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冬至
顾文躺在床上睡不着,他纠结的倒不是取向问题,毕竟他从不受陈腐观念的制约,对男人还是女人心动本质上没太大差别;问题在于这种感觉本身过于玄幻,真实性有待考证。
他不断回想过往的恋爱经历,以期寻找到一星半点可作类比的经验。偶尔也有盯着交往对象的面孔脸热心慌的情形,可那种转瞬即逝的所谓悸动毫不可靠,用不了多久,他会觉得索然无味,恋爱就变成了孩子间的游戏,疲于应付。
顾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个渣男,明明没那么喜欢,偏要一次一次地接受别人的情意,而他自己,是完完全全的三分钟热度。
情深似海的爱不是没见过,比如温楠对顾煜清,又比如顾煜清对顾文珩的母亲。只是他们的爱给自己带来的是家庭破裂的悲剧,让他对这种自我感动主义情怀产生了本能的抗拒。
这样一番思虑,他也不认为对杜云砚的感觉有多特殊了,估计又是头脑发热,色令智昏;何况杜云砚都了对他没兴趣。
顾文暂时放弃了有关杜云砚的暧昧幻想,只是右手不受控制地抄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到刚存下的电话号码。他突然好奇那个人有没有微信。
用手机号搜了一下,竟然真被他找到了。杜云砚的微信名就叫“云砚”,照片是阳阳和贝贝的合影,虽然照片里的狗看着比现在,但顾文一眼认出是它俩。
既然号码都交换了,加个微信也没什么吧?他毫无犹豫地点了个好友申请发过去,想着如果通过一定要扒拉扒拉他的朋友圈,要是没通过……明天耍个赖让他加就完了。
杜云砚的通过信息比他预想中来得更快。
【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开对话框,一看到这条系统消息,顾文如计划好的先顺着对方头像找朋友圈。
然而他想多了,杜云砚的朋友圈一片空白,根本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他搞个微信是干什么。顾文百无聊赖地扔下手机,眼睛一闭,头脑异常清醒,还是不想睡觉。
手机屏幕刚暗下去,他侧过身,重新点开,上面内容仍停留在和杜云砚的通话框上。
既然微信都加了,发个信息骚扰一下也无所谓吧?顾文得寸进尺地想。
并且这么做了。
【你还没睡呢?】
过了半分钟,跳出来俩字:【没有】
顾文又发:【你在做什么呢?】
对方没理他。
他不罢休,拉了个装委屈的表情包发过去。
杜云砚终于回过来:【写信】
这年头竟然还有人写信……顾文问:【给谁写呢?】
【跟你没关系】
顾文就知道他不会什么都告诉自己。不过微信交流和面对面话的感觉不一样,也不是非要聊些什么,他觉得这样一来一往的更有意思。他们就这样在相隔几步远的两间房里互发消息,顾文发一两条,杜云砚再慢吞吞地回一条。
【明天早上吃什么?】【我跟你一起做早饭吧?】
【随你便】
【你几点起床?】
……
十几条过后,杜云砚那边终于忍不住了:【你早点睡】
【那你怎么不睡?】
【好,我去睡了】
顾文也不清楚他是否真去睡了,但被自己烦到是肯定的。他见好就收,停止了骚扰行为,又把手机丢回床头柜,头埋在枕头上,裹紧了被子。
完了,更睡不着了。
-
三天后就是冬至,按照习俗要吃汤圆。杜云砚这次算做黑芝麻馅的汤圆,早上叫了顾文一起包。
黑芝麻前一天晚上就炒熟碾碎了,拌上糖和油,调出的馅盛在盆里。糯米粉活出的白面团子装在另一个容器中。
大团子搓成条,再分成一个个圆球,顾文照着杜云砚的样子,往圆球中间填芝麻馅,时不时暗瞥他两眼。
发觉自己的感情不对劲之后,顾文这两天在与对方的相处过程中也带了几分审慎与思考。
他仍然会在杜云砚靠近时心跳加速。
太可笑了,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这种纯感官意义的荷尔蒙反应能否被当成判断情感的标尺。难道永远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能脸红心热一辈子?
