奇地瞪圆了眼睛,听到谢岿然威风的地方,便忍不住抿着嘴角开心的笑。
秦时武本就是一个喜欢话的人,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忍不住一直搜肠刮肚的下去,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谢岿然的是,不管大事事一口气都了。
他一边一边吃,像风卷残涌一般,不知不觉将满桌子的早饭都吃得一干二净,明芙鱼粥才喝了半碗,他一个人就吃了整桌子的早饭,吃完后看着满桌的空盘子,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明芙鱼嘴角含笑,关切问:“用不用让厨房再端点吃的过来?”
“够吃了,我已经吃得饱饱得了。”秦时武赶紧摆了摆手,抬手轻轻拍了下肚子。
他抬头望向窗外,日光不知不觉已经爬到高处,接近晌午了,他连忙站起来,“阿鱼姐,我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去忙了,以后想起什么,我再跟你。”
“好,秦大哥,你去忙吧。”明芙鱼轻轻点头,站起来送他。
秦时武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大步走出明府,站在门口才恍然回神,他停住脚步,一拍脑袋道:“如果让阿鱼姐去审问敌军,估计不用严刑逼供,敌军就将什么都了。”
他不由摇头笑了笑,幸好明芙鱼不是什么敌军。
明芙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秦时武走远,回过身来,走到那些大箱子旁,让丫鬟把箱子都一一开。
第一个箱子里放着精致华美的衣裳,各式各样都有,布料柔软舒适,都是明芙鱼喜欢的颜色。
另一个箱子里摆满了各式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谢岿然可能是不知道明芙鱼喜欢什么样的胭脂,便每样都挑了一盒,明芙鱼拿起一盒口脂看了看,想起谢岿然挑这些东西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
最后一个箱子里放着一些玩意,有屋子里放的摆件,还有平日用来闲着取乐的,甚至其中还有一副马吊。
明芙鱼看着箱子里的这些东西,忍不住笑了笑,站在那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才让丫鬟们将东西归置起来。
她随手拿起一块沉水香放到鼻前嗅了一下,走到白鹭香炉旁,将沉水香放了进去。
袅袅香气随着烟雾升起,屋里弥漫起淡淡的香味,是明芙鱼喜欢的味道,她靠在窗旁,轻轻闭了闭眼,感觉阳光淡淡地照在面颊上,沉水香弥漫在她的身旁,寂静而美好。
晌午,谢岿然带着明家的田产、地契和钥匙走了回来,交到明芙鱼的手上。
明芙鱼看着这些东西,微微怔了99Z.L怔,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钥匙,有一瞬的恍惚,她至今还记得那日将这些东西交出去的时候是怎样的艰难,如今回忆起来,还是会觉得有一点难过。
谢岿然在桌边坐下,喝了一口茶道:“阿鱼,当年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涉事的官员该抓的抓、该放的放,明从里和孙氏已经供认不讳,接下来他们该承担怎样的罪责,刑部的官员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这些事都已经处理好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扰你。”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唏嘘道:“我没想到能处理得这么快。”
“你家的财产被他们霸占了这么久,也该快点让他们还回来了。”谢岿然放下茶杯,没提自己逼着刑部官员加快速度的事,抬头道:“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你家的店铺看了一圈,那些店铺生意大不如前,货物也堆积沉旧,你如果想将生意重新做起来,恐怕需要花费一番心思。”
明芙鱼有一瞬间的茫然,“我要亲自管理这些店铺吗?可是我不会……这些东西都是我父亲的心血,我怕我会处理不好。”
她以前并不知道明伯庸的买卖做得有多大,可她经过之前的事已经清楚了,店铺里有那么多的员工,她如果接手这些铺子,就要对这些人负责,她不由有些紧张,既担心自己做不好,又担心会给父亲丢人。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明大哥的心血,你才要亲自来处理。”谢岿然看着她柔声道:“阿鱼,我想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不会想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人的手上,对不对?”
