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原本阴寒的空气, 在拿到符纸的那一刻,一下子变了,气温仿佛瞬间又回升了, 而且原本有些慌的心神, 一下子就跟吃了定心丸一般, 稳了下来。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同样的感觉。
其中一人, 有些不信邪地把手里的符往旁边的同事手里一放,然后又拿过来, 又放,再拿过来。
这么来回几下后, 他惊讶地叫了出来:“这符,好灵验!”
龚杍看着对方那惊讶的叫声,笑了一下:“这符虽然没有太大作用,但是能隔绝阴风阴气。”
“观主,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了,原来您真的是个高人。”
“只是略识一些符术。”龚杍谦虚地道, “接下来上山, 也许会遇到危险,如果遇到危险, 你们切记不可慌,稳住,一切有我。”
“是,我们知道了。”众保镖齐齐地应道。
龚杍这才拉起了景薄的手, 带他一起上山。
景薄看着那个拉起自己的手就走的女子, 只觉得手腕被握住的地方, 一阵阵痒, 脸微微地发烫。
虽然知道她拉着自己的手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免不了生出许多不应该有的遐想,然后,心就扑通扑通地狂跳了起来。
“别怕,有我!”走了几步后,龚杍回头对他道。
景薄摇头:“我没怕。”
她好关心我……
除了保护的义务外,有没有点儿别的意思呢?
龚杍食指压住他的脉搏,一语拆穿他的‘谎言“:“你心跳得这么快,还没有!”
“我,我是有点怕了。”
景薄对上那一双清冷透明的眸子,突然间有些泄气,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回答了她。
此刻,他满含心酸地内心回答了自己刚刚心里的问题:她没有!她绝对没有半点别的意思!
“别怕,有我在呢!”龚杍拍了拍他的手臂安慰道,想了想,觉得他魂体不稳,怕也是正常,于是想了想,直接就挽起了他的手,“走吧。”
景薄看着那被挽起的手,面……更无表情了。
他不会再胡思乱想了。
她挽着他,虽然举止亲近,但是他在她的心里,就不是一个男人的位置。
身后一众保镖,表情都微妙了起来。
龚杍看不出来,但是他们却都看得出来,尤其是这些保镖里,有一半都是曾经跟过景薄的人,知道景家这位爷,可不是这么好相处的人,突然间变得这么乖……对,就是乖,景少在龚杍面前,真的能用上一个乖字。
只可能是动了心了。
男人这种生物,也只有对喜欢的女人,才会如此。
可惜,有点儿落山有意,流水无情。
山林幽幽,风声渐起。
呜呜的哭声,像是要撕碎人心一般,一声接着一声,在远处传来,似夜鬼哭声,夹着沙沙阴风。
“这声音,这是……这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吧?”保镖咽了咽口水,一边四处张望,一边声问道。
龚杍看向了他们:“放心,人吓人才会吓死人,鬼吓人吓不死人!”
虽然,人也很可怕,但是他们更怕鬼……
龚杍手指夹起黄符,手指掐诀,默念除化障咒,一道清灵的咒语如灵波一般荡出来,瞬间扫平了面前的阴障气息,那一阵阵哭声瞬间消失。
保镖们一个激灵,回过了神,看向了龚杍的目光,更加热切了。
龚杍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拿出了罗盘,算了一下阿武房海等鬼的大致位置,而后顺着罗盘继续前往。
这一带都是山,树木不高不浓,多是一些矮株果树,倒是十米内都有坟地,十二名保镖越走越发怵。
明明都是经过特训不畏暴力也不畏鬼学的汉子,今夜却都心慌慌。
走着走着,一群人开始以龚杍为中心,慢慢靠近再靠近,若不是龚杍是个女孩子,他们可能会直接贴着她走了。
景薄倒是不怕这些,他当生魂游荡了半个多月,如今又因为身体阴气太盛能看到鬼,但是在他看来,人鬼都一样,无甚可怕。
他就是有些烦。
隔着薄薄的衬衫料子,他的手臂被挽得越来越紧,心跳时而快时而慢,体温也是时而上升时则下降。
每次被她挽紧几分,他心跳就加快,体温就上升,然后……扭头一看到那一张冷静的脸时,他就犹如被兜头淋了一盆冰水,当场就是透心凉,心跳缓了,体温下降了。
实话,这年头,直女跟直男一样不好追。
这还是一个武力值战斗力值都超高的直女。
软的硬的都不吃那一号……
他唯一能安慰自己的就是……好歹他占了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宜,还有师傅和几位师兄认过,也就……多一点点儿机会。
一路转过一棵荔枝树后,就听到风中幽幽传来声音:
“观主救我们……”
“观主救我们……”
“是房海和阿武他们。”
“嗯。”龚杍点头。
景薄看向龚杍:“我能帮上什么忙?”
