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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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有万晰在,秘书就同意金铠瑶进去了。

    万晰不知道金铠瑶来做什么,她没,万晰也没有问。

    金铠瑶似乎确实是有沈奚铎的允许,轻车熟路地到了他办公桌前,从一摞文件中挑挑拣拣取出一个蓝皮的文件夹,起身夹在胳膊下,看着万晰把一盒洗好的草莓放在桌上。

    她歪头:“你就是为了放这个嘛?”

    万晰手一顿,点点头。

    金铠瑶抿嘴想了想:“那我一会问问他,如果他愿意,我就把密码给你哦。”

    万晰背对着她,不知道深呼吸了多少次,压下了所有闷气和不服,微微偏头笑了。

    “不用了,我不常来。”她站到门口,转过身,“东西拿好了吗?”

    金铠瑶面不改色,扬扬手里的文件,“走吧。”

    匆匆一个闷热的下午,比平时好像还要热,蒸腾的热气让人心里烦躁不安。

    万晰坐在电脑前,对工作上不去心,几次试图认真投入进去,却以失败告终。

    他又做什么去了?他好像每次有什么事,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不问他,他也不会告诉她。

    金铠瑶又是为什么来?拿文件,似乎是个正常又官方的理由,可她为什么会有他办公室的密码?

    又是因为什么,沈奚铎才能让一个外公司的人,进到自己最私密的办公室?

    她垂眸,看着自己搭在键盘上的双手,恍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在公司,他是上司,她工罢了。

    即使是他给了她女友的待遇,她也只是个合约女友,不是真正的女朋友,他没有义务把自己平时做什么都告诉她。

    甚至没有义务只有她。

    这给了她一种挫败感,一种她无论多么努力去靠近他,都没有用的挫败感。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把爱情看作一切的中学时代,为了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感怀伤秋,一个下午都怏怏不乐。

    或许是心里一直暗暗挂着这件事,下班时她竟鬼使神差按了向上的电梯,回过神时已经站子啊了她的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门竟半开着。

    万晰是无意间来的,本想转身就走,却随意一瞥,顺着门开的细缝看到了在休息的沈奚铎。

    沈奚铎背靠在椅背上,微仰着头阖着眼睛,像是在闭目养神,他眉眼间有几分倦意,眉头微拧着,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他掀开了一只眸子看向门口。

    两人在缝隙中对视。

    万晰只好进去。

    她轻轻阖门,目光先是在他身上,随后看向了他桌上的草莓。

    吃完了,很不错。

    她的心情稍微缓和了些,旁敲侧击地问:“我来的时候你不在啊。”

    他还是刚才的姿势,慵懒散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清道不明的颓然之美,嗓子里发出一声富有磁性的“嗯”,没了更多的回答。

    她没想到他的回答这么简短,还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忍不住了,直接问他:“那你是干什么去了?”

    沈奚铎这才不徐不疾地睁开眼睛,先冲上她的目光,后又垂下眸,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隐晦情绪,开口时嗓音有些低哑。

    “没做什么。”

    如果今上午的隔阂感只是万晰的猜测引起的,现在可以是实锤了。

    她都已经问到这份上了,他还不告诉她。是他去做的事见不得人,还是,只是因为他对她没有这种分享或倾诉的欲.望?

    万晰本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脸上的笑立马就收敛了起来,恹恹地看他一眼:“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甚至不想再多问一句,不想再提金铠瑶的事。

    提了不过是自取其辱。

    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沈奚铎会拦她的,好歹一句“等一下”。

    可他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

    万晰越想越闷,越走越快,头也不回地关上门走了。

    却不知道沈奚铎从她转身起就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背后,幽深又沉寂。

    他是去见了她的父母。

    上午他到了办公室不久,阿林就一通电话来,万家那两口子又找他了,嚷嚷着要求告他。

    阿林没文化也没上过学,什么都不懂,在沈家的这些年只会做三件事——1.干这干那。2.出了事就找铎哥。3.找不到铎哥就再问问莹姐。

    沈奚铎早就料到万晰的后妈不是个善罢甘休的,刚好上午事务不忙,他就去了一趟。

    地点在人民公园。

    他去的时候,李越正伸手指着阿林的鼻子大喊大叫:“就赔那么点钱,你发叫花子呢?撞了人,你于情于理都该负责到底!这就是你们的负责吗?”

    她一转头看到了正朝这边走的沈奚铎,矛头立刻转向他,面目甚至有几分狰狞。

    “你终于舍得来了?我正好好好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完,她拿出手机的收款记录,面色嚣张,出的话语速极快,像子弹一样扫射全场。

    “这点钱沈总您发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总不一般,不至于负责都负责不起吧?”