明芙鱼轻咬下唇,郑重点了点头。
谢岿然的没错,与其把这些东西交到其他人的手上,不如由她自己掌握,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由她自己承担,她不能像沈十娘一样,完全的依靠哪个人,最后当明伯庸离开的时候,她连自保都难以做到。
谢岿然跟明伯庸不同,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庇护明芙鱼,却不会让她永远只待在他给她构建的暖阳屋中,让她不知道外面的风雨有多大,他会让她生活安逸,却永远保持自力更生的能力。
谢岿然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慢悠悠地转了转,安慰道:“别担心那么多,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但以前也被迫听明大哥念叨了不少生意经。”
想起明伯庸,他们都忍不住笑了笑。
以前明伯庸喝醉之后,最喜欢拽着谢岿然个不停,每每磨得谢岿然耳朵生茧,想记不住都难。
明芙鱼将田产、地契找了个锦盒放起来,把钥匙拿出来,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一点,“下午我去仓库里看看,将所有东西都清点一下,然后再从长计议。”
谢岿然轻轻点头,“我下午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大哥这是准备下午也不回家了?”谢临安跨过门槛,面色沉99Z.L冷地走了进来。
谢兰川跟在他身后,还没进门就大声喊着,“大哥!你怎么不回家啊!兰川在家等得急死了,所以等不及来看你了!你有没有想兰川,兰川好想你啊!”
谢兰川声音响亮,嗓门比七年前还大,谢岿然抬手抚额,还没看到他的人,便已经开始觉得头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眸亮了亮。
明芙鱼抬头望去,谢临安和谢兰川都已经长成了大人,站在一起差不多高,个个相貌堂堂,谢临安面容稳重,举止依旧像以前一样有礼,只是现在面色有些冷,谢兰川却还透着几分孩子气,像以前莽莽撞撞,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他们二人走进来,遮住了门口的光亮,谢兰川稍微站定,看清楚谢岿然在哪里之后,就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谢岿然,“大哥!大哥!”
谢临安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地看着谢岿然,像在赌着气一般。
谢岿然笑着拍了拍谢兰川的背,对谢临安张开手臂,“过来。”
谢兰川立刻回身招手,“二哥,你快过来!”
谢临安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伸手抱了一下谢岿然,他面色不变,耳尖却泛起红来。
明芙鱼忍不住偷笑,这个谢临安还真是跟以前一样别扭,明明心里惦记着谢岿然这位兄长,偏偏什么也不,无论关心谁,永远都是一副气哼哼的训斥模样,典型的嘴硬心软。
明芙鱼含笑看着他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让丫鬟们送些糕点茶水进去,留他们三兄弟在屋内叙旧。
他们三个在屋子里一直没有出来,里面不时传来话的声音,笑笑,经常是这样谢兰川一个人在吵吵闹闹,谢岿然和谢临安偶尔应上几声,有的时候屋子会突然安静下来,可能是谢岿然在讲边关的事,谢临安和谢兰川都一脸严肃,聚精会神的听着。
明芙鱼站在屋子外面远远看了看他们,见他们仍旧有不完的话,没去扰他们,独自乘马车去了店铺。
这些年铺子里果然荒废了不少,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账面也是一塌糊涂,明芙鱼查过账后发现有不少铺子都在亏损当中,就连酒楼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样,里面不再只是吃饭的地方,竟然还养起了舞姬,明从里还差点在里面开起了赌坊。
