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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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汤晗看不惯江阙的表情, 颇烦躁地:“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在装给谁看?你想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什么?舍己为人?默默奉献?哇,那你可真是好伟大哦~”

    江阙半阖着眼没搭腔。过了片刻,才语气平静地问:“这些钱我可以拿走了吗?”

    汤晗冷哼, “当然不可以,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江阙猛地站起身, 睚眦欲裂地看着她,表情甚是狰狞可怖。

    “你耍我?”

    “不爽你可以现在就走人。”

    江阙闻言没话, 只是双眸沉沉地盯着她面前那几摞钱,似乎在掂量着生抢的成功几率有几分。

    汤晗看穿他的意图, 嗤笑道:“江阙你知道这里有多少保镖吗?别到时候钱没拿走,人被我搞进监狱里把牢底坐穿。而且你别忘了, 那个贱人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江阙蓦地沉了眼。

    “条件。”

    汤晗不再逗他,“虽然我不喜欢闻梨,但她将来我自有用处,还轮不到你一个下作人觊觎。”

    江阙瞬间明白她的意图,“你想让我离开阿慈。”

    “不愿意?”

    江阙眼里攒着泱泱怒气,没话。

    汤晗皮笑肉不笑道:“你知道刚刚医院那边给我电话她得的是什么病吗?血友病, 知道血友病是什么吗?是一种富贵病, 只能用钱砸,用钱养。而你, 不过是个连手术费都掏不出来的废物罢了。”

    她这话虽然的夹枪带棒,却也透露出她暂时不会伤害闻梨。

    江阙依旧还是抿着唇不语,心里头却悄悄松了口气,“我从没想过要对阿慈做什么, 别用你扭曲的三观去随意揣度别人的想法。”

    “哦?既然你没对她有什么想法, 那我让你今后不许再见她。你应该也能做得到的吧?”

    江阙瞳孔骤然缩了下, “你…有什么资格, 凭什么…”

    “就凭我会将她送去国外。”

    “……”江阙身子一僵,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头。

    汤晗将烟头捻在烟灰缸里,弯唇笑了笑,“江阙,等手术完成之后,我就会将闻梨送去国外,送去一个你永远接触不到的地方。至于你,癞蛤.蟆也配觊觎天鹅肉?”

    -

    中国以外,到底还有多少个国家?

    江阙不知道,也从来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在遇到闻梨之前,他以为自己的世界只局限于那一片矮旧颓圮的待拆危楼,和那被工厂烟囱排出废气所笼罩着的一方狭天地。

    他和自己周围那些人一样,天天浑浑噩噩、麻木不仁地过着,为了一口饭而将自己的尊严捧到别人的脚底下,任人碾压,任人践踏。

    但是在遇到闻梨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之前生活的那片天地并不是整个世界。原来他这样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怪胎,也会被人怜惜,被人重视。

    深渊里照进一束光,悬崖上开出一朵随风摇曳的白花。

    那都是他的救赎。

    江阙开始尝试着走出自己常年生活的阴暗地带,试探着接触闻梨生活的世界,每一步都心翼翼,带着初生幼儿般的胆怯与好奇。

    终于,他融入了陌生的环境和领域,开始了崭新、快活的生活。

    就在他以为可以这样长长久久直到永远的时候,有一天,一个疯狂的女人生生破了他的幻想。

    她告诉他,其实他试探着踏出的领域,也不是整个世界。

    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大。

    大到他在姑娘离开之后,无论再怎么疯了似的寻找,却连对方一丝半点的音讯都得不到。

    也就是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有一个成语——

    叫‘大海捞针’。

    往日甜蜜温馨的一切变成了泡沫虚幻,江阙在无穷无尽的寻找中精疲力竭,终是没了力气。

    他开始自暴自弃,最后狼狈地夹着尾巴,回到以前的阴暗危楼里默默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没了闻梨,没了光,他又过回了那般浑浑噩噩的生活。

    汤晗见此,觉得没趣,于是渐渐的就忘记了江阙这么个人。

    江阙没她狠心,他忘不掉,也放不下。

    每每夜深人静之时,他只要一想起闻梨就觉得心如针扎,浑身被抽空的绝望。

    房东太太见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怕他死在自己的出租屋里,晦气。随口道,“要是真走投无路的话,不如去崇明山的普陀禅寺烧炷香吧。或许佛祖能帮帮你。”

