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喂石榴
明芙鱼将谢岿然扶进屋中酣睡, 给他脱去身上沾了血的外套,又拧了个湿帕子将他身上的血污一点点才干净,然后给他盖好被子, 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待他睡熟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谢岿然累得筋疲力尽, 是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睡得很沉, 明芙鱼推门走出去也没有察觉。
明芙鱼走到院子里,吩咐管家将两府各处按照规矩挂上白绸,又让府里的丫鬟和厮们都换上白衣, 自己也回房把沾了血的衣衫换掉,重新换了一套白色的襦裙,忙完这一切,才去喝了一碗白粥。
喝粥的时候听管家,昨夜蜀王突然带兵叛乱,幸好谢岿然早有准备,提前设好了埋伏,已经成功平叛,将蜀王及其党羽都抓了起来。
管家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激动, 明芙鱼却很平静,只是默默的听着, 只有听到惊险的地方,才微微攥紧手里的汤匙。
皇宫里一片肃穆, 今从宫门口路过的百姓还能看到往外抬的尸首, 血水顺着墙角的排水管流出,百姓们看到不禁胆战心惊,可以想象出昨夜皇宫中的险况。
现在外面的街道上到处都99Z.L是巡逻的官兵, 凡是有谋反举动的都被抓了起来,百姓们大门紧闭,能不外出就不外出,全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去惹事生非。
明芙鱼早就料到长安会乱,所以到了真乱的这一日,反而没有什么心惊或慌乱,只是从容的吩咐管家让府里的人这几天都老实一些,尽量不要出去。
她安排好一切,在府中凉亭坐下,看着旁边莲花池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微微出神,这些锦鲤都是谢岿然当年命人养的,明芙鱼时候很喜欢来这里玩,这几年来,谢岿然虽然不在府中,府里的人却将锦鲤养得很好,又肥又大,撒下一把鱼食,红的、金的锦鲤都争相来抢,霎是好看。
管家来禀报卢青玉求见的时候,明芙鱼微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让管家把卢青玉请进来。
她这段时间远离卢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卢家人了,或者是她刻意不去回忆不愉快的记忆。
起来,她离开卢家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卢青玉告别。
她心中思量,卢青玉这样一大清早就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
卢青玉迈步走进来,绕过假山,抬眼看去,便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明芙鱼,明芙鱼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襦裙,纤腰束起,微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她面颊红润,看着池中锦鲤的眸光润泽柔和,神色安宁。
外面风风雨雨,她脸上却丝毫不见惧怕,可见谢岿然将她保护的很好,在这里的生活让她觉得安心自在,一点也没有受到外面紧张气氛的影响。
卢青玉脚步稍稍停顿,站在原地看了她片刻,才抬步走过去,走近开口道:“明姑娘近日可好?”
明芙鱼抬眸微微一笑,让人给他上了杯茶,在他面前也不用拘着,坦言道:“能离开卢家,我自然一切都好。”
卢青玉坐下,喝了一口温茶,笑道:“还真是让人羡慕,不知道离开卢家是何等快活滋味,如果有机会我也要好好尝试一下。”
明芙鱼笑了笑,问:“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卢青玉来得这样早,她可不觉得卢青玉是闲着没事来看望她,更何况卢青玉来的是谢府,而不是明府,显然不是来找她的。
卢青玉放下茶杯,看着明芙鱼直言不讳地:“我来这里,是我想见摄政王一面,想请你帮忙,把我引荐给摄政王。”
明芙鱼听到摄政王这个称呼还觉得有些陌生,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卢青玉所指的是谢岿然,她诧异地看了卢青玉一眼,不可思议道:“你想追随谢岿然?”
“嗯。”卢青玉轻轻点了下头,轻描淡写道:“新帝年幼,摄政王日后必定权倾朝野,俗话‘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想跟着摄政王总比跟着卢平远要有前途。”
明芙鱼觉得他的也有道理,微微点了点头,将惊讶的神情收起来,“你恐怕要等一会儿,他正99Z.L在睡觉。”
她没有拒绝为卢青玉引荐的事,卢青玉这个人虽然心思不正,但她能看明白卢青玉的本性,谢岿然自然也能看得明白,究竟要不要用卢青玉这个人,谢岿然自会有他的考量,她只要把卢青玉带到他面前就行了,剩下的事不用她多担心。
“不急,我有时间。”卢青玉点点头,声音温润,“摄政王昨夜累了一夜,是该好好睡一觉。”
明芙鱼问:“卢平远昨夜也在吧,他现在如何?”