“跟紧我。”
“好。”景薄应了一声,看向了她的手,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十指交叉,紧扣。
长这么大没跟人这么握过手龚杍愣了一下,有些不习惯地动了动。
可随即想起这样确实能跟得更紧些,而且也方便她出招,于是就默许了。
景薄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却没有抽出,眉眼弯弯,荡出了一丝欣喜笑意。
转过荔枝树,就看到阿武房海还有另外两个鬼被困在了一团阴雾之中,那阴雾中,是数十只饿死鬼,正贪婪地咬碰着他们的魂体。
龚杍震怒,默念口诀,掏出铜钱剑,向着阴雾射去,只见‘当’地一声嗡响,那铜钱剑夹着一道道灵力道法插入阴雾中。
“啊……”
瞬间,阴雾中响起了刺耳的厉叫声。
龚杍翻手一卷,手指掐诀,默念清音咒,原本疯狂地咬蚀着阿武它们的饿死鬼,动作慢慢变得迟缓,目光呆滞。
龚杍正想着要把阿武他们给收入魂瓶中时,却见一道黑色阴风扫来。
她手中动作一变,身形一动,扣着景薄的手一松,一把扣住景薄的肩膀,带着他直接就是一跃而起,避开了那一道阴风。
转头一看,就看到一片阴阴丛丛的树林中,那黑西装男子就站在树干上,戴着口罩,加上夜色沉沉,根本看不出他的模样。
龚杍看着他,声音清冷:“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猜猜看呢?”
龚杍冷冷看着他:“你是许家人?”
“也许是?也许不是?或者你也可以把我当成许家人?”黑衣男子轻轻地笑了出声:“实话,我还是十分欣赏你的能力的,要不要来合作呢?”
龚杍抬头,杏眸一眨,“合作?合作做什么?”
男衣男子继续在笑:“合作的事情那就多了,什么都可以。”
“合作你老母!”
就在这时,原本还一副认真聊天的龚杍手指在面前一划而去,一滴血珠自她的指尖射出,清灵道血带着破除所有阴气之势,向着黑衣男子的眉心射去。
黑衣男子大概是没有料到她变脸就变脸,脸色当场一变,急急一退。
可就在他退后的同时,一柄桃木剑刺向了他。
“连我家师妹也敢算计,找死!”
江流澄声音清冷,声至,人至,剑气带着肃杀之气刺向黑衣男子后脑勺。
黑衣男子脸色大变,可是当他想逃的时候,就发现,左右方向,胡汉二,董思风的道器也随即而来。
这些人怎么会在这儿?
他明明才得了消息,这些人并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青云观从来都不单独斗,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出手。
“叫你知道青云观厉害!”
桃木剑刺向黑衣男子。
可就在这时,地底突然间涌起大片阴黑之气,瞬间就将男子还有江流澄给覆盖。
“二师兄!”龚杍大喊一声,手捉着景薄的肩膀,一提,而后将他带向了师父的身旁一放,而后人已经如箭一般冲向了阴雾之中。
“别进来了!”阴雾之中,江流澄应道。
随即,一道金色光芒自黑雾中亮起,江流澄跳出了黑雾,挡在了龚杍的面前,他的俊颜如雪,却表情难看。
“人逃了?”龚杍一看二师兄的脸色便知道对方逃了。
她看向了那一团阴雾,阴沉沉的鬼气冲天,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必须弄清楚!
