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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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景绥的一个一起了四年球的大学球友,因为被家里安排了联姻而与父母闹掰,参加完婚礼后就没回家乡,这几天一直在长宁浪迹游玩。他家里是做材料的,与征和有不少合作。

    晚上穆景绥没回家,便是因为这个朋友约他。正好他这两天疏于锻炼运动,两人先约着去了会儿球。

    酣畅淋漓的出了身汗,朋友想去喝酒,他早听金宫服务齐全,清一色的金牌调酒师,之前苦于不是金宫的会员。

    一起的还有朋友的两个长宁本地同学,领域和圈子不同,穆景绥平日和他们没有太多交往,人是球友叫来凑局的。

    穆景绥要了个三楼带台球桌的包间。那两人中一个姓高的副总,点了常音音。

    常音音进入包间,习惯性地屏蔽掉其他人,一眼看过去,穆景绥坐在真皮沙发上,黑色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处,一如既往矜贵清冷,只是指间的婚戒存在感极强。

    他今晚看起来兴致不太高,连酒都没点。

    高副总过来拿酒时,在她身上揩了把油,看在费还算丰厚的份上,常音音咬牙吞下羞愤,继续对着男人强颜欢笑。

    今晚周六,顾客多,人手不够,她不能在同一批客人这儿待太久,于是她跟包间里的客人有需要再叫她。

    穆景绥没表态,其他人不知道是不清楚还是舍不得掏钱,没人开腔连续包下她一整晚的时间。

    常音音不甘不愿地退出包间。在走廊没走几步,碰到了一个很不想见的人。

    对方也拿她当空气。

    直到同行的青年对她你二哥今晚也在金宫。

    穆芊芊有些意外,这才拿眼瞧了瞧常音音,问刚才话的人:“他和谁呀?”

    “不知道不认识。”青年回答,“他们就在前面弎号包间。”

    “男的女的?”

    “都是男的。”

    都是男的那没事儿。穆芊芊拉着青年加快速度:“赶紧走,不能让他看到我。”人在这就算了,还喝了酒。

    怕什么来什么。穆芊芊话音还没落下,弎号包间门被开了,她着急忙慌做贼心虚的样子正正落在穆景绥眼里。

    穆芊芊立马放开了伙伴的袖子,心道运气太差,挤着笑干巴巴地:“二哥你也在,好巧啊。”

    穆景绥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穆芊芊身边的青年,流里流气的没个正形,他眼神当即有几分严厉,“三天两头往这里跑,腿儿当真不想要了。”

    穆芊芊最怕二哥训她,像鸵鸟一样缩着脑袋不敢反驳。

    “跟我进来。”

    穆芊芊给伙伴递了个眼神,然后乖乖跟着穆景绥走进包间。她怎么觉得他是特意来抓她的。“你怎么那么刚好出现在门口,这边的人通知你的是不是?”穆景绥不理她,她有些担心地问:“你会告诉我爸吗?”

    穆景绥还是没理她。

    包间里的三个男人和两个陪酒的女人看过来,穆芊芊一一扫过去,她也一个也不认识,便没去管他们。接着试图跟穆景绥谈判:“只要你不告诉我爸,我也不告诉二嫂。”

    穆芊芊改了称呼,穆景绥乍一听,反应了两秒,才问:“不告诉她什么?”

    穆芊芊声:“不告诉她你来这里花天酒地。”

    “满口胡言。我正常社交,清清白白,就算你跟你二嫂了她也不会怎么样。本来还算放你一马不告诉二叔,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穆景绥话间,包间门被推开,常音音去而复返,之前吃豆腐的男人知道了规则,叫她过来陪酒。他们他们的,没留意来人是谁。

    “……”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穆芊芊无语望天,正想卑微求人,抬头看见常音音,话锋一转:“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怎么样,女生是会在意的。”

    “谁在意,你路姐吗?”常音音抢话道,她表现出十分惊讶的样子,“不至于吧,她不会这么气吧。难道穆总和什么人来往她都要管吗?”

    “你仿佛有大病,我跟我哥话你插什么嘴?茶香四溢。我二嫂凭什么不在意你们这种只会借工作机会攀附男人的货色。”

    穆芊芊内涵常音音,连带着嘲讽了常音音的工作,穆景绥凌厉的眼神捎过来:“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常音音一听穆景绥教育穆芊芊,一下子来劲儿了:“我不偷不抢,凭双手赚钱吃饭。穆姐大可不必如此羞辱人。”

    “就羞辱你了怎么了,脏女人还不让人了。”穆芊芊一激动就拔高了音量,包间里另外两个女人也被戳了痛处。

    “穆芊芊。”穆景绥连名带姓叫她,“你最近愈发无法无天了。谁教你不辨是非就造谣诋毁别人的?”