卢青玉轻轻嗤笑了一下,神色讥讽,“他本来有意相帮蜀王,昨夜眼看情势不对,临时倒戈,站到了新帝这一派,虽然没让人抓到错处,但也是得不偿失,今日清回府后就大发了一顿脾气,想来心中是恼火不已。”
明芙鱼不用想也知道,卢平远定然是气急败坏的,经过昨天的事,新帝必然要怀疑于他,虽然现在抓不住证据,但这早晚都是个隐患,卢平远现在恐怕心烦不已。
明芙鱼抿了抿唇,犹豫问:“我娘最近怎么样?”
“二夫人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帮忙照顾宝馨之外,平日很少跟府里其他人接触,我也不常能看到她,不过你放心,你帮过我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平日由我照拂,不会让你娘在府里再受委屈的。”卢青玉隔着茶杯上蒸腾的热气望着明芙鱼,浅笑道:“更何况现在摄政王掌权,大家都知道长安变天了,经过昨夜,大家都在传言,摄政王杀人不眨眼,摄政王那日在卢府的做派,我虽然没亲眼看见,但也听府中下人提起过,着实是惊心动魄,摄政王早已让卢府的人见识到了他对你的重视,现在府里的人估计都不敢再招惹你娘。”
明芙鱼心中略略放心,“那就好。”
她坐在凉亭里面,跟卢青玉闲聊了一会儿,卢青玉这个人不耍阴谋算计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他自谨慎微,养成了有进有退的性子,话的时候总能让人恰到好处的感到开心。
明芙鱼今日只绾了简单的发髻,乌发垂在身后,雪白柔嫩的簪花随风颤动着花瓣,侧颜娇美,垂眸时眼尾微微上翘,桃腮杏面,显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来。
卢青玉目光落在她卷翘的眼睫上,顿了一下,才继续下去,“我记得你我刚相识的时候,你好像总是一副很怕我的模样。”
明芙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揶揄道:“你我相遇的那个雪夜,你一身白衣,一身血腥气,
实在是让人记忆犹新,我会怕你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最让她感到惧怕的其实是卢青玉那一夜疯狂的神色,她如今想来仍旧觉得心底发寒,她看着面前让人如沐春风的卢青玉,忍不住怀疑那其实是自己的一场梦,可她心底清楚的知道,那夜的卢青玉才是真实的,现在的卢青玉才是虚幻。
他从来都是那个疯狂的、血腥的99Z.L卢青玉,温润如玉才是他营造出的假象。
卢青玉笑了一下,语气寻常道:“摄政王昨夜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血腥气恐怕比我只多不少,可你现在依旧神色详和,脸上没有丝毫后怕,提起他的时候也不见惧意,这是为何?”
“谢岿然不一样。”明芙鱼声音低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卢青玉想问一句‘为什么’,抬头看到明芙鱼脸上的神色,他却恍然明白过来,在明芙鱼心里,他根本就不配跟谢岿然放在一起比较。
无论谢岿然做过什么,她恐怕都不会感到害怕。
卢青玉自嘲一笑,低下头喝了一口茶,遮住眼中的阴云,没有再讨论这件事,绕过了话题。
两人聊了一会儿,管家带着锦荣公公走了进来,卢青玉看到锦荣公公,神色间闪过一丝探究,疑惑的看了明芙鱼一眼。
锦荣公公是靖帝身边的人,明芙鱼不自觉带了几分敬重,不敢怠慢,赶紧站了起来。
锦荣公公眼睛依旧有些红肿,他伺候靖帝多年,如今靖帝骤然薨殡,他难免伤感,但他精神依旧爽利,步子迈的沉稳,他在宫中多年,早就已经磨练的处事不惊,无论心中难过还是伤感,都能照常有条不紊的处理宫中的事物。
他走过来,恭敬的对着明芙鱼行了一礼,“明姐,多年不见,您还好么?”
