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一更)
“你醉没醉啊?”连漪收回了手, 佯做平静地问。
她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从他的眼神里看到醉意,“装醉啊?”她好笑地锤了他一下道:“你这演技真够可以, 没醉就来帮忙收拾碗筷。”
“好。”他应下。
连漪将桌上的残渣都收拾进垃圾桶, 将剩菜倒掉, 不用招呼,沈思晏便将她空出来的碗碟累成一摞端进厨房。
碗筷碰撞声音清脆。
沈思晏将碗筷都放进了水池里。
桌面收拾干净了, 沈思晏扶在厨房门口问:“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连漪正忙着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道:“没事了, 你去客厅休息会吧。”
连漪是有点洁癖加强迫症的,她开了洗碗机, 又将厨房扫整理了一遍,从调整调料标签向外排排站好,再到擦洗抽油烟机上的油污,垃圾分类,整理了好一会,连漪才脱下胶手套, 走出厨房。
“思晏, 你要不要……”她声音一收,只见沈思晏靠在沙发上, 已经睡着了。
连漪不知道他两天两夜连轴转没有合眼,只以为他还是醉了。
“思晏?”她走过去轻声叫他。
沈思晏眼睫微动,没有醒。
他给的礼物还摆在沙发上,她将袋子拿开, 给他脱了鞋, 扶着沈思晏的肩膀缓缓地将他放平在沙发上。
松软的头发压在她的手心, 像泰迪熊娃娃的手感, 她顿了顿才轻轻地抽出手。
沈思晏的脸顺着她滑出的手侧向一边,他的眉毛浓密,睫毛很长,鼻梁直且挺,俊气得无可挑剔,只是嘴唇紧抿着,像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沈思晏?”她轻声叫他。
大概是潜意识里听到了声音,沈思晏嘴唇微动了一下,仍然在沉睡中。
是真的睡着了。
连漪叹口气,搓湿洗脸巾,用薄薄的一张棉柔巾给沈思晏擦了一下脸。
从额头到脸颊,连漪最后擦他的嘴唇。
他的下唇有一粒的痣,连漪一开始以为是他嘴唇上破口的痂,有点强迫症的她忍不住用手抠了一下。
被她弄疼了,沈思晏轻哼了一声。淡色的唇泛起了血色的红。
连漪立马收手,她蹲着身子,好笑地看着他。
他长了一张足够多情的脸,却是个完完全全的纯情男孩。
那天明明跟在她身后一路走到了楼下,目送她进了楼,最后又不发一言地离开。
他的心思在她眼里已是一目了然,越是试图遮掩,越是显露无疑。
不否认,好看的人总拥有被喜欢的优先权的,她对他算是另眼相待,只可惜,他们的关系并不纯粹。
他是自己的学生,连漪那一层摇摇欲坠的道德感还拉扯着她,让她不要见色起意。
连漪起身将洗脸巾扔进垃圾桶,将薄毯盖在他身上。
沈思晏这一觉沉沉睡到了夜幕降临,如果不是拔酒瓶发出“啵”的一声响,他可能还不会醒。
周遭是暗的,只有阳台开了一盏灯,沈思晏听到阳台液体倒进容器哗哗的响声,他向阳台看去,看到连漪坐在阳台藤椅上,将红酒倒进酒杯里,一个人喝酒赏月。
圆月当空,他想起了今天是中秋节。
冷风吹来,连漪有些冷,她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抱了抱手臂。
中秋节,对于连漪而言这并不是一个有着美好记忆的日子。
中秋,春节,这两个节日最难捱。她也曾等着他们回家,不过失望的日子多了,就不会再多想了。
她还记得父母离婚后的那年中秋,那天她父亲早早回到了家里,连漪隐约听到他要去车站接人回来过节,她压抑兴奋,想着他一定是把妈妈带回来了,他却带回来一个陌生女人。
她又愤怒又失望。
他们在客厅大肆酗酒,他醉醺醺地搂着女人,不老实地动手动脚。
连漪觉得他们恶心极了。
第二天早上,她拿着老师发给她的短信去给爸爸看,怀着最后一点期望告诉他,音乐老师夸她手指长,能学钢琴。
她多希望他也能同意她去上钢琴班呀,他却勃然大怒,质问她想学那种东西做什么,去勾搭男人吗?
她觉得荒诞至极,委屈至极,不知道学钢琴和难以启齿的勾引男人哪里有半点关系,更不明白他乱玩男女关系的他有什么资格用这样的污蔑指责她。
她和他大吵了一架,而他一个巴掌扇在她脸上,终止了这场争吵。
她跑回卧室委屈得嚎啕大哭,她想起来,家里几年前是有一架钢琴的,妈妈会弹钢琴,还教她用手指去碰琴键,告诉她哪个键是中央C。
只是后来在他们的争吵中被砸了个稀巴烂。
是她妈先出轨,不要她了,他也恨她。
半杯酒一饮而下,冰凉的酒液从食道滑向胃,先是冷,而后慢慢开始发热。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双人。
连漪看到了身边多出来的一抹影子。一袭毯子忽然从后拢在了她肩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思晏的身影藏在黑暗里,并不明晰。
她指指旁边的藤椅,问沈思晏:“坐吗?”