杜云砚包汤圆的时候,眼睑稍垂下来,睫毛显得很长。
“你在想什么呢?”他头也不抬地问。
顾文适时收回落在他脸上的目光,由于走神,勺子上的黑芝麻撒出来一些。
“没什么,抱歉。”他不想在不清不楚的时候泄露了心里那点秘密,这种事越放心上越不容易走出来;轻松一点呢,不定过几天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汤圆煮出来白胖白胖的,顾文崴起一个轻轻咬了一口,粘稠的黑色馅料流出来,很甜,有点烫嘴;眼睛斜瞟向对面,杜云砚仍在心翼翼地冲着勺子上的汤圆吹气。
白色的热气源源升腾,飘在两人之间,顾文感觉眼前的一切都不再清晰。
冬至一到,天气骤然转寒,餐厅大门紧闭,依然阴风阵阵。
吃完汤圆,顾文连带喝了碗里热乎乎的汤,想着多少能驱散一些寒气。
“这里会下雪吗?”
杜云砚吃得很慢,维持着不变的节奏:“有可能,不会下太大。”
下雪啊……顾文怕冷,但又有点期待山里白茫茫的样子。
-
入夜,风更大了,顾文从吃过晚饭就窝在房间里没再出去。紧闭的窗户传来变调的“呜呜”声响,盖过了空调的暖风声,给原本寂静的乡村之夜渲染出些许阴森的气氛。
他给顾文珩了个电话,了解家里人情况。尽管顾文有些叛逆的地方,总体上脾性却极好,并不记仇,过了这么久,对顾煜清的气早消了,也挂念他的身体。
“哥,”聊过一会儿,顾文珩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快过年了……”
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到农历春节了,顾家的年味不怎么浓,不过以往顾文至少会在家吃个年夜饭。
今年……他的第一反应是杜云砚要怎么过年?
“而且,”顾文珩的声音再次通过听筒传过来,“二月份爸五十五岁生日,之前都好了,你总得回来吧?”
“哦,我看看吧。”顾文想起来,半年前还是他提议的他爸该大办一回生日。
如果不是最近多了搅扰人心的思绪,他可能已经准备回家了。
本来听顾煜清状态不错,顾文松了口气,又因谈及现实,再度失去安宁。结束通话之后,他不知该如何化解烦忧,也不想看微信朋友圈内容,开许久不上的微博,茫然地刷着。
他关注的一个旅游po主推荐了一部恐怖片。那个po主神神叨叨的,话非常夸张,坚称是看了绝对不敢一个人睡觉的电影。
顾文的胆子大,也爱看恐怖片,他是不相信自己能被吓到的,稍微搜了一下,在手机某个视频app上就能找到。反正无事可做,他点开那部片子,借以分散些注意力。
故事背景正好在一个山村,年轻的大学生因与家人闹矛盾,意外乘上一辆开往偏远山区的车,却不知踏上了一条真正的死亡之旅。
靠,这即视感也太强了吧?刚看了个开头,配合内容简介,顾文心里不住发毛。理智告诉他应该及时退出,但或许他对自己的胆量过于自信,要么就是习惯性作死,不仅没关电影,反而把手机支在手机架上,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更加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影片只有短短一个多时,顾文却像坐了无数趟过山车,心被揪着忽上忽下。
擦过窗缝的风声丝毫没有减弱,现在听来跟鬼叫一样,连低低附和的空调暖风都变得诡异起来。
他终于暂时忘记家里的事,可精神上更紧张了。天气寒冷,哪怕开着空调室温也不是很高,他觉出一股接一股的凉意从后背蹿上来。
他将被子又往上拽了拽,只露出头,刚挨在枕头上,门外发出“笃笃笃”三声响。
这声音颇有节律感,每两下之间的间隔非常整齐,甚至不像人敲出来的,惊得他顿时汗毛倒竖,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差点栽下来。
“谁?”顾文的声音颤颤巍巍的,不是特别响亮,门外一片安静。过了几秒,又是接连“笃笃”两声。
他更紧张了,蹑手蹑脚地摸至门边,问:“谁啊?”
“我,杜云砚。”
作者有话:
在一起还有一阵吧,顾文这个人设如果太快确定心意我觉得有点违和,杜云砚更不是主动的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