明芙鱼微微回礼,“阿鱼一切都好,劳公公惦念。”
锦荣公公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双手奉上道:“当年在围场,先帝拿走了姑娘一样东西,现在先帝驾鹤仙去,离去前交代奴才,将这样东西送回给姑娘。”
明芙鱼怔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锦盒。
她将锦盒开,里面的锦绒软布上静静躺着当年那块青莲玉佩,玉泽通透,一如当年。
这么多年过去,明芙鱼差点忘了曾经有过这样一块玉佩,更没想到如今这块玉佩还能回到自己的手上。
卢青玉站在明芙鱼旁边,淡淡瞥了一眼锦盒里的玉佩,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明芙鱼将锦盒阖上,“多谢公公,不知先帝可有交待什么?”
她觉得有些诧异,靖帝一直昏睡不醒,过世前竟然还记得将这块玉佩还予她。
锦荣公公道:“先帝只这是一块好玉,让姑娘好好珍藏。”
明芙鱼微微颔首,“阿鱼知道了,多谢公公。”
锦荣公公交代完事情,急着回宫,很快就告辞离去。
明芙鱼送走锦荣公公后,回到凉亭里落座。
她看着锦盒暗中思衬,这块玉佩到底有何特别之处?靖帝竟然会在薨逝前还惦记着这块玉佩,能想起把这块玉佩还给她,这些年靖帝究竟是忘了,还是故意将玉佩留下,现在他将玉佩还给她,又有什么深意呢?
可以靖帝早就已经不在了,这些疑问也无从探究。
卢青玉坐在她对面,目光落在那个巧精致的锦盒上,不带情绪道:“当年在围场的时候,有一天先99Z.L帝突然派人询问卢忒这块玉的由来,我当时觉得奇怪便多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块玉原来是你的。”
“谢岿然从卢忒那里抢来给我的。”明芙鱼回忆起当年的情形,忍不住笑了一下,抬眸看着卢青玉问:“先帝当年派人询问后,卢忒这块玉是从哪里来的?”
卢青玉回忆道:“卢忒他有一次跟一家当铺的老板赌,那个老板赌输了,就把这块玉佩给了他,他也不知道那家当铺的老板是从何处得的这块玉佩,先帝听后没有再问。”
明芙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想了一会儿,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她觉得靖帝对这块玉佩过于重视,又特意将这块玉佩还给她,其中可能有什么蹊跷,她心中有些警惕,看着对面的卢青玉,没有再多,让丫鬟把玉佩放回了屋里。
谢岿然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晌午才醒,他起床之后,精神好了一些,看到卢青玉到来也没有太惊讶。
眼看到了该用午饭的时间,谢岿然没问卢青玉来做什么,直接将卢青玉留下用饭,吃饭的时候,卢青玉也没有提起他来此的目的,只了些闲话,谢岿然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三人用过饭后,一起挪步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卢青玉就对着谢岿然跪了下去,呈上一摞纸,沉声道:“青玉愿向摄政王投诚,自此以后愿忠心追随摄政王,以摄政王为尊。”
明芙鱼微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扰他们,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去桌边坐下吃橘子。
谢岿然看了一眼卢青玉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卢青玉抬头,声音坚定,“是卢平远同党的罪证。”
谢岿然眼中溢起一丝玩味,低头看着他,“这些人可都是你父亲的左膀右臂,你把他们的罪证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卢青玉回答道:“他虽然是我的父亲,但我对他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有恨意,我知道摄政王现在急着清理朝纲,这些证据我搜集已久,足以将他的爪牙从朝堂中一一拔除,正好可以替摄政王出一份力。”
