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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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龚杍心底一沉, 又是摄魂!

    既然事情让她遇见了,她就不能不管,“我跟你过去看看尸体。”

    “走。”

    段立从收到消息查看了尸体后就没睡着, 天才亮就开了车过来找龚杍, 此时听她这么一, 仿佛也来了劲儿,把指尖的烟一扔, 然后就带着她一起上了车。

    拉开车门的时候,龚杍想起了蔡安, 她转头看它:“要一起吗?”

    “我……好。”蔡安犹豫了一下,飘向了车子。

    李光伟和周琴都是在医院出事, 因为需要保护案发第一现场,此时两人的尸体还停放在病房里,病房外已经围了警戒线。警员和法医正在进行现场取证。

    龚杍问道:“割腕并不会第一时间死亡,护士巡房的时间没有发现问题?”

    “两人临睡前都喊冷,护工就给他们都加了一床棉被,割脉后, 他们用棉被包着伤口, 血被棉被吸进去,没有滴到地上, 且他们一直十分平静,护士巡班时根本发现不到。值夜班的医生是六点过来接班的,他接班后巡视病房才发现两人脸色不对劲,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两人已经死了。”

    龚杍是跟着段立一起进了李光伟的病房。

    只见李光伟脸色发白, 已经微僵, 他的手就放在一床染成猩红的血被之上, 画面触目惊心。

    “段队, 你看看这个。”

    法医将李光伟翻了个身,两人就看到在他下的被单上,是用血写的一行字:两命赔一命。

    “我刚刚去看了周琴的被单,也是写了这样一行字,我刚刚已经把字拍照发给技术部门去比对,如果这些字迹是这两人的,那么这也许是一起商量好的自杀案。”

    段立心中很明白,这一次只怕跟上一次李才斌的案子一样,看似自杀,其实是他杀,但是未经查证,他不会随便出口,于是道:“比对结果出来了告诉我。”

    “是,段队。”

    龚杍目光落在了那伤口上,当看到那伤口上的摄魂印灵时,脸色凝重,转身走出了病房。

    段立跟着她走了出去,两人走到了走道无人的地方,段立才问道:“是不是跟李才斌的死亡一样?”

    “一样,都是被摄了魂。”龚杍点头,又问:“段队,除了最近两次是这种自杀形式,你之前还有没有接受过类似的案子?”

    “局里每年都有不少割腕自杀的案例,虽然有些会有遗言,但是并没有留下这种类似‘几命赔几命’的留言,至于伤口……我得回去查一下近年自杀案卷宗。”

    “查了有结果告诉我一声。”

    段队还有事要处理,所以龚杍带着蔡安下了楼,但是却没有离开医院。

    这两件案子明显是同一人所为,而且是涉入玄门,又正好都是龚杍参与的案子,所以怀疑这件事情就是冲着她来的。

    但是她才穿过来三个多月,也没有认识什么人,更谈何仇家了。

    所以对方到底是何目的?

    龚杍看向了医院,突然间想起了那一日在电梯遇上的那个男子,她眼神一动,拿起手机电话给段立:“段队,我想要一份医院住院部前天的监控。”

    “医院已经把周琴李光伟住院后的监控录像都复制了一份,我让同事发给你。”

    “好的。”

    龚杍很快就收到了监控录像,她直接点入了住院C部前天的电梯监控录像,然后她就看到那个男子走出电梯。可是当画面切换到走道的监控录像时,那本应该从电梯走出来的男子,却凭空消失了。

    果然如此!

    难怪那天张罗阿武找不到他!

    而且这个男子,不仅脸上戴了口罩,而且在所有监控录像面前,都有意低头避开了摄象头。

    如此来看,想要通过监控查到这个人的机率等于零了。

    看似找到了线索,但实则这个线索,根本用不上。

    但是如果对方是冲着她来的话,那么应该不会就此罢休。

    她倒要看看,他们接下来会对她做什么。

    一直安静地跟在她身边的蔡安,声开口问:“观主,他们真的是自杀吗?”

    “不是。”

    “那会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呢?”