龚杍趁着二师兄不注意,转身就冲了过去,当她的手碰到那一团鬼雾的时候,只见浓黑的阴雾像是有生命一般,瞬间惊恐地往另一个方向躲去,紧接着,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了回去,向着地面渗回,片刻后,面前的阴雾消散。
龚杍没有收回手,而是闭上了眼睛,开始感受。
那鬼雾之中,浓烈的情绪,仿佛千万人的负面极端情绪,一下子涌进了她的识海之中。
她甚至能听到那鬼雾中嘶吼低泣的鬼声。
再睁开眼时,少女的脸上冷汗淋淋,一双眼睛红丝布满。
只这么不到一分钟的时候,她的大脑里仿佛被各种情绪过了一遍,头疼欲裂。
她手指按着太阳穴,轻轻地揉着。
“了不让你进去你为何还要进去!”江流澄责备又心疼地看着她。
龚杍的身体特殊,身为道仙体,她还有着十分强大的共情能力。他刚刚进入那团鬼雾中就已经感觉到了那鬼雾之中隐藏的群鬼气息,所以才不敢让她进去。
却没想到这丫头向来就不是他们什么她就听的。
“我不进去,无法得知对方怎么逃跑。”龚杍深吸了口气,此时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但是情绪已经缓落了许多。
“竟然能从二师兄的剑下,我们这么多双眼睛底下这么悄然无声地逃走,这能力未免也太强了。”胡汉二盯着那已经消散的阴雾,愁得跟什么一样。
为了这一次的计划,他们暗中准备许久,本来以为绝对是十拿九稳了,尤其是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那个黑西装的男人,他们都把他当成瓮中之鳖了,可谁想到,对方就这么逃了
这样的能力,胡汉二想了想,十个他都办不到,青云观中只怕连师妹也做不到。
“这种情况,我只想到了一个法术,就是典籍里记载的上古禁术,灵魂献祭,他把灵魂献祭给了恶鬼,与恶鬼共享他的身体,这样能得到一个好处,就是只要有危险的时候,不管他在哪儿,恶鬼都能通过阴路将他带走。”
龚杍看向那一团阴雾,那浓戾的恶鬼气息,让她有一种不出来的不安。
“的确像是这个禁术。”巫常在摸着山羊胡子点了点头,他从刚刚就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
据他认知的法术里,也确实是只有这个禁术能办到,也只有这个禁术相似。
“那现在怎么办?费了这么大周折,设了这么大一个局,竟然还是让他跑掉了,那下次要捉他只怕更难了。”
董思风缓缓开口:“捉他倒是次要,只怕他身后那只恶鬼才是最可怕的。”
大师兄的担心,正是龚杍的担心。
这样一个恶鬼,真要出世了,将是一场劫难。
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但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揪出对方来,绝不能让这种人为祸人间。
她转身走向房海阿武,此时房海阿武的魂体都被饿鬼啃蚀过,魂体残缺不稳。
“我让师兄先把你们带回去,观中有养魂阵术,可助你们修复魂体。”龚杍将它们都救下,收入魂瓶,然后交给了师兄:“师兄,拜托了。”
“师妹放心吧,师兄回去就把它们放入养魂阵。”胡汉二笑着接过了魂瓶。
一旁的江流澄却是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师兄才要拜托你,好好保护好自己,不要一遇上事就往前冲,你得记得,你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师兄我错了,下次你要是不让我进,我绝对不进去!你不要生气了!”