明芙鱼诧异地看了看卢青玉,她早就知道卢青玉恨卢平远,也知道他在刻意获取卢平远的信任,想要暗中查清楚卢平远手底下都有哪些人,却没想到他已经收集了这么多证据,更没想到他会选择将这些证据交给谢岿然,并且选择追随谢岿然。
卢平远是权臣,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玩弄权术,他所依靠的就是朝中这些盘根错结的势力,如果他手底下这些人一点点被谢岿然从朝堂中赶出去,那么他就像被架空了一样,会变得摇摇欲坠。
这些证据的确是谢岿然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卢青玉把这些东西送过来无异于及时雨,谢岿然有了这些东西简直是如虎添翼,卢平远恐怕要被的措手不及,卢青玉还真是恨极了他。
明芙鱼剥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99Z.L,瞬间酸得眯起眼睛,断了她的思绪。
谢岿然走到桌旁,面色不辨喜怒,看着卢青玉未置可否道:“别跪着了,坐过来。”
卢青玉听话起身,在谢岿然旁边落座,一副恭顺的模样。
明芙鱼看着手里的酸橘子,眼睛一转,将橘子塞到了谢岿然手里,笑容可掬道:“你吃,我给你剥的。”
谢岿然低头看了一眼剥得干干净净,却已经少了一瓣的橘子,“……”
明芙鱼心虚的笑了一下,“那个……我帮你尝了尝味道。”
卢青玉淡笑,“明姑娘与摄政王感情真好。”
谢岿然拿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差点酸出眼泪,他咬着牙,干笑道:“可不是么……嘶……我们阿鱼从就贴心。”
明芙鱼憋笑,低头喝茶。
谢岿然好不容易将橘子咽了下去,看着卢青玉道:“你把这些证据给我,想从我这里换得什么?”
卢青玉迟疑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直言道:“我想要户部尚书的位置。”
明芙鱼垂眸挑了下眉,卢青玉自从彻底得到卢平远的信任之后,卢平远就将他送进了户部,做了侍郎,他在户部做的不错,但显然他不甘心一点点往上爬,想要快点坐到尚书的位置。
不过他确实有那个能力,这些年卢平远因为偏见,一直不允许他入仕,他白白蹉跎了不少时间,现在想要快点把这些年错过的时间找回来,也是情有可原。
谢岿然现在是摄政王,权倾朝野,确实有能力可以给他尚书的位置,他算是找对了人。
谢岿然将手里的橘子吃完,抬手翻看了一下卢青玉带来的那些证据,沉吟片刻道:“你能够收集到这些证据,可见确实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给你也不算冤,你给我这些证据,我还你一个官位,算是公平交易,你此后好好效忠朝廷就行,不必效忠于我。”
谢岿然这样,就是不让卢青玉追随他的意思。
卢青玉神色微微失望,但依旧道:“多谢摄政王。”
谢岿然目光落在他沉静的面上,声音隐含警告,“你家里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以前是你父亲对不起你,你想为自己谋个前途,行事偏激一些也不为过,但你以后做了户部尚书,就不可再有歪心思,我能让你坐上那个位置,却不能保你一辈子坐在那个位置上。”
明芙鱼明白谢岿然的意思。
他知道卢青玉心术不正,所以不让卢青玉追随他,但卢青玉既然给他呈上了这些证据,他理应还卢青玉一个尚书之位,只是卢青玉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要看他自己。
谢岿然在警告卢青玉,如果他以后发现卢青玉利用尚书这个位置做出什么错事,他会亲自将卢青玉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卢青玉垂目,一副顺从的模样,拱手道:“青玉明白。”
明芙鱼懒得听他们议论朝堂上的事,随手又拿了一个石榴剥了99Z.L起来,她拿了一颗石榴放进嘴里尝过之后,动作瞬间顿住,忍不住欲哭无泪,这个石榴比刚才的橘子还酸!