    “暂时不清楚。”

    “不过不管是什么人杀了他们,我都挺开心的,因为我的仇终于报了。”蔡安开心地道。

    站在蔡安的立场,李光伟和周琴两人被杀,的确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龚杍看向他,只温柔一笑: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你女儿,我听她这段时间被寄养在邻居张姐的家里,眼下周琴死了,她过些天应该会被送回老家你父母那儿。”

    蔡安和周琴在这边都没有亲戚,周琴是孕后期意外大出血送的医院,也没来得及安置大女儿,李光伟本就见蔡乐乐烦,根本不管她,五岁的蔡乐乐一觉醒来找不到妈妈,就一个人坐在门口哭,还是邻居张姐看到了,把孩子带到了家里看着。

    张姐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在区楼下开着一家水果店,她只有一个儿子,两年前去了别的城市上大学。

    龚杍带着蔡安过去的时候,张姐正在陪着乐乐画画。

    只见那五岁的姑娘坐在一张矮凳上,手里拿着一支腊笔在画着东西。一旁的张姐温温柔柔地将一块水果递到了她的嘴边。

    乐乐仰起了脸,笑得开心:“谢谢姨姨。”

    那画面温馨而美好。

    蔡安看着女儿的笑容,一下子没忍住,直接就蹲在地上,嚎哭了出来。

    乐乐似乎有感应,她转头,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看向了龚杍,又看向了龚杍的旁边,白白嫩嫩的脸上是可爱的笑容,“姐姐,您要买点什么吗?姨姨家的水果都很好吃哟。”

    “哦,什么水果最好吃呢?朋友你帮姐姐推荐一下吧?”

    乐乐一听,迈开短腿走向了龚杍,然后指着一款苹果和一款芒果:“姐姐,这个苹果,还有这个芒果,我刚才就吃了,很好吃很好吃。”

    “好,那我听朋友的,就买这两种。”

    龚杍笑着,拿起袋子开始装。

    乐乐帮姨姨做了一单生意,特别骄傲地回头看向了姨姨。

    张姐也开心地笑了:“乐乐真棒呀!又帮姨姨做了一单生意。”

    蔡安看着女儿,终于是克制不住,冲了过去,颤抖地伸出手想去抱住女儿,可是他的双手,穿过女儿的身体,最后徒劳无功。

    他无助地回头,看向了龚杍,想恳求让他再抱一抱孩子。

    龚杍微不可觉地轻摇头。

    买好了水果,龚杍提着水果,带着蔡安就出了水果店。

    “不行,孩子太了,你现身见她,一是会吓到她,多少会留下阴影,二是你厉鬼的阴气太重,对她的身体造成影响。其实她现在过得很好,不去扰她,才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其实龚杍也有办法能够在不伤害乐乐的情况下让蔡安抱一抱乐乐。

    但是,以蔡安的念女之心,一个拥抱又怎么够呢?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终究是要分离,何必徒增牵绊,倒不如心硬一些,直接断了念头。

    “观主,你得对,人鬼殊途,我不应该只顾着自己,我要为乐乐着想,我不能害她身体不好。其实能这么远远地看一看她我就很满足了,要知道我死后,每天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看她一眼,看看她过得怎么样,看看她长大了没有。”

    龚杍点点头,温柔一笑:“乐乐长得很漂亮,又可爱又懂事又聪明,你放心吧,我刚才为她算了一下,她的命运很好,一路遇贵人,学业事业爱情都将一帆风顺。”

    蔡安听到这里,眼泪又流了出来,他即欣慰,又觉得遗憾。

    他的乐乐就是最最棒的孩子。

    “观主,像乐乐这种情况,能不能不让她回老家我父母那儿,而是重新给她找监护人,比如像张姐那样的人家?”

    “为什么?”

    “我父母是农村人,重男轻女,且他们一直不喜欢周琴,乐乐出生后,他们甚至都没有过来看过乐乐,连一件衣服也不曾买给乐乐,我带乐乐回过几次老家,可是每一次,我父母都只顾着我的两个侄子,连吃的都舍不得给久久回家一趟的孙女……”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样的事情,出来蔡安都觉得羞,但是他能为乐乐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龚杍听到这里也明白了情形了,蔡安在的时候老人都不疼爱,又怎么能期望蔡安去世后,老人会善待这么个孤女呢?

    这样的孤女,如果真送到了老家,只怕人生也毁半了。

    “那么可爱的孩子,我也希望能看到她一直幸福地笑着,这件事情我来想办法,一定会为乐乐找一户好的人家。”

    “谢谢,谢谢你观主。”蔡安感动地又哭了出来。

    ……

    这件事情宜早不宜迟,龚杍回了青云观就先给段队了电话,了一下关于蔡乐乐的事情。

    段立身在刑警队里,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情很好办,周琴名下的房子,在一个月前被李光伟拿去贷款了,当初蔡安的赔偿款也是个空头支票,所以眼下周琴没有留下什么遗产的,蔡安和周琴的父母肯定不愿意接养蔡乐乐。

    我现在就联系一下居民委员会,让他们去联系蔡乐乐的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如果他们没有接养蔡乐乐的意愿,就可以着手为孩子挑一户新的监护人。”