“我……睡了多久了?”沈思晏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
连漪:“不久,一个半时吧。”
沈思晏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已经九点了,他本应该要回实验室了,可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阳台,孤零零的背影,他的脚下像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开。
连漪端起酒杯问他:“喝吗?”话出口,想起沈思晏的酒量,她失笑道:“你还是算了。”
“喝,我去拿杯子。”沈思晏起身去厨房拿了一个高脚杯出来。
见他往杯里倒酒,连漪抓住了酒瓶,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揶揄他:“这回再喝醉了我可不负责了啊。”
沈思晏:“红酒我少喝一点不会醉。”
连漪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还真想看看他喝了多少就会倒,一杯?半杯?
一罐啤酒都能撂倒的酒量,再少一点恐怕只能用筷子沾一沾了。
怕他自闭,连漪笑笑,不刺激他自尊心了。
她将装月饼的托盘往沈思晏那边推了推,道:“都是莲蓉蛋黄的。”
沈思晏指了一下天上:“那儿也有莲蓉蛋黄。”
“指月亮,心月亮刮你耳朵。”
沈思晏瞥了一眼连漪,:“月亮才不会刮我耳朵。”
“我就被月亮刮过耳朵。”连漪煞有介事。
沈思晏将信将疑:“真的吗?”
连漪长腿交叠,放松地:“你猜。”
“……”
微风轻拂,天凉好个秋。
沈思晏咬了一口月饼,闷闷笑出了声。
红酒少了大半瓶,连漪也有些微醺了。
她伸手拿月饼,月饼没够着,扫掉了月饼盘里的叉子,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她弯腰去捡,沈思晏也跟着弯腰。
夜色与橙光下,她露出一段洁白的脖颈和肩背,香槟色的连衣裙肩带和毯子一块滑落,沈思晏像被烫着了,飞快收回视线。
她的手擦过了他工整一丝不苟的袜沿,沈思晏移开腿往旁让了让。
掉落的叉子太多,她捡了几个,不想捡了。
光芒微闪,他看到还有的是落在他的脚边,他弓身去捡,猝然对上她起身时的侧脸。
呼吸靠得极近。
“我捡到了。”他匆忙。
她轻笑了一下,退让开。
他不敢抬眼看她,低头用叉子叉了一块月饼含进嘴里,干咽下,被呛到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苦水入喉,辣而酸涩,他想起了这是酒。
“沈思晏。”连漪看他,她点了点桌面道:“你喝的是我的酒。”
他迟疑道:“啊?”
连漪踢了一下脚边的空酒瓶,道:“掺了白的。”
红酒掺白酒?
沈思晏只觉得舌根都辣了起来,他的眼睛里迅速蓄积起了生理性的泪水。
青年的侧脸像被镀了一层月光,睫毛一眨收敛了月的光辉。
连漪想知道他眼睛里是不是藏了一块会敛光的黑曜石,她摘下了他的眼镜。
墙上的灯被关了,灯光一暗,他的眼镜被摘下,世界朦胧起来,他迷茫地起身道:“连漪?”
“你捡到我的东西了吗?”连漪忽然。
沈思晏神智尚且清明,他缓声问:“什么东西丢了?”
淡淡的香味靠近他,他嗅到了近在咫尺的呼吸。
连漪:“别动,我找找。”
她凑过去闻他身上的味道,嘴唇靠近他的嘴唇,沈思晏觉得自己真的是醉了,不然怎么会觉得,她是想亲他。
“沈思晏,”连漪轻声叫他。
沈思晏喉结翻滚,轻轻应了一声。
“你醉了吗?”连漪问。
沈思晏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连漪搭在他肩膀边靠近他问他,“你是喝醉了吗?”
她几乎趴到他身上,腰肢凹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沈思晏觉得自己是醉了,但醉的同时还朦朦胧胧保持几分思考能力,比如不能让她摔倒,于是他用手臂箍住了她的腰,他理智猝然回笼,僵硬道:“对不起,我不是……”
连漪用食指按住了他的唇,:“嘘。”
连漪的手指在他好看的唇形上来回摩挲着,她问他:“想尝点比酒好喝的吗?”
沈思晏目光落在她脸上,他知道她醉了,他不该趁人之危,可看到她轻笑着,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眼睛里只盛着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抓住她的手,抽出手指,将她按在栏杆上吻了上去,他的吻没有章法,青涩生疏,连漪便伸出舌头教他怎样去吻,他果然是一个好学生,一点就通。
他抱起了她,红酒被撞翻,倒了一地猩红。
她在耳侧笑:“我在……你,你怎么定力这么差?”
她的声音是气音,模糊不可闻。
他轻吻她的唇畔,只觉得掉入了她编织的网,落入欲望的海。
便是毒药,他也甘之如饴。
昏暗的月光下,对影成双人。
……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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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0日,愚蠢的女人忘记设置定时了。我想想,要不要给大家再补偿一更?(today真怕被关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