明芙鱼看得既生气又头疼,明从里这几年想一出就是一出,专挑偏门的生意做,一点也不走正道,简直是在胡闹。
明芙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铺子都停业整顿,决定把现在的生意都停了,改头换面,好好重新开始。
她还派人去把辞娘请了回来,辞娘这些年一直待在乡下,已经嫁了人,收到明芙鱼的传信后,立刻收拾包袱,带着夫君回了长安。
明芙鱼忙起店铺的事,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各个店铺跑着。
谢岿然在满了三天之后,正式回了谢家,也开始忙着见朝中的各位大臣99Z.L,他当年走的狼狈,如今却回来的风光,数不清的朝臣跟他套近乎,他每日应酬不断,看起来是在整日吃喝玩乐,明芙鱼却知道他实则是在暗中联络着什么。
靖帝仍旧昏睡不醒,虽然极力隐瞒,但朝臣们已经隐隐得到了消息,都开始不安份起来。
长安城看似繁华依旧,其实已经开始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逐渐将爪牙伸向了皇宫,都想知道靖帝的近况,也都开始暗中做准备。
明芙鱼自是对朝堂中的事一窍不通,她只知道万事有谢岿然顶着,谢岿然没慌,她就不用动。
她每天忙着铺子里的事,跟辞娘一起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只是一直苦无对策,辞娘最拿手的还是管理酒楼,明芙鱼将酒楼交给她是一点也不担心,但其他的事辞娘就帮不上忙了,两人见识有限,实在是商讨不出个所以然来,明芙鱼只能去向谢岿然讨教。
夜里,月色明明,谢岿然书房里亮着烛光,轩窗大大的开着,他坐在窗前,眉心蹙紧,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没有看手里的书,正看着窗外的落花发呆,烛火昏黄,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暖色。
明芙鱼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灵活自如,只要不碰到就不会痛,她远远看到谢岿然坐在那里,眼睛机灵地转了转,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她矮着身子,顺着墙根一点点挪过去,突然从窗户底下露出一个脑袋,对着谢岿然做了一个鬼脸。
谢岿然丝毫没有惊慌,拿着书卷在她脑袋上轻捶了一下,“从你走过来,我就看到你了,还想吓我。”
明芙鱼揉着脑门,笑嘻嘻问:“想什么呢?”
“想你这个烦人精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笨。”谢岿然趣了一句,勾唇笑了笑,“快点进来,走门,别爬窗。”
“我又不是你,才不喜欢爬窗呢。”明芙鱼站起来,推门走了进去,大大咧咧在桌边坐下。
谢岿然放下手里的书卷,将窗阖上,“我也不爬窗,我只偶尔爬个墙,现在两府中间开了月门,墙也不用爬了,倒是省事不少。”
明芙鱼想起谢岿然以前总喜欢翻墙过来,忍不住莞尔。
谢岿然走到桌边,将一个果盘放到明芙鱼面上。
精致的果盘里面摆满了金灿灿的松子,看起来颗颗饱满,香味四溢。
谢岿然笑了一下,“你来得正好,这些松子刚到的,你正好可以尝个鲜,省得我还要跑去给你送一趟。”
明芙鱼看那些松子圆润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手指灵巧的剥了颗松子仁放进嘴里嚼了嚼,松子清香四溢,吃后唇齿留香,她忍不住又伸手去拿第二个,随口问:“哪来的松子?”
如今夜色已深,外面应该没有卖松子的人了,谢岿然刚才却这些松子是刚到的,所以明芙鱼猜测,这些松子应该是谁送过来的。
明芙鱼果然没有猜错。
谢岿然悠闲笑道:99Z.L“是玄冥刚才派人送过来的,他浮图寺后的松林里今年收获颇丰,松子都熟了,寺庙里的厨子将松子晾干炒熟后,他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送过来一些让我尝尝,是当作给我的接风礼。”
明芙鱼有些诧异,疑惑问:“玄冥回来了?”
谢岿然吃了一颗松子,“他之前不在长安吗?”