    “挑监护人的时候,麻烦让居委那边优先询问一下目前照顾蔡乐乐的水果店老板张姐,她是个很好的人,如果她愿意领养孩子,我想对乐乐而言是最好的归属。”

    “你想得很周到,放心吧,孩子那么可怜,我一定会办好。”

    龚杍电话的时候,蔡安就在一旁听着,听到最后,又哭了起来。

    他心里最放不下的事情,终于是解决了。

    只要乐乐过得好,他也就能走得安心了。

    “观主,麻烦你跟段队一声,就蔡安谢谢他,谢谢他对乐乐的照顾。”

    “好。”龚杍点头,又将原话转告给了段队。

    “你告诉他,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还有,你让他放心,就算乐乐给了新的监护人,我也会让民政居委会的同志定期走访,保证孩子在那么得到好的照顾。”

    “放心吧,好人还是多的。不仅段队,我也会经常去看望乐乐。”

    蔡安坐在地上,哭着哭着,身上的戾气一点点地散开,魂体中的怨气渐渐散去。

    龚杍温柔一笑。

    待乐乐的新监护人找好了,就能为蔡安超渡,送他去往生路。

    龚杍一夜没睡,处理了这件事情后,回了房间倒头就睡。

    因为太累,忘记把装着景薄的养魂瓶放在外间。

    景薄缓缓地从养魂瓶里钻了出来,俊美无暇的面容上,一双眼睛透着困惑,就那么直直地盯着她看着。

    她的睡姿,真的是与好看没有一点关联,连外衣也不换,直接躺倒就睡,双手摊开,双腿大开,完全一个豪放糙汉的大字睡姿。

    大抵是累了,她睡得很香,还有着细微的呼噜声,听起来还怪可爱的。

    景薄没忍住嘴角就弯了几分。

    之前,他满脑子都在想着用尽各种办法也要回自己的身体,尽管记忆破碎,但是执念极深,但是最近,他的执念,越来越薄了。

    他觉得,要是真的回不去身体,好像也没有什么,就这么陪在她的身边……也挺有意思的?

    龚杍就是梦中也格外敏锐,景薄的目光太灼热了,龚杍梦中似有所感,眼睫毛轻轻一颤。

    景薄吓得一溜烟儿钻回了养魂瓶里。

    明明鬼魂没有心跳,他却能感觉到,心跳加速……

    而龚杍仅仅是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景薄又悄悄地从养魂瓶里钻出了头,可惜这一次,只看到了那纤细的薄背,还有那凌乱丸子头下,半截雪颈。

    他觉得自己有点热……

    这很不符合生魂应有的反应。

    龚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景薄坐在她的床尾。

    睡醒未反应过来的迟钝大脑让她差一点一招送他归西,最后还是在看清是他后急急收手。

    龚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坐我床尾?”

    景薄面容白皙,眼睛清亮,声音更是理直气壮:“你。”

    龚杍:“……我?”

    景薄看向了她腰上系着的养魂瓶。

    龚杍这才发现,她进来的时候太困了,忘记把养魂瓶取下来,因为睡品不好,那原本系在腰间的养魂瓶,不知何时,竟然……落到了她的胸口。

    景薄见她看着养魂瓶,眼神飘了飘,有些尴尬。

    但凡是个女子,遇上这种情况,多少会不好意思吧。

    但见龚杍从容地把养魂瓶从腰扣上解出来,目光很不以为然地看向他:“忘记把你放外间了,不过你不好好呆在养魂瓶里,跑我床尾干嘛?”

    “我……我……”景薄对上她那一副‘不以为然’‘很不理解’外带‘我觉得你事儿多’的眼神,气得半天没吐出一句话来。

    算了算了。

    这就不是个可以用常理推断的女人!

    “行了,赶紧滚进养魂瓶!”

    龚杍看他在那儿结巴半天,于是顺手一招,直接将他的生魂招回养魂瓶里

    毫无反驳之力的景薄:……不行,我要赶紧回身体里去!我不当这么憋屈的生魂!

    ……

    ……

    段立带着李冬两人查了一整天这一年来的自杀旧案卷宗,终于有了结果————并无一例相似案例。

    他第一时间给龚杍了电话。

    龚杍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毕竟对方太具针对性了。

    “对了,今天景家那边回了我了,是景老爷子不见任何人。”

    “不见任何人?”

