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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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沈奚铎跟吃错了药似的干什么都不行。

    她脑子里一道灵光闪现,她回想起来“干啥啥不行”这个形容,似乎是她今天用在自己身上的。她的思维迅速扩展——他不会是因为她今天在办公室的表现不好,所以在故意学她吧...

    学她干啥啥不行的样子,以这种方式刺激她,从而达到让她产生自卑感自己申请辞职,或者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光想想万晰就热血沸腾了,她是被这点事就倒的人么?当然不是!

    行,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万晰深吸口气,上手了。

    天气越来越凉了,他身上的衣料也厚重起来,高级西装质地很好,手摸上去是丝滑细腻的,纽扣冰凉,在浴室的灯光下发出夺目的闪光。

    她的手白净细长,指甲剪得整齐圆润,翻动着他锁骨下的纽扣,衣领被得更开,他锁骨下的皮肤也在眼前显露出来,隐约可见的块垒分明,那是他常年锻炼的证明。

    她吞咽了口,忽然觉得沈奚铎并不是在磨练她的能力,而是在磨练她的意志。

    这可是她曾经喜欢了好几年的男人呢,现在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任她摆布,试问谁受得了?

    西装不过是最外层的,脱去了西装,里面的薄毛衣才更让她为难。

    她该给他脱吗?怎么脱?

    照理,她肯定是要从下往上掀,可如果对象是别人的话...

    恐怕不太合适吧。

    她眼神躲闪飘忽,正犹豫不决时头顶上传来了沈奚铎的轻笑声。

    她抬头看过去,他眼里噙满了笑意,俯身抓住了她放在他身前乱摸的手,声音低沉有磁性,“不用了,这件我自己来。”

    她求之不得,连忙点点头,背过身去,还十分尽职尽责地补充道,“那你脱完了要洗的时候叫我。”

    “不用。”他从身后靠上她的背,抬手越过她的肩膀推开了浴室门,示意她出去。

    她出了浴室门转过身来,不解地看向他,“你手不是洗不了吗?不是滋生细菌严重了还危及生命吗?”

    他笑出了声,笑得混上了胸腔的震动,半晌,他把手指举到万晰的面前,眼神笑意缱绻,“万晰,知道这是什么吗?”

    “创可贴啊。”她觉得自己被人身攻击了。

    “不是,”他,“这是,防水创可贴。”

    万晰:...吗的。

    她扯扯嘴角,满脸写着无语。

    “不逗你了,我总不可能真的要你帮我洗澡,但现在确实需要你帮个忙。”

    他,“去我房间,帮我拿身干净的衣服。”

    万晰如蒙大赦,红着脸跑去了他房间翻箱倒柜,乐呵呵地抱起他的衬衣就要回浴室,却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他又没脱衣服,想拿不能自己来拿吗??

    她今天让他蒙得团团转,得想个办法反杀。

    她弹了两下舌头,叫来了铛铛,她把沈奚铎的衣服放进袋里,让铛铛叼起来,摸了摸它的头,“乖铛铛,给那个王八蛋送到浴室去。”

    看着铛铛摇头晃脑离开的身影,她觉得自己这一刻背后应该闪耀着胜利的光辉。

    可没过一会,沈奚铎却又叫她,“万晰,过来。”

    她倒要看看他还能找什么理由使唤她。

    她大摇大摆走到浴室门口,敲了两下紧闭的门,十分休闲地靠在门上,“什么事啊,沈总?还要我进去帮您洗澡吗?”

    他将门开一条缝,伸出手来,手指上勾着个塑料袋。

    她还以为是自己给他找的衣服他不满意,心想这男人事真多,开袋子一看,她心里咯噔一下,整张脸顿时涨红,头顶上仿佛都在冒烟。

    沈奚铎关上门,他的声音从门板后穿出来,显得也有些生硬。

    “铛铛叼过来的,下次穿之前...先好好洗洗。”

    万晰不出话,满脑子都被袋子里的粉色性感吊带填满,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来的全是粉色性感吊带。

    她没回应,紧抿着唇回了屋,把铛铛关起来教训了一顿后,仍不解恨。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可是后悔也没用,送出去的吊带就是泼出去的水,她现在只有追悔莫及和羞愧万分的份。

    这要是个普通的吊带就算了,偏偏还是她去年和满夸下海口的时候买的。

    那天满开玩笑,她不解风情,看到人家美女穿性感吊带只会一句“露那么多不怕冷啊”,她不服气,当场从淘宝下单了这件极其性感极其不符合她人设的吊带,虽然自买来就没穿过,可这件绝对称得上她最没脸看的衣服之一。

    十几分钟过去,她脸仍然红透着缓不过来,铛铛倒是已经完全忘了这事,在地毯上滚着玩起了球。球已经被它玩得快没气了,飞不高也扔不远,它伸出爪子扒拉了几下,失望地趴在地方发出了长长的呜咽。

    她欲哭无泪。呜咽的该是我吧!