明芙鱼‘嗯了一声,解释道:“我之前去浮图寺的时候,庙里的大师他在你走后不久就离开寺庙了,好像是四方云游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谢岿然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沉默一会道:“前几年我在边关见过他一次,他他当时是化缘路过那里,顺便去看看我。”
明芙鱼有些惊讶,“原来你见过他。”
谢岿然微微颔首,“当时我在战场上受了伤,多亏他带来了不少补药,不然我的身体恐怕没有那么快恢复。”
“受伤?严重吗?”明芙鱼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拽着谢岿然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查看着。
谢岿然失笑,“没事,伤的不重,只是当时箭上有毒,所以多休息了一段时日,现在早就已经好了。”
“毒都清理干净了吗?”明芙鱼忍不住紧张。
“都处理好了。”谢岿然笑了笑,“如果没处理好,你现在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明芙鱼忍不住了他一下,“不许胡。”
她放松下来,又问:“玄冥这些年一直待在你那儿吗?”
谢岿然摇了摇头,“等我的伤养好了,他便离去了。”
“让他去哪儿了。”
谢岿然想了想道:“后来,我总听边关附近的百姓那里来了一位大师,经常给大家讲解诗经,边关附近的百姓连年受战乱之苦,心中郁结在心,那位大师常常开解他们,替他们化解苦闷,很受大家的欢迎。”
“难道是玄冥?”明芙鱼猜测。
“有这个可能,只是当时我以为玄冥已经回长安了,便没往他身上联系。”
明芙鱼好奇,“他没有再去见过你吗?”
“没有。”谢岿然摇了摇头,“我一直没有再见过他。”
明芙鱼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想想玄冥洒脱的性格,也不足为奇,她道:“出家人一切随缘,玄冥可能觉得边关是有善缘的地方,就多留了几年,没去见你,可能是不想扰你。”
“嗯。”谢岿然笑了一下,“不管他要走要留,总有缘由。”
明芙鱼将嘴里的松子咽下去,想起玄冥,不由想起一件事,犹豫着问:“你知道浮图寺里给你做饭的和尚是谁吗?”
谢岿然笑意加深,抬头对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玄冥。”
明芙鱼瞪大眼睛:“……原来你早就知道!”
谢岿然点了下头,解释道:“我刚去浮图寺的时候,吃不惯那里的饭菜,玄冥便偷偷下厨,亲自给我做了可口的饭菜,从那以后,我每次去,他都背着我亲自下厨,做些我喜欢的饭菜,然后装作是别99Z.L人做的,用食盒端来给我吃,我一开始信以为真,不知道是他做的,他只告诉我是饭堂来的饭菜,我也是后来才偶然得知真相,不过他既然不肯告诉我,我就只当不知道。”
明芙鱼微微疑惑,总觉得玄冥对谢岿然有些过于好了,忍不住问:“你跟他如何认识的?”
谢岿然想了想,回忆道:“我刚怀疑自己身世的时候,心情不太好,整日不喜欢在家里多待,便总拿着弓箭到山里骑马猎,借此消愁。”
“有一日正好遇见了大雨,山间雨雾蒙蒙,我不熟悉地形,在里面转了几圈,不心迷路了,稀里糊涂走到了浮图寺,当时玄冥正在庙前清扫落叶,大雨瓢泼,他却不动如山,仿佛感觉不到雨淋在身上一样,继续扫着地上的落叶。”
“我看得有趣,便上前搭话,当时我也是个落汤鸡,看他如此从容淡定,忍不住佩服,谁成想他回过头看到我,却是一句话不,反而渐渐红了眼眶,我一下子就懵了。”
“后来他才告诉我,那日雨雾弥漫,他不心看花了眼,将我看成了一位他的故人,所以他才那般激动,他为表歉意,邀请我到庙中躲雨,没想到我们志趣相投,相聊甚欢,我跟他就是这样相识的,后来每当我心中烦闷,又没地方去的时候,便总喜欢去他那坐坐,他开解了我不少事,算是我的良师益友。”
明芙鱼怀疑谢岿然可能确实长得很像玄冥的那位故人,所以玄冥才对谢岿然这么好,那位故人可能对玄冥很重要。
明芙鱼忍不住问:“你可知他那位故人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
谢岿然摇了摇头,“我不曾问过。”
“你难道不感到好奇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谢岿然弯了下唇,神色豁达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当他想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他不想,我问了也是白问。”