    穆芊芊有些失望和生气,“你就袒护这种人吧。”完她赌气走掉,内心愤愤二哥你太狗了,心哪天火葬场。

    包间门被重重合上,穆景绥让常音音出去。高副总不敢留下她。

    穆景绥散了。

    陪酒女伴也走了。有一个和常音音关系比较好,出来之后就去找她。找到常音音时,常音音正和穆芊芊在一块儿。看着她们剑拔弩张,常音音的朋友为了给常音音出气,在穆芊芊面前贬低路明虞:“你音音攀附男人,瞧不起她。路明虞又高贵到哪里去,你哥哥不喜欢她,她图什么,不就图穆太太的头衔,图穆家和白家滔天的财势。”

    “谁我哥不喜欢她,你是我哥吗?婚礼那天的新闻到处都是,你们没看到他们吻得难舍难分?”穆芊芊没被她们激怒,“你当谁都跟你们一样见钱眼开?你们配和她比吗?我二嫂才华美貌一等一的出众,钱财自己根本不缺,她要图也是图我二哥那张脸。”

    “你这话出来不觉得心虚吗?”对面的女人咧着红嘴唇笑,“你太太天真,不知道大人的世界里,伪装和演戏是必修课也不怪你。那天要不是白董事长和穆老爷子在,你看你二哥还会不会碰她……”女人着,脸色忽然一变。

    穆芊芊和常音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穆景绥从背后的阴影里走出来,下颚收紧,线条更凌厉。

    常音音心头怕得一颤,庆幸自己全程没张嘴。

    穆景绥微沉着面目,声音染上几分隐怒:“是我求的婚,要图也是我图她。”

    他不屑于看常音音,收起视线,转身就走,顺便叫上还在发愣的穆芊芊。

    穆芊芊赶紧跟上。两人走出金宫,穆景绥让穆芊芊车早点回家,穆芊芊不想理他,那句话只让她的气消了一点点,她依然觉得他太狗以后绝对会后悔的。

    穆芊芊用车软件叫了车,直到坐上车离开,也没跟穆景绥一句话。

    穆景绥回到麒园,吴嫂告诉他路明虞出去了。他电话给她,去接她,路明虞她还在排练室,今晚不回去了,就住公寓。

    穆景绥随她,只:“明早我去接你,一起去看望外公。”

    路明虞答应下来,见他没什么话要,便挂掉电话,开冰箱拿了一罐牛奶热好,拿去客厅给穆芊芊。

    穆芊芊接过来喝了一口,嘴角沾了一点白色,路明虞拿纸帮她擦掉。

    姑娘情绪低落,表面看不出来,内里的难过是她所熟悉的,而且芊芊喝了酒。路明虞猜出原因,温柔的问:“怎么不高兴,是她又来找你了吗?”

    穆芊芊点点头,有些想哭,二哥没察觉到的明虞姐姐一眼就看出来了,她今晚是因为心里难受才会去喝酒。

    “她好不要脸。当初丢弃我的时候,没见她有一点不忍心,这会儿来跟我扮演母亲的温暖。谁稀罕她的汤!”

    穆芊芊眼角有泪滑下,路明虞张开手臂抱住她,安抚地摸着她后脑勺,柔声道:“嗯,我们不稀罕。别哭了。”

    穆芊芊听到这话,含泪笑开,她坐正,擦干眼泪,转移话题,“不提那些讨厌的人了。我告诉你一个开心的事儿。”

    路明虞好奇:“什么事?”

    穆芊芊神采飞扬道:“我今天在外面遇到二哥了。”她把穆景绥那句话润色了一下转述给路明虞,想让她高兴一下。

    路明虞笑了笑,然而却什么也没。

    穆芊芊在心底叹口气。喝完牛奶,语气轻快地:“我去洗澡睡觉啦,二嫂你也早点睡哦。”

    路明虞对她温柔地点头。

    半夜两点多,白乐松再度陷入昏迷,主治医生叫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穆景绥给路明虞了电话。

    在听到穆景绥外公快不行时,路明虞一秒从迷糊中清醒了过来。

    “你先起床,我来接你。”

    “不用来接我,”路明虞一边换衣服一边,“我自己车过去。你离医院近,先过去,要注意外婆,我怕她受不住。”白外婆心脏有一些衰竭。“你路上慢点,让蒲滨开车。”

    穆景绥答应了她。

    两人同时从两个地方出发往医院赶。穆风意上次回来便没回去。路明虞是最后赶到的,她走路太急,满身是汗。白乐松被推出了ICU,因为没必要了。病房里白的发冷,满室充溢着悲痛的气息。