    他面色从容不迫,丝毫不因她的话而怎样,在她手指着的地方站定,抬起眸子看她,眼中是她看了都为之一颤的冰冷寡淡。

    他:“阿林在这事上没有过错,只需要承担百分之十,你们女儿前几天出院了,除了住院没有其他损失,所以,”他抬抬下巴,眼睛看着的是她手机上的收款记录:“这是医药费的百分之十,请问还有问题么?”

    他的个子很高,李越仰视着他,这是一种有形的压迫感,她却毫不示弱。

    她叽里呱啦地了一通歪理,万建在一旁看着妻子指着沈奚铎又骂又嚷,大气不敢出一口。

    沈奚铎丝毫不想跟她没有意义的口水仗,只觉得这两人愚蠢得无可救药,抬手在衬衫胸前的口袋中掏出准备好的名片。

    “这位是我的律师,如果二位在这上面有争议,可以去咨询他。”他看到李越微张了嘴,就知道她要什么,又道:“如果你觉得我的律师会偏袒我,也可以去问别人,有许多提供免费咨询的律师。”

    沈奚铎想起上午的事就心里刺痛,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万晰。

    她从在这样的环境里生长起来,究竟受过多少苦,一个当年才几岁的孩子,又能承受多少苦?

    可她却从来不表现出来,她在外一直是活络的,热情的,任何人一眼都看不出她受了这么多来自于原生家庭的委屈。

    或者,沈奚铎觉得她更像一只刺猬,把自己的肚皮,她的弱点一一藏起来,不让外人触碰。

    可她向众人展示的却并不是一背的锋芒,还是另一种柔软和温暖。

    这也是他不愿意告诉她的原因——她听到家里的这些事,会更难受。

    他看着万晰急匆匆地关门离开,眼神只在那里停顿了一瞬。

    万晰没想到自己短短几天内,会再碰到李越。

    老天爷似乎都知道她心情不美丽,从她下班出了办公楼起,天气就阴沉沉的,乌云并不多,压在人头上却也弄得人沉闷烦躁。

    她走到自己所住的公寓楼下,顿住了脚步。

    离她不远的大榕树下有位不速之客。

    那位不速之客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她无处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神情恹恹,极不情愿地开口:“...妈。”

    李越仍是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上下扫她一眼,开口就是嘲讽:“哟,你那男朋友不送你回来啊?”

    万晰没什么心情,对她也没好气儿,讥讽回去:“他有家的,哪像我啊。”

    李越对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环抱着胳膊,看了看天上的阴云:“沈奚铎不给钱,这事是你吹枕边风了吧?”

    万晰一愣:“什么不给钱?”

    “你妹妹被他们家那个狗腿子撞了,医药费那沈总就出了百分之十,跟我扯什么过错,什么律师,笑死人了,撞了人就赔钱,这是天经地义,拿这点钱发谁?”

    万晰懂了,或许是因为这事和沈奚铎有关,她难得耐心地跟她解释:“这东西不能犟,阿林正常驾驶没有违章,瑶瑶被撞完全是因为她自己跟同学在路上闹,赔百分之十,这是法律规定。”

    李越听不进去,伸手指责:“你们的话都是一样的,八成就是你教他的,”

    她是真的生气了,为她亲生的宝贝女儿,指着万晰的手指都气得发抖,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一字一句地挤出来:“就是你不让他赔钱,都是你怂恿的!那是你妹妹啊,你就忍心?”

    老天爷十分配合,就在她气得浑身哆嗦的时候下起了雨来,初秋的雨来得又急又快,起初只是淅淅沥沥得掉了几滴,没几秒钟就哗啦啦得下大起来,两人瞬间被淋透,却都怒目而视不愿退缩。

    这场雨反而给了万晰胆量,水花溅在地上的声音成了她壮胆的呐喊,她在雨里冷得微微颤抖,眼神却死死瞪着李越,她对李越的耐心在她出这些话时慢慢耗尽。

    她的话在雨声中时高时低:“他自己做的决定,自己的话,都不是我能控制的。而且,我不心疼瑶瑶吗,在咱们家里也就是瑶瑶对我好了!”

    李越听到最后一句明显地一愣,却丝毫不退让:“我知道,你就是护着他,你们八字没一撇,你心疼他家的钱干什么?他们家是有钱,可那是你的吗?以后是你的吗?我告诉你,有钱人结婚签婚前协议把财产划分得清清楚楚这种事我见多了,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美好,那个沈奚铎就是个多一分钱都不愿意给的冷血男人,我早就看透了!”