明芙鱼点了点头,没再纠结这件事,她正想伸着白嫩的手去抓松子,低头一看,自己面前已经放了一堆剥好的松子仁,她不由含笑抬眸,对谢岿然笑了笑。
谢岿然勾着唇角,看着自己的手,趣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给你剥虾剥习惯了,看到什么东西都想给你剥。”
“那感情好。”明芙鱼捏了一簇松子仁放进嘴里,满足地弯起眼眸,“你这个习惯可要好好保持。”
松子仁放在一起味道格外的香浓,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开心的喟叹了一声。
谢岿然笑意眸底漾开,“别光顾着吃,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明芙鱼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我是想来跟你商量铺子的事。”
“你。”谢岿然认真听着。
明芙鱼气愤道:“我这几天把所有铺子里的货物都清点了一遍,发现明从里这些年进的货物参差不齐,有好有坏。”
“他在店铺里摆放99Z.L的都是好东西,给客人看的货也是好东西,但当客人把货物买下,拿走的时候,他就故意偷龙转凤,给客人滥竽充数的劣质品,以此来挣大笔差价,他还雇了几个壮汉守在门口,谁敢上门闹,他就将人出去,一点道理也不讲。”
“他这样做生意,虽然一笔买卖能挣更多的银子,眼前看是挣得多了,可实际上,却因此将顾客都赶走了,顾客又不是傻子,吃过一次亏之后当然就不肯再光顾,他这种做法一传十、十传百,导致越来越多的人避开明号的铺子,生意越来越惨淡,明号口碑大不如前,顾客也大批量流失,到了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
谢岿然低沉地笑了两声,颇为无语道:“这个明从里可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一点也不像明大哥的弟弟。”
明伯庸做生意向来讲究公道二字,从来都是以诚待人,不曾干过缺斤少两的事,不然他也不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明芙鱼轻轻叹息一声:“我觉得不能再继续卖那些东西,想给铺子里重新换一批新货,然后重新开张,可是我既不知道哪里能进得到好货,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明号的生意,毕竟大家对明号的信任已经没了,想要重新建立起信任是很难的。”
谢岿然沉吟片刻,分析道:“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种,是彻底改头换面,把明号的匾额撤了,重新换个名字,跟以前的店铺划分清楚界限,重新开始,不过……我猜你可能不愿意这样做,毕竟明号是明大哥的心血,你可能不想舍弃。”
明芙鱼抿了下唇,点头道:“我确实不愿意这样做,我不想让父亲一生的心血付诸一炬,明号是父亲一手一脚创立的,不应该就这么毁了,当年是我没有保护好明号,我现在不能这么轻易的舍弃掉明号。”
谢岿然笑了笑,“那我们就只能选第二条路。”
明芙鱼抬眸看他,目光希翼道:“我该怎么做?”
谢岿然声音低沉:“想要挽回信任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将货品全部换掉,重新开张,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真诚对待每一位顾客,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将明号的口碑响,阿鱼,你要想清楚,这条路会比第一条路艰难很多,你可能要面对质疑、猜测和咒骂,还要去隐忍。”
明芙鱼毫不犹豫道:“我选第二条路。”
谢岿然轻轻笑了一下,“好,我明天就派人去卢府,问问嫂夫人知不知道明大哥以前都在哪里进货。”
“问我娘?”
“我记得嫂夫人以前虽然不操心做生意的事,但经常跟明大哥到处去,她很有可能会知道进货的渠道,另外我会派人出去听,尽量弄一些新奇的货品回来,最好是旁人没有卖的,这样可以有噱头招揽生意。”
明芙鱼眼睛一亮,“好!”