    她听到咔嚓一声,是浴室的门开了,随后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又慢慢远去。

    她心放了下来,沈奚铎那人她多少了解的,他从不拿这些东西开玩笑,从中学时就是。

    周围的人都爱拿女生的长相,身材开玩笑,课间肆无忌惮地嘲笑谁的皮肤黑,谁胖得坐不下,谁眼睛,可他从来不会,偶尔在场时还会去制止。

    这也是她会喜欢他的一个原因,他永远不会受别人的话,做的事的影响,他只做他自己觉得正确的事。

    而他觉得正确的事,往往都是真的正确。

    她坐在地毯上,在想到这些后,心里的羞愧减轻了一些,对他的评价却更高了。

    这么多年坚持自己,不被别人带跑偏的人,是有他自己的信念和力量的。

    她抿抿唇,站起身来把吊带仔细收好,铛铛仍在呜咽着,身后又传来了脚步声,她感受到沈奚铎停在了她房间门口。

    她听到后慌忙地关上橱子门,发出了木头碰撞的响声,随后敲门声响起。

    她清清嗓子,故作镇静,“什么事?”

    他的声音一顿,“万晰,狗什么都不懂,你别它。”

    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万晰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她上去捂住铛铛的嘴,大喊着解释,“不是我的啊,是它自己在叫!”

    铛铛一下子被捂住嘴,更急了,叫得更大声。

    房门里传来铛铛被捂着嘴发出的呜呜声,沈奚铎显然不信,声音中有些无奈,“这事我不在意,你也不用在意,它可能就是随口一叼,不至于它。”

    万晰欲哭无泪,“我知道啊!我知道!我没它!”

    她解释不清了,直接一个咕噜翻身坐起来,几步上去把房门开,拉着沈奚铎进来指着那个球,“它是为了那个球才哭的,我冤枉啊!”

    话音刚落,铛铛就一溜烟跑到球边上,双爪捂着球呜咽起来。

    沈奚铎:......

    沈奚铎似乎会把所有事都放在心上,第二天连万晰都忘了这事,下班回来后他却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拿出一个新的球丢给铛铛。

    看着铛铛玩得不亦乐乎,万晰觉得现在自己对沈奚铎不仅是喜欢和爱慕,更是佩服。

    一个人能做到这样细心,又不是中央空调,似乎有些完美过头了。

    时间这样一天天地过去,转眼间万晰已经在他家住了半个月了,秋去冬来,已经十一月了。

    两人就正常相处,偶尔也会有暧昧,却都没有过火。

    他们似乎都忘了合约的事情,也或许是同样默契地没有去提,万晰就也自我安慰,或许是他忘了,这样也好。

    盼望已久的周末终于又来了,周五晚上下了班,万晰想快点回去休息,沈奚铎还在停车的时候,她就急匆匆跑上了楼,开门后却发现门口放了双女士高跟鞋。

    她抬眼一看,旁边的壁橱里还挂了件十分张扬的橘红色呢子大衣。

    她动作一滞,搞不清现在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

    这是什么事啊?这女的是谁?难道他有里那种远走国外的未婚妻吗?

    她知道这种概率极其,可大概是她深受古早言情的荼毒,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个。

    她的脑子里划过了许多剧情,把她平生看过的古早言情情节全部过了一遍。

    她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转念一想,自己都跟他见过家长了,还怕什么?于是深吸了口气,换了鞋朝里走去。

    她听到自己的房间有动静。

    她还没走过走廊,从她的房间里忽然跑出来一个人,伴随着两声尖叫,一大一两个人跑了出来。

    万晰率先看到的是跟圆差不多大的一个女孩,估摸着幼儿园的年纪,长得十分乖巧。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竟觉得她眉眼间...还有点像沈奚铎。

    对上了,全对上了,这不就是总裁娇妻带球跑的标准剧情吗?什么前女友带着孩子出现在机场,全城都疯了:那个孩子长得和总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看着眼前的姑娘,连推广标题都想好了。

    她吞咽了一口,还没搞清楚状况,刚犹豫着要不要招呼,身前传来了她熟悉无比的声音。

    “嫂子,你住我那屋啊?”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确实是有些跳脱,又一次误会了莹莹,讪讪一笑,“啊对。”

    莹莹笑嘻嘻地,“我呢,我看到我那屋有人住了,首先就想到是你,你看,果然是你!”她把女孩抱起来,女孩乖巧地跟她了个招呼,“阿姨好!”

    沈奚莹下意识地纠正她,“跟你讲过了,见到女的都得叫姐姐!”她一顿,看了万晰一眼,又转过头去,“这个还真不能叫姐姐,应该喊二表舅妈。”

    这个称呼实在是太具体了,具体到万晰眉头一皱,脑子里算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沈奚铎的表姐的女儿。

    姑娘点点头,笑得非常甜,声音也嗲嗲的,“舅妈!”