明芙鱼将石榴拿在手里,捏来捏去,就是不往嘴里放。
谢岿然跟卢青玉话的间隙,瞥了明芙鱼一眼,轻笑了一下,动作自然的拿过她手里的石榴,吃了起来。
明芙鱼眼睛一亮,抬头朝他望了过去。
谢岿然斜睨了她一眼,“明明不能吃酸的,偏偏喜欢试。”
明芙鱼移开视线,装作品茶的模样。
谢岿然瞪了明芙鱼一眼,却眉眼含笑,神色一片温和。
卢青玉视线在他们中间微微穿梭。
明芙鱼自己吃嫌酸,可看着谢岿然吃,又觉得有点馋,她眼巴巴的看着谢岿然吃,跟着咽口水。
谢岿然见明芙鱼一直盯着自己看,无奈摇头,挑了一颗红彤彤的石榴子塞进她的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明芙鱼这次高兴了,眉眼弯弯的笑了笑。
谢岿然只得把酸的石榴子都留着自己吃,看到又红又大的石榴子,就挑给明芙鱼吃。
卢青玉注视着他们,神色动了动,眉心微微凝起。
卢青玉又坐了两刻钟,才起身离开谢府,他走出去后,直接乘马车去了大理寺。
蜀王昨夜造反失败后,被关押到了大理寺,还未来得及定罪。
卢平远担心自己相助于蜀王的事会被出来,所以派他前来灭口。
卢青玉想到此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厌恶,卢平远自己无能,选了根废材做盟友,如今却推给他来善后。
他面沉如水的下了马车,走进大理寺。
大理寺的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大牢昏暗一片,不见光亮,透着一股沉闷腐朽的味道。
李成烈推开门,在前面引着卢青玉走进去,卢青玉闻着里面呛鼻的味道,眼中的厌恶更甚。
李成烈在前面带路,压低声音道:“大公子,我已经想办法将看管蜀王的人都支开了,您动作快一点,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李成烈在大理寺任职,几年前就开始效忠于卢平远,跟卢平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卢青玉刚才交给谢岿然的那份证据里,就有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卢青玉抬头看着他,缓缓露出笑容,不咸不淡道:“有劳李大人了。”
李成烈将牢房的锁开,紧张地守在门口。
卢青玉抬脚走了进去,鞋底踩在牢房里的稻草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蜀王狼狈的坐在草席上,再也不见了昨夜的风光模样,头发杂乱的披散在肩膀上,身上穿着破旧的囚服,坐于牢房里的角落,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卢青玉走过去将墙上的火烛点燃,牢房里亮起光,蜀王眼睛动了动,伸手挡了一下才适应光亮。
他看到了卢青玉,眼睛顿时一亮,“你是卢平远那个倒霉儿子?”
卢青玉眼眸沉了沉,闪过一抹阴翳之色,面上却不显半分,他看着蜀王露出一抹笑容,“正是在下,青玉99Z.L见过蜀王。”
他嘴里的恭敬,却没有任何要行礼的意思,他悠闲地在牢房里走了两步,四处量,仿佛不是在大理寺中,而是在花园漫步。
蜀王没注意到他的举动,站起身神色激动问:“可是你父亲派你来救本王的?他有什么对策?你赶紧想办法将本王送出去,本王再也不要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卢青玉背对着他,看着墙上的一根绳索,声音低沉,“王爷放心,青玉很快就送你上路。”
蜀王面露喜色,精神振奋道:“只要能让本王回到封地,本王一定能想办法卷土重来!这皇位早晚都是本王的!不对,应该这皇位早就该是本王的!”
卢青玉未置可否地转过身看他,眉梢轻轻扬起,“听王爷的意思,好像早就将皇位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王爷何以如此自信?”
蜀王一脸愤恨,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怨怼,“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本王的,皇兄根本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如果不是父皇胡涂,也不会让皇兄鸠占鹊巢二十年!本王现在只是拿回应该属于本王的东西。”
卢青玉饶有兴趣地弯了下唇,“王爷为何如此?先帝在登基之前就是正式册封的太子,他军功赫赫,功绩众多,是众多皇子当中最得民心的一个,由他继位本来就名正言顺,王爷怎能先帝是‘鸠占鹊巢’呢?”
“你个病秧子懂个屁!他根本没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蜀王眉眼阴沉,走动的时候手脚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当年皇兄还是太子的时候,本王就发现他跟前朝公主有染!他私德有亏,蜀王偷偷将此时告诉了父皇,本来以为父皇必定大怒,会撤了他的太子之位,没想到父皇反而将本王训斥了一顿,本王居心叵测,不顾手足之情,后来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前朝公主也不见了踪影!父皇不但没撤了皇兄的太子之位,还将皇位传给了他,分明是父皇糊涂!是父皇偏心!”
卢青玉轻轻眯了一下眼睛,“前朝公主……是哪位公主?”