她本来觉得没有什么头绪,一直不知道该先做哪一99Z.L样才好,现在经过谢岿然一,瞬间清明了,顿觉放松不少。
谢岿然唇角含笑,宽慰道:“你以前没做过生意,一开始肯定会不知如何是好,时间久了就好了,别急,且放宽心,有我陪着你呢。”
谢岿然劝她放宽心,却没劝她放弃,好像在告诉她就算跌跌撞撞也要往前走,但摔了的时候,他会扶她起来。
明芙鱼莞尔,轻轻点了点头。
轩窗传来几声浅浅的敲击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啄着轩窗一样,明芙鱼疑惑地抬眸望去,窗外有一道暗影,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谢岿然浅笑,站起来抓了一把松子,“阿鱼,你这松子恐怕得分一部分出去了。”
明芙鱼微微疑惑,凝视着轩窗的方向,想看看是哪位神圣抢了她的松子。
谢岿然走到窗前,将轩窗开,一只鹘鹰扑扇着翅膀飞了进来,直接落到了谢岿然的肩膀上。
谢岿然抬起手心,鹘鹰低头吃起了他手心的松子。
明芙鱼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迟疑道:“这是……海东青?”
鹘鹰,又名海东青,她在围场的时候好像看过这种猎鹰,在捕猎的时候十分凶猛。
“嗯。”谢岿然抬手摸了鹘鹰一下,鹘鹰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的明芙鱼。
明芙鱼量了鹘鹰两眼,一时没绷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只鹘鹰的眼睛比一般的鹘鹰要明亮,长了一张‘唯我独尊’的高傲脸,看人的时候脸上仿佛写着‘我施舍给你一个眼神,你还不快快前来谢恩’,它高傲的神情中夹着一丝丝鄙夷,鄙夷又掺杂着好奇,这样的表情在一只鹘鹰身上,实在是有些滑稽。
她捂着嘴巴,还没笑完,鹘鹰像是看懂了她是在嘲笑自己一样,突然飞起来,冲到了明芙鱼的头顶,低头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啄,爪子还一直在明芙鱼头顶乱动,抓着她的头。
“沧笋!”谢岿然急忙喊了一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明芙鱼头顶的头发已经被鹘鹰接连几下,啄得乱成一团,毛躁燥的,像炸开了一样,幸好鹘鹰平时被训练的很有分寸,只啄着她的头发,没有啄伤她,就连爪子尖利的地方也收了起来。
明芙鱼欲哭无泪,抬手焦急的捂着脑袋,鹘鹰像跟她作对,她捂住左边,它就啄右边,她捂住右边,它就啄左边,她将左右都捂住,它就啄后边。
明芙鱼就没见过这么精的鹘鹰!
她在屋里乱窜躲着鹘鹰,狼狈不已,仓皇间抬头望去,谢岿然竟然躲在角落里无声的笑弯了腰,他看着她滑稽的模样,差点没笑出泪来。
明芙鱼:“……”七年了!谢岿然惹她发火的本事还是一点也没变!
鹘鹰根本不给她喘息的余地,又张牙舞爪地追了过来。
明芙鱼一边抱着头跑,一边气急败坏地喊:“谢岿然,你快管管你的海东青!让它离我远点!”
谢岿然用力敛了敛笑,好不容易99Z.L才直起腰来,将手指放在嘴边,用力吹了一下,结果他抬头看到鹘鹰像老鹰捉鸡一样追着明芙鱼,没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口哨愣是没吹响。
明芙鱼气得脸都黑了,鹘鹰一直啄着她不放,谢岿然又幸灾乐祸地笑得停不下来。
她咬咬牙,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抱住谢岿然的腰,将头埋到了谢岿然怀里,恨不能把头发全藏起来。
让鹘鹰要啄就啄他!看他再笑!