    好家伙,能省的全省了。

    她点点头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寒暄地问她,“你叫什么呀?”

    “我叫迪!”

    沈奚莹把她放到地上,捋了捋胸口,“忘了跟你,刚刚一回房间看到你屋里那只狗忽然跑出来抱着我的腿就开始往上跳,可吓死我了!”

    万晰笑笑,“那傻狗就是瞎热情,认识都不认识就往上扑。”

    身后响起了钥匙开门的声音,沈奚铎回来了。

    迪立马跑到门口过去抱住他的大腿,“舅舅!”

    沈奚铎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沈奚莹回来,他微微弯腰把迪抱起来,动作熟练,朝两人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沈奚莹向迪努努嘴,“诺,姑娘在宅里住了几天,非要见你,我就带她来了,估计得在这跟你玩几天才肯回去。”

    她八卦地看向两人,双眼冒光,“你们俩,什么时候住一块的?我上次来的时候这儿嫂子还没住进来呢!”

    万晰讪讪一笑,敷衍了句,“也就是前一阵...”

    铛铛听到动静,从屋里颠颠跑出来,到万晰脚边蹭了蹭,又去沈奚铎那边转了几圈,随后一屁股坐在几个人的中间,哈哈地开始吐舌头。

    沈奚莹满意地点点头,“你出来的正好。”

    万晰一怔,“什么正好?难道你还有话要跟它吗?”

    她阴测测一笑,“我今晚要住这,嫂子,我要跟迪睡我房间哦。”

    万晰点点头,“那你睡啊。”

    反正那本来就是她的房间,她要是不愿意那不就成了鸠占鹊巢?

    她随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沈奚铎。

    那不就是,她今晚要么睡沙发,要么去跟沈奚铎睡?

    沈奚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哥,嫂子,你们都住一块了,不会没...?”

    万晰急着开口否认,沈奚铎却伸手在她背后拍了两下,似是抚慰。

    “晰晰去我那睡,我今晚就睡在客厅,”他扫了眼沈奚莹,“刚才那种无聊的话题,不要在你嫂子面前提。”

    沈奚莹撇撇嘴,“嗷。”

    她嘴上这么答应了,却绝不允许她哥和嫂子分开睡。

    从吃过晚饭起,她就带着迪在客厅里大闹特闹,沙发上毯子上摆满了玩具,儿童读物也翻开放在上面,绝不漏下任何一丝缝隙。

    并且她义正严辞,“孩子嘛,爱把东西乱摆很正常,今晚我们玩得太累了,明天早上一定收拾好,对不对呀迪?”

    迪点点头,“对!”

    她抓起迪的手冲两人挥了挥,“跟舅舅舅妈晚安!”

    “舅舅舅妈晚安!”

    两人回了房间,万晰讪讪地放下了招呼的手,转头看了看客厅,真是够乱的。

    “我去收拾收拾吧。”

    她前脚刚踏出去一步,就被沈奚铎揪住。

    “不用。”

    沈奚莹临走时还把客厅的灯给关了,现在只有窗外隐约映进来的霓虹灯勉强照进屋内,昏暗地连路都看不到,自然也看不到沈奚铎的表情。

    她听到沈奚铎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清晰传来。

    “不用担心,我的床很大。”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了。

    咚,咚,咚,咚。

    人在看不到的地方,似乎其他感官的能力就会增强,她看不到沈奚铎的脸,所以他的声音在她耳朵里竟像魅惑人类的妖怪的声音一样敲着她的鼓膜。

    明明是初冬了,怎么会还这么热呢。

    他又,“其他的你可以放心,至于沈奚莹,我明天就让她走,仅此一晚。”

    她咽了口口水。能和沈奚铎睡一张床,她当然开心,可是她总觉得,不该是因为这个原因。

    她不希望是因为别人,而促成这样的结果,她想要的是两人感情上的顺其自然。

    她破寂静,“没事,我收拾收拾,然后我睡沙发。”

    “要睡沙发也是我睡,”他在冬夜里轻笑,“我能委屈你么?”

    黑夜中,他的身影动了动,朝客厅那边走过去,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去我房间睡吧,我收拾好了就睡。”

    万晰不上来她心里的感受。

    他那句话像种子一样在她的心里迅速扎根发芽,触角在她心上深深扎下去,将她整个心脏缠绕起来,剧烈收缩。

    她是感动的,心里却是有些疼的。

    她叫住他,“哎,你别去了。”

    他的身形一顿。

    她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声音轻轻的,可在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是唯一的声源。

    轻微又响亮。

    “一块睡就一块睡吧,我...我也不能委屈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