“当然是最出名的那位青荷公主!”蜀王提起当年的事依旧余怒未息,气急败坏道:“当年父皇为了表示对前朝的宽恕和恩德,将前朝的遗孤青荷公主和皇子养在宫中,另辟了一间院子出来,让他们住在里面,名义上是为了让他们在宫中学习,实则是将他们软禁在了里面,平日我们这些皇子路过那里都要绕道走,可没想到皇兄这个太子竟然以身犯戒,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青荷搞到了一起,他们一个是今朝的太子,一个是前朝的公主,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实在是可笑!后来青荷和皇子拿着他的令牌偷偷逃出了宫去,再也不曾回来过。”
蜀王越越气,怒不可遏道:“青荷和那个皇子到现在都不知所踪,皇兄放虎归山,给我朝留下了极99Z.L大的隐患!分明是犯了大错!他根本就不配做什么太子!更不配拥有整个大昭!本王才是最有资格当皇帝的那个人!可父皇竟然将这些事都隐瞒了下来,没有追究过皇兄的责任,这一切都怪父皇糊涂!”
卢青玉冷眼看着他,漆黑的眸底透着恹恹的神色,等他咆哮完,才不疾不徐问:“王爷还知道什么秘密吗?”
“还能有什么秘密。”蜀王背对着卢青玉,嗤笑一声:“等本王做了皇帝,只将这一件事出去就够折损皇兄的英明形象了,到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好皇帝,本王才是!到时候本王一定会派人全力追踪青荷和那个皇子,弥补皇兄的过错,想来到时候皇兄在地底下也会感激本王的。”
“那王爷还有什么话要吗?”卢青玉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有些诡异,周身散发的气场也逐渐变得阴沉。
可蜀王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自顾自道:“本王跟你这个倒霉儿子能有什么话,你赶紧将本王救出去,让你父亲过来,本王要跟他重新筹谋大事,绝不能让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子登基。”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卢青玉的回答,不耐烦地回过身去,“你……”
卢青玉一把掐住他的脖颈,手指攥紧,眼中弥漫着戾色。
蜀王瞪大眼睛,用力挣扎起来,他昨夜受了重伤,用力挣动间伤口裂开,他身上又带着沉重的锁链,根本就挣脱不开卢青玉的手。
卢青玉狠狠收紧手指,将蜀王抬高,蜀王双脚腾空,用力的蹬着腿。
卢青玉眼睁睁看着蜀王眼睛里的情绪从惊讶变成愤怒,再从愤怒变成惊恐,逐渐双眼发直,眼里的情绪变得空白,里面什么也没有,永远的合上了。
卢青玉嘴边勾出一道笑容,他最喜欢这种给人希望,又亲眼看着那人希望破灭的快感。
他松开手,将墙上的粗绳绕过蜀王的脖颈,狠狠勒住,将他吊到窗上,营造出他是自缢的假象,眼中闪过一抹嫌弃和厌恶。
李成烈开锁走进来,看清牢房里的情形后,恭敬地递上雪白的帕子,神色间多了一丝恭敬。
卢青玉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蜀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对李成烈冷道:“你来善后。”
他扔掉手里的帕子,转身走出大牢。
大理寺外的阳光依旧一片明媚,卢青玉踏着石阶,一步步走下阶梯,站在阳光底下,身上的衣衫跟来的时候一样一尘不染。
谢府,书房里。
谢岿然拿着卢青玉呈上的证据仔细翻看着,明芙鱼在旁边无聊地看了一眼,问:“这些证据可信吗?”
谢岿然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沉声道:“这些证据都是真的,卢青玉搜集起来应该不容易,他没有撒谎。”
“你算怎么做?”明芙鱼问。
“该杀的杀,该抓的抓99Z.L。”
明芙鱼忍不住有些担心,蹙眉道:“这些人不在少数,而且都身居要职,你一下子抓这么多人,恐怕会让人觉得你是在故意铲除异己。”
谢岿然抬手,在她皱起的眉心上轻轻抚了抚,“阿鱼,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的。”
谢岿然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几个时辰,眼底下有些许青黑,明芙鱼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担心问:“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进宫?”