鹘鹰扑扇着有力的翅膀飞过来,刚想下嘴,看到谢岿然慢慢停住了动作,围着明芙鱼焦急地转了几圈。
谢岿然僵硬当场,只感觉怀里突然多了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人儿,他的手没地方放,慌神了片刻,才想起来吹了声口哨,鹘鹰不甘心地收拢翅膀,站回谢岿然的肩膀上。
谢岿然把手里的松子撒到窗台上,鹘鹰立刻飞了过去,低头吃了起来。
明芙鱼感觉鹘鹰没了动静,睁开一只眼睛抬头看了看,见它跑去旁边吃东西,才松了一口气。
她松开谢岿然,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摸着乱糟糟的头发实在是心里堵的慌,忍不住瞪了鹘鹰一眼。
鹘鹰似有所感一样,警惕地抬眼朝她看了过来,张开翅膀,作势又要扑过来。
明芙鱼吓得赶紧钻回了谢岿然的怀里,瑟瑟发抖道:“别、别让它过来。”
“沧笋!”谢岿然训斥,声音低沉了几分。
鹘鹰抖了下翅膀,老老实实将翅膀收回去,继续低头吃松子,不敢再折腾明芙鱼了。
明芙鱼不敢从谢岿然怀里出来,飞快看了鹘鹰一眼问:“你为什么要给一只海东青起名叫沧、笋?它这么凶神恶煞的,跟笋有一点关系么?”
谢岿然笑了一下,解释道:“它本来叫沧青,后来才改名叫沧笋的。”
“为什么?”
“别的海东青都喜欢吃肉、嗜血,可这只海东青啊,最喜欢吃笋,边关的笋又贵又少,它几天吃不到就要绝食,所以我就气得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沧笋。”
原来不但是一只高傲的海东青,还是一只挑食的海东青!
明芙鱼忍不住撇了撇嘴,躲在谢岿然怀里偷偷对鹘鹰耀武扬威,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瞪眼睛,气得鹘鹰歪着头看她,在原地不安地挪了挪脚,用力扑扇着翅膀,它一扑扇翅膀要飞过来,明芙鱼就机灵地往谢岿然怀里缩,鹘鹰气得叫了两声,到底不敢过来。
明芙鱼忍不住偷笑。
看来她不但已经学会了狐假虎威,还成功掌握了窍门!
谢岿然身体又僵住了,明芙鱼一直在他怀里动来动去,香气扑鼻而来,娇娇软软的,他像抱着什么易碎品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这一刻他才清晰的意识到明芙鱼真的长大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的把她抱在怀里,纵使他心里还把明芙鱼当成当年的姑娘,她也在他不在的岁月里悄然长大了,已经是一个雪肤月貌的大姑娘99Z.L了。
他心里有欣慰,有陌生,还有一些没来由的忐忑。
谢岿然用力将心里莫名的情绪压下去,低头看了一眼明芙鱼,在看到明芙鱼头顶乱糟糟的头发时,忍不住笑了笑,揶揄道:“沧笋以前虽然只喜欢吃笋,现在却不定多了一样喜欢吃的东西。”
明芙鱼疑惑抬眸,眨着眼睛看他,潋滟的眸子干净明澈,像盛了一汪春水。
谢岿然望进她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恍神,差点忘记自己想什么。
他顿了顿,才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低咳一声,捻起明芙鱼颊边一缕乌黑的头发,趣道:“也不知道你这头发味道如何,可合沧笋的胃口。”
明芙鱼反应过来,恼怒地睨了他一眼,顺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谢岿然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腰往后跳了两步,痛呼:“轻点!知不知道男人的腰有多重要!”
明芙鱼鄙视地看了一眼他的腰,“像你留着有用一样。”
谢岿然不敢置信地抬眼,瞪圆眼睛,愕然看着明芙鱼。
明芙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瞪了他一眼,转身气呼呼走了出去。
大门阖上,谢岿然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中一样,半天都没动一下。
孤家寡人谢岿然,忽然发现掌上鱼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了老父亲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