    “我私下找了朋友,从照顾景老爷子护工那儿得了些消息,据景老爷子现在状况很不好,景拓虽然对外宣称请了教授专家会诊,但其实并没有给他看病,现在除非景老爷子能好起来,要不然,只怕没有人能、见景薄的身体。”

    “段队,你能拿到景家的内部地图,还有景老爷子,景薄所在的房间吗?”

    段立一听她的话,严肃地道:“你要干什么?龚杍,私闯民宅是犯法的,要是被捉到,我都保不住你。”

    “段队,我没要私闯民宅啊。”

    “龚杍,这件事情我不能帮你。”段立严厉地拒绝了她。

    首先,这是犯法的,更重要的是,他不能看着龚杍为了个案子陷险。

    龚杍:“段队……”

    “好了,挂了。”

    龚杍望着被挂断的电话,一脸无奈:“……”

    “先去吃饭,晚上我带你去会会景家人。”

    却不料,景薄也是一脸严肃:“我也认为你不能私闯。”

    “相信本观主,本观主行就行。”

    “龚杍,你是道士,你会法术,这是事实,可是对付妖魔鬼怪你擅长,并不代表你擅长对付人,有关于景家的记忆我虽然十分模糊,但是我潜意识里知道,景家绝不好闯。”

    “你不想回身体里了?”

    “我不想你有危险。”

    “是个善良的人,那么本观主就更应该救你了。放心吧,不过就是潜进景家,对于我来,事一桩。再了,我也不是单独行动,有二师兄在,一般人不过他。”

    “枪呢?”

    龚杍冲着他神秘一笑:“虽科技发达了,枪支炮弹横行,但是你得相信一点,老祖宗的东西,不管过了多久都是好用的!像枪这种东西,一道土符就挡下了。”

    景薄看着她,还想开口。

    龚杍却是脸一板,话不多,直接伸手一扫,将景薄的生魂压回养魂瓶中,随后从背包里掏出一张黄符,封住瓶口,转身,快乐地直奔偏院吃饭饭。

    景薄:……龚杍你还是不是人!

    社会我龚哥,人狠话不多。

    飘在上空的张罗等鬼,都默默地往后飘了飘,就怕多几句烦到观主了,让她给收进瓶子里。

    ……

    对于青云观几人而言,前往景家,确实是没有什么可怕的。

    只要龚杍不是单独犯险,他们完全支持帮景薄生魂入体。

    于是,等食客们吃饱喝足走后,三位师兄收拾碗筷桌椅,扫卫生,吃完晚餐,就各自回房间准备好出门的用品。

    十一点的时候,几个人已经一身标准夜行装出现在了院子里。

    龚杍看向了师傅和师兄们都穿着夜行装,嘴角微微地抽了抽。

    需要这么隆重吗?

    师傅师兄淡定一笑:需要!他们的夜行装已经放了好久没有用上过了,难得今天晚上时机正好。

    而且,他们还不放过龚杍。

    “杍,你这样很容易让人找上门,回去,把夜行衣穿上,再蒙上方巾。”

    “要是觉得黑色不好看,我记得师傅当初给你买过一套花色的。”

    龚杍一想到师傅买来送她十六岁生辰的那件花色夜行衣,嘴角一抽,可是当着师傅的面,她是不能嫌弃那套百花齐放的夜行衣的。

    “我觉得咱们得统一一下比较好,所以师傅师兄你们等我片刻,我这就去换。”

    怕师傅劝她穿那一套能丑哭几条街孩子的花红叶绿的夜行衣,龚杍扭头就回去换黑色夜行衣。

    ……

    ……

    今夜无风,天气闷热。

    半夜了,枝头上的知了还时不时吱吱地叫着。

    景家别墅三楼,景薄就躺在无菌房里。

    景拓每晚睡前都会过来看一看他,然后会认真地检查每一道符箓是否完好,是否在原位。

    “好好照顾我这位堂弟。”景拓转身看向护工,他的声音温和,脸上的笑容却让人极不舒服。

    “景先生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景薄的。”

    两名护工低着头,不敢多看,也不敢多,她们甚至不敢对外出半点这里的真实情况。

    毕竟,景拓捏着她们一家老的命。

    景拓走到门口的时候,掏出了手机,了电话,语气里透着不耐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弄死他?”

    “你想继承景家的家产,就必须听我的!”

    “我不明白,他现在都是个植物人了,为什么不能趁机弄死他呢?留着他,我始终觉得心里不安!”景拓面色阴冷,满脸戾气。

    他真的是恨不得立刻弄死景薄,这样就无后顾之忧了。

    “景拓,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你强行斩断他的命数,就算继承了景家,你也没那个命去享受!”

    景拓咬牙,没敢再什么,“是,您是高人,我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