    她只是随口一提的话,但却成了江阙最后的救命稻草。

    恹恹于世的江阙顶着张鬼一样的面庞,找到附近香火最旺盛的崇明山佛寺。

    山脚之下,他看见许多人面对崇高的山峰望而生却,怀疑爬上山顶就能心想事成传闻的真实性。

    有人编排都二十一世纪了,大清早就灭亡了,没必要这么瞎几把的迷信。大家都是唯物主义。

    他们找各种理由为自己的胆怯与懒惰做掩饰。可江阙跟他们不一样,一声都没吭地爬到了山顶。

    几万级台阶,数时连续不停休的攀爬与暴晒,终于,他拖着那具伤痕累累的残躯爬到了顶峰的寺庙。

    向方丈寻一未归人。

    方丈见少年面如鬼魅,形容枯槁,半只脚踏入黄土之下。但黝黑的眸子却异常坚毅,里头像是攒着两簇火,便知对方心有执念。

    方丈褪下自己手中常戴的那串佛珠,希望眼前这个坚毅的年轻人能往前看,不要再缅怀于过去。

    但江阙却将其理解为——

    往前看。

    终有一天能相逢。

    像是突然被注入了灵魂,江阙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这么浑浑噩噩下去,那么再次相见,他还是这般懦弱无能。还是不能将闻梨好好地护在自己身后。

    所以他开始不要命地赚钱、工作,想要让自己变的更加强大。

    但无论工作再忙,他都会在每年的11月20日——闻梨被送离他身边的这一天,亲自爬上崇明山,向佛祖祷告,祈求能让他再远远地看闻梨一眼。

    只一眼。

    只远远的看一眼就好。

    ……

    江阙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年纪大了,有点多愁善感,患得患失。

    他轻叹了下,俯身在姑娘光洁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一吻,温声道:“阿慈,好梦。”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最好梦里有我。”

    完之后,他起身去洗澡,因而也就没看到,身后,姑娘缓缓从眼角滑落的晶莹泪珠。

    -

    夏季台风侵扰,林澜市连续数日阴雨连绵,今天终于罕见地出了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兴奋的闻梨提议想要去晒晒太阳,于是对她百依百顺的江阙就搬了藤椅。他躺在有棱角的冷硬藤椅上,而她,就躺在他的怀里。

    身前是暖洋洋的阳光,身后是暖呼呼的江阙。

    闻梨觉得自己简直不能再舒服了。

    她亲昵地蹭蹭男人的脖颈,软声娇俏地唤道:“哥哥。”

    江阙嘴角含笑,柔声应道:“我在。”

    “哥哥。”

    “我在。”

    “哥哥。”

    “我在。”他粗砺的指腹落在她白到透明的脸蛋上,“——阿慈别怕,无论如何,我一直都在。”

    “我知道的。”闻梨顺势在他掌心轻蹭,忍不住亲亲他的拇指,抬眸看着他的眼睛,“昨晚不是今天有会议要开的吗?”

    江阙轻笑,“你赖床那会儿,已经在书房开好视频会议了。”

    江阙重点在开好会议这件事情上,但闻梨却会错意,将重点放在了自己赖床这件事上。

    于是红着脸赧然道:“那我、也不是天天都赖床的,昨天…”她有些心虚地,“情况特殊。”

    江阙闻言挑了挑眉,抬着她的下巴故意闹她,不给她躲避的机会,“情况为什么特殊?”

    那天的事,就如同一个禁忌。江阙绝口不提,闻梨闭口不问,仿佛他没做过,她不知道。

    但那终究只是仿佛。

    事实上,闻梨根本没办法忘记那天的事情。每每只要想起男人略带哽咽的沧桑嗓音,想起他落在自己指尖、腕骨上那一串灼热的吻,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发胀、发疼。

    她不舍得询问男人,不舍得他再次将自己的伤口剖开,便极尽自己所能的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而她能想到对男人的好,就是将自己送给他。

    所以昨晚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腆着脸,穿了冉纱她们送她的那套兔女郎装去…勾.引他。

    领证之后,两人习惯了没羞没臊的亲热,突如其来的横祸让他们几个月不曾重温美好,一时间都有些情难自恃,把持不住。

    沃克体谅两人,跟他们这档子事只要控制力道,浅尝辄止是没问题的。

    但江阙生怕又碰着姑娘,死活不肯,最后就用手帮她弄了半天,导致她一下没承受过来…

    熬夜了。

    甚至还因为太过兴奋而失眠,早上爬不起来赖床了。

    闻梨起床想起这件糗事之后,就恨不得撞块豆腐把自己给整失忆了。现在又听男人主动提及,顿时臊的满脸通红,气鼓鼓地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恼道:“你还!”

    江阙怕姑娘咯着牙齿,调了调手摆放的位置,这才忍着笑:“嗯,我的错,不了。”

    这般没底线地纵容自己,彻底让闻梨心底那点儿别扭没了。

    她松开男人的手,轻轻揉了揉,“有没有给你咬疼了啊?”

    “牙印都没留一个能疼到哪去?阿慈,你以为我是你啊。”

    “……”闻梨哽了下,又想发毛躁。

    江阙见姑娘委屈的红了眼,弯着唇亲了亲她的发旋,一如既往地好声好气地哄道:“好阿慈,我知道错了,给你念诗好不好?”

    作者有话:

    没有任何宗-教-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