    万晰受够了听她这些极端的话,脸上滑下去的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冷热交替地在脸上流淌。

    她竟然替沈奚铎委屈。

    她深吸了口气,雨水也趁机混了进去,她后悔在这驻足,早知道就应该理都不理她,直接上楼。

    “就是因为他好,他正直,才会不多给。他从来就不是你口中那样的人,但凡你们讲理,他都不会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她眼眶泛红,硬把快流出来的泪憋了回去:“他一点都没做错,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做到了自己该做的,无理取闹的是你们!”

    完,她看也不看李越一眼,转身跑进了楼道。

    冷,真冷,只有流下来的泪水还是温热的。

    她洗过澡,将自己卷进被窝里,寒意还是从脚底窜上来,她紧紧攥着被子的一角,把所有缝隙都塞好,却还是觉得身上发冷。

    第二天起床醒来,还是如此,她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是感冒了。

    她抬手摸了摸脑袋,有点烫,还发烧了,又试着坐起身来,才感觉到背后也发疼,肌肉骨头没有一处舒服的。

    只好不去上班了。

    拿出手机请过假,她又躺回被窝,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盈华今天却难得的开了大会,面儿上是奖励那些认真工作的员工,还准备了“先进员工”奖状,实际上是为了再拿沈奚铎和万晰谈判成功的事出来溜一圈,宣扬一下公司的成功罢了。

    可万晰却没来。

    沈奚铎的发言被策划人安排在第二个环节,他仍是庆功宴上的那套辞,把大部分功劳算在了万晰头上。

    她还在实习期,一定是需要这些成绩的,但他已经无所谓了,一次两次的成功谈判于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所以他只想把能给她的都给她,这样她以后在公司就也不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实习生。

    他讲话时眼眸带笑,却仍有着压倒全场的气势,视线在会议厅中环视,看似是在扫视全场的员工,实际上却是在寻找万晰的身影。

    可这次他直到下了台,都没有看到她。

    他这才回想起昨天办公室的事情,反应过来她临走的时候似乎心情不太好。

    是因为那件事吗?倒也不至于。他在台下驻足片刻,转向翻译部的坐席,梁楠就坐在第一排。

    他走过去,十分公式化地轻点了点头,与她开门见山:“你好,万晰今天没来?”

    梁楠诧异于沈总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她还以为万晰感冒发烧这种事,会第一个先告诉他。

    她掩盖住眼底的惊讶,从座位上站起来:“沈总,万晰今天请假了,是发烧。”

    “发烧?”他微皱了下眉。昨天下午不是还好好的?

    沈奚铎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然他此刻也不会出现在万晰住的公寓门口。

    他推掉了一整天的业务和会议,只因为他听到万晰发烧时,心里被撕扯了一下。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袖口上摩挲了两下,随后手微微握起,敲了敲门。

    良久,门被开了,开门的是她的室友,沈奚铎已经忘了她的名字。

    她看清来人后错愕地一怔:“你好你好,你怎么...?”

    沈奚铎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越过她向室内扫了一眼,又重新看向她:“你好,万晰生病了?”

    他从不客套,一向都是有话直。

    满明白了他来的用意,点点头,随后侧着让开门口的路示意他进来,等他进了门后又在他身后关上了门,跑过去给他指了一下:“那是她的房间,半个时前刚吃了药,估计在睡觉呢。”

    他点点头,步子走得很轻,十分心得转动门把手,连关门时都没出什么声音。

    她的房间和沈奚莹的房间很像,都是粉色基调,从窗帘到桌布,无一例外是浅粉色系,桌上贴了许多卡通贴纸,乳白色的床头上摆满了娃娃。

    那是两人在桓城抓的。

    他的心一瞬间柔软下来,像被羽毛轻轻划过了一下。

    床上的被子鼓鼓的,万晰背靠着墙,把被子拉到了脸上,只露着一撮头发,隐约可以看到她微微泛红的额角。

    他怕她喘不过气,伸手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口鼻。

    她紧闭着眼,眉头也拧着,脸上被憋得通红,头发丝在脸上压出了几道印子,偶尔难受得嘤咛两声。

    沈奚铎伸手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那几道细细的印子更加明显,他手指在上面摩挲两下,又怕把她弄醒,拿开了手。

    可万晰已经醒了,从她的脸上的被子被人拉开起。她还没清醒,也没有睁开眼,只朦朦胧胧中感觉到有人进了她的房间,又拉开了她的被子,动作很轻,现在还在给她拨弄脸上的头发,有些痒痒的。

    她身体在被子里扭动了两下,睫毛上下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