面对刀子嘴豆腐心的二师兄,龚杍向来都是一招软笑加撒娇搞定。
果然,江流澄虽还是臭着一张脸,但却也没有再什么了。
龚杍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董思风无奈一笑,他就知道每次老二都是雷声大雨点,杍几句软话就把他给哄稳了。
只好开了口:“注意安全,不要逞强,什么事情都有师兄们在呢。”
“知道了师兄。”龚杍点头。
“每次都是答应得妥妥当当,真遇上事情哪还记得师父师兄们的话呢!”巫常在一旁无奈地白了她一眼。
“也不是不记得师父师兄的话,只是真遇上事情,根本来不及思考太多。”
“阿薄,看着杍。”董思风看向了一旁的景薄,交代道。
“师父师兄们放心,我会保护观主的。”
龚杍:……好家伙,弱鸡竟然要保护我!
再一看师兄那满意的眼神,她,默默地闭紧了嘴。
这个时候还是少几句为妙。
送了师父师兄们走后,龚杍这才与景薄一起回了民宿。
只是这么一折腾,一帮保镖们却是都睡不着了。
他们虽然都看不到鬼,也看不到阴雾,但是他们却看到青云观那几位高人凭空出现,还看到其中一人手持桃木剑,凌空飞刺。
再然后,联想到他们的话,做的事情……
虽然他们想找找借口,告诉自己这些人也许是在演戏。
但是,百亿身家景家大少,青云观观主,在他们这帮无名喽喽面前演这戏,为什么?
最后,他们只能默默地接受这就是真实存在。
然后,一帮大老爷们,齐齐地坐在了一堆儿,一个个脸色不好,情绪不好,还眼神闪烁四处张望……就怕真见着什么脏东西。
龚杍倒是睡得极香,往绳床上一躺,轻轻地晃了几下,人已经时入梦乡。
天还没亮,就听到有人敲着院门,马母那高尖的声音正拉着嗓着喊着:“龚姐,景先生,你们在吗?我是静宜的妈妈。”
龚杍翻身下了绳床。
景薄也开了车门下了车。
两人一起走向了院门,开了院门。
“龚姐,景先生,你们好。”马母脸上堆满了笑容。
龚杍一看到她的脸就想想到‘禽兽’不如四个字,此时是半点不想与她多,而是直截了当地问:“怎么样?考虑了一晚上,决定了没有?”
“龚姐,是这样的,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静宜啊,要不然你看看这样行吗。你每个月给个万儿八千的,我亲自带着静宜去看病,然后我带静宜去看病也会发图片给你,行吗?”
马母想了一个晚上,还是舍不得钱,于是想出了这么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方法。
龚杍一眼看穿她那点儿浅薄的心思。
到底,马母不舍得的就是钱,这钱到了她的手里,只怕半成都用不到马静宜的身上。
她不看她,冷冷转身:“景薄,叫上保镖,咱们回去吧。”
“好。”景薄点头,转身就让保镖们收拾东西出发回凉平市。
马母这一听慌了,连忙道:“哎,龚姐,不行就不行啊,你别生气,我这不是跟你商量着吗?”
“我昨天得很清楚了。”
“行行行,我这就去把静宜带过来。”
龚杍态度强硬,马母也不敢再多什么。
作者有话:
关于马静宜和马文文这个故事,在写之前,我其实内心一直在犹豫的,总觉得这样的故事,不能尽善尽美,因为,童曼三人,通过法律是不可能被处死的,但是私心里,我们都希望这样的坏人得到最惨的下场,但是社会是个大团体,需要律法来维持,而律法是经过多方研究出来的,也一直都在完善,不可能做到绝对的A对A,就好像死刑应不应该存在,也是一个争议的问题。但是社会上有许多不平悲伤的故事,我希望那些受伤害的人,能够像马静宜一样,得到帮助,得到救助,得到新生……所以这个故事,也许不完美,但是我还是想把它写出来,毕竟校园暴力,重男轻女,这些一直都存在,但是像马静宜马文文这样的友情,像龚杍这样正义的人,也一直都存在,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