“嗯。”谢岿然揉了揉眉心,神色间有几缕疲惫,“宫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要忙着先帝的丧事,还要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另外我今晚就不回府了,你早点睡,我想留在宫里给先帝守灵。”
明芙鱼抿了下唇,知道劝不了他,站起身走到谢岿然身后,轻轻给他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明芙鱼十指纤长白皙,指甲是淡淡的粉色,指腹又柔又软,揉在太阳穴上很舒服。
谢岿然闭了闭眼睛,靠在椅子上,任由她揉了片刻。
屋内燃着熏香,静悄悄的,谢岿然再睁开眼睛,疲惫当真消散了很多。
他抬手按住明芙鱼的手,从书桌底下拿出一只青玉镯子,握着明芙鱼纤细的手腕,套到了她的手腕上。
“给我的?”明芙鱼微微惊讶,将手腕抬起来看了看,镯子玉质通透,色泽莹润,戴在手腕上泛着柔柔的光,她一见便觉得喜欢。
“嗯。”谢岿然解释道:“三年前在边关,我偶然看见这个镯子,觉得成色不错,很适合你,便买了下来,后来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便没办法把它给你,待我回来后,又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有时间送给你,方才才想起来,你看看喜欢吗?”
明芙鱼眼中漫过欣喜,看着玉镯,使劲点了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谢岿然笑了一下,垂目瞧着她手腕上的玉镯,玉镯是天青色的,衬得她皓腕凝脂,有若朦胧烟雨,很是好看。
谢岿然收回视线,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茶已经有些凉了,喝进嘴里带着一丝凉意。
明芙鱼像时候一样跟在他身后,走过去看了看。
谢岿然以前喜欢喝淡茶,现在却喜欢喝酽茶。
七年的时间,的确让谢岿然发生了一些细的改变,身高变得更高,目光变得更加锋利,像一柄开了刃的利剑一样,锐不可当,还喜欢上了酽茶,他以前总是嫌茶苦,静不下心细品,如今却能将酽茶喝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谢岿然注意到她的神色,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解释道:“边关公务繁忙,喝酽茶可以提神,渐渐就习惯了。”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她心中明白,无论谢岿然这些习惯怎么改变,他都还是谢岿然,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所以这些变化只会让她感到新奇,而不会感到陌生。
明芙鱼将靖帝送回来的玉佩拿99Z.L出来,道:“先帝把这个给我还了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岿然接过玉佩,轻轻摩挲了一下,同样不知靖帝是什么用意。
明芙鱼看着青荷玉佩,不自觉想起自己以前总戴在脖颈上的那个锦鲤玉佩,愧疚道:“之前我和娘手里实在没有银子了,我便把你给我的锦鲤玉佩变卖了。”
“事急从权,什么都没有你和嫂夫人重要,玉佩没了便没了,大不了以后我再给你买几块。”
明芙鱼不由抿唇笑了笑,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岿然将青莲玉佩递给她,“这块玉是难得一见的好玉,先帝既然还给你了,你便戴在身上吧”
明芙鱼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满足地笑了一下,抬起手臂晃了晃,“我现在已经有玉镯了,我看这青莲玉佩跟你更相配,你戴着吧。”
她作势就要给谢岿然戴上,谢岿然阻止道:“我不戴,你戴吧。”
“别摘!古玉可保平安……”明芙鱼声音低了下去。
她昨夜看到谢岿然满身血污的样子,的确不感到害怕,但她会担心,她知道谢岿然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刀剑不长眼,她忍不住提心吊胆,都古玉可保平安,就算没有什么作用,谢岿然如果将这块玉戴在身上,她也能更安心一些。
谢岿然看着她垂下的眼睫,在心里轻叹一声,没有再拒绝。
他将脖子伸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调皮的眨了下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和娇惯,“阿鱼帮我戴上。”
明芙鱼眼眸亮了起来,像有星星洒在了她的眼眸中一样,明亮而璀璨,她立刻接过玉佩,动作心的将玉佩戴到了谢岿然的脖颈上。
青莲玉佩模样精致但并不大,戴在脖子上正为合适,可以贴身放着,平时也不会太显眼。
谢岿然摸着脖子上的玉佩,对明芙鱼笑道:“有了这块玉,我保证我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
明芙鱼不由笑了笑,心中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