    白乐松吊着一口气,看到路明虞时,死寂的面色有一瞬的焕发。她外公几十年前奋不顾身的搭救,让他得以活到今天,如今丫头平安顺遂,去了那边,他也有脸见恩人。

    心里头这样宽慰的想着,白乐松了无牵挂,合下枯槁的眼睑,心电监视器上的线快速变成一条直线。

    路明虞泪珠刷的滚落,她最怕这种死别场面。穆景绥握住了她僵硬的手,他手指收的紧,痛感从两人交握的地方传到神经末梢,路明虞仰头看他,他的眼睛也是红的。

    白乐松的丧礼在三天后举办,最高的规格。白崭新被破例准许进入灵堂上香,白外婆授意的,她与白乐松相敬如宾恩爱一生,白崭新是这段婚姻的唯一污点。如今人已故去,她也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白崭新这个名字,是那个可恨又可怜的女人拿命换的。

    白氏股权变更早已公诸于众,白慕荷成为“轻和”的新董事长,白慕荷提拔的自己人,在股东大会决议上以两票之差险赢了白拓成为新任总裁。

    白拓计划泡汤,他就差了两票,若是那时白崭新分得股权,那总裁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他的了。

    白崭新知道白拓手里有可以威胁到白慕荷的东西,但他并不知道东西是什么,白乐松还没闭眼的时候,白崭新和白拓商量过用这个东西去做最后的争取。白拓没同意,他另有算。

    安葬完白乐松的第二天,白拓拿着筹码来找白慕荷谈判,他的野心不加掩饰,狮子大开口地叫白慕荷再划20%的产业给他管理。

    白慕荷听完白拓备份过来的录音,才知道原来父亲逼过景绥娶明虞,她面上并不显露,冷声道:“你有能耐,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父亲书房安装录音器。你这手段真够下三滥的,景绥的话,你怎么不敢放进去?”

    她不确定儿子有没有话,这样是想诈一下白拓。白拓果然:“放进去威力就没那么大了。”

    当年姜挽月也使用过同样的手段剪切拼接父亲的话,父亲本是很委婉的叫姜挽月离开景绥,他想要的外孙媳妇是路明虞,但被姜挽月录下来剪成了咄咄逼人非路明虞不可的感觉。录音曝光,明虞受到许多言语伤害。

    白慕荷体内有双重愤怒,她一面想景绥会对他外公怎么,一面平静道:“我手里的产业,你休想挪走半分。”

    白拓冷嘲:“路明虞果然不值几个钱。”

    “你要是敢把录音给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和你们分家。离了总部,你们飞不高。”

    白拓丝毫没被威慑住,“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分家也没什么。

    白慕荷永远那么高高在上。白乐松瞧不起自己的哥哥,处处压他爷爷和他父亲,他和忍辱负重的爷爷和父亲不一样,他早就受不了这窝囊气了。

    谈判失败是意料之内的,他原本也不抱希望白慕荷会瞧得上这个筹码。不过,白慕荷还是慌了。路明虞在这个女人心里的地位,比他以为的要重。两支分家,总部受到的影响和损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这个发现,让他感觉到了乐趣和兴奋。

    *

    结了婚以后,路明虞的社交比以前频繁了好几倍,穆家白家的交际圈,她得努力去应付和融入。

    一天,她和几个名媛姐相约喝下午茶,在街上碰到白拓带着四岁大的女儿来商场买衣服。她不由想起前一晚白伯母叮嘱的,要离白拓远点。

    可是白拓已经看到了她,她不能装作没看到,那样不合礼节。

    白拓的女儿非常瘦,面色透着不正常的苍白,白拓逼她叫人。她怯生生地叫:“婶婶。”

    路明虞狐疑地看着眼前这对父女,心底升腾起一股诡异的感觉,姑娘跟白拓长的一点也不像,这孩子眼底有对爸爸深切的恐惧。

    不过她也怕白拓,这男人一双丹凤眼里涌动着瘆人的流光。

    白拓提出请她吃饭,她果断拒绝。

    即使白伯母不,她也会能离白拓多远就离多远。

    往前走过一个店铺,身后传来女孩子稚嫩的声音:“婶婶。”

    路明虞转过身,白拓的女儿跑过来,白拓不见踪影。

    “你爸爸呢?”

    女孩儿停在她面前,气喘吁吁地:“他跟丽姐姐走掉了。”

    路明虞有些警觉,白拓丧心病狂地把女儿丢在马路边扔给她,肯定目的不纯,她不想管的,但看姑娘被丢弃孤零零的实在可怜,万一被人贩子抱走怎么办。于心不忍,她蹲了下来,平视白茶,问:“丽姐姐是谁呀?”

    白茶单独跟她在一起时反而没那么胆怯,乖巧回答道:“丽姐姐是爸爸的新情人,佣人的,她们还,丽姐姐会成为我的后妈。爸爸每换一个情人,她们都会我很快就会有后妈了。”

    “我不要后妈,我只想要我的妈妈。”白茶眨了眨空洞的大眼睛,期许由心底散出来,“婶婶,你知道我妈妈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