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八岁的傅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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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 加更

    傅枫第一次见到方白景是在高中学校的礼堂,那时候他已经毕业了,但因为种种原因,他需要再等一阵才能出国。

    傅枫返校准备拿资料的时候,撞上的正好是开学季。校长想让他给学弟学妹做个演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礼堂里坐满了新生,校长带着他径直走上了二楼,傅枫对新生的表演没什么兴趣,但从二楼俯瞰到舞台时,他的目光忽然一顿。

    台上的男生穿着白色的礼服,从傅枫的视角往下看,只能看到他的侧脸,白皙精致,少年气很重。

    男生弹琴的时候脸上自然带笑,舞台是漆黑的,只剩下了落在他身上的光束。

    没有什么理由,傅枫就是觉得他像个王子。

    这是傅枫第一次看一个人看得那么专注,他甚至不知道台上的男生叫什么,但目光却控制不住地被吸引。

    在那一瞬间,他成了傅枫的世界中心。

    钢琴曲在他的指间走向落寞,曲调是静静的悲伤,男生的情感似乎是被渲染,秀气的眉也跟着蹙了起来。

    但在琴键落下的最后一刻,男生的眉眼很快地舒展开,光束在他身上落下,自然而然地晕着光圈。

    唇红齿白的样子像是会发光。

    头顶的大屏幕上正好投放着节目单,傅枫看到了他的名字。

    “方白景。” 太阳。

    那时候的方白景还没现在那么高,比现在要矮一点,但他的比例一直很好,腰细腿长,撑得起身上这套礼服。

    方白景站在属于他的台上,也站在钢琴前,完成了表演结束时的鞠躬。

    舞台再次亮了起来,在翻天倒海的掌声之中,方白景的眉目清朗干净,他笑着环视了四周一圈,最后从舞台旁边走了下去。

    舞台上的红色幕布再次降了下来,方白景的背影钻进了人群之中,像是颗隐入银河的星星。

    傅枫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那么远的距离,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看到方白景笑嘻嘻地勾上了另外个男生的肩,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方白景就笑弯了腰。

    “这男生钢琴弹得不错。” 站在他边上的校长感慨了句,“好像是今年高一的新生。”

    傅枫没有应声,但他却在心里再次念了一遍——“方白景。”

    只看到一面的人,傅枫却把他的名字记得那么深,像是要刻入心底之中。

    他只是恍神了刹那,目光再次投入人群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见方白景的身影,连同刚才那个男生一起不见了。

    这一瞬间,傅枫的心中忽然起了无端的焦躁感。

    他的情绪很少失控,尤其是在长大之后,舞台上已经换了个人表演,傅枫脑内闪过的却全是方白景弹钢琴的画面。

    傅枫敛下眉,不再去想。

    他的情绪是真正地出现了波动,是在被校长喊上台演讲的时候,陌生的力量让他抬起头,傅枫的目光还是在拥挤的人群中扫过,试图找到方白景。

    但结果是必然的,方白景可能已经早一步跑掉了。

    傅枫今年刚毕业,只比在座的学生大上一届,他站在台上直立的话筒前讲话,讲的内容很官方,甚至是能让人耳朵都听到起茧的程度。

    但好听的声音和英俊的人总是有加成,傅枫在学校里其实挺出名的,结束的时候,台下的掌声轰声如雷,他的表情却没有一丝动容。

    傅枫的目光幽沉地落在礼堂敞开的门前,他终于再次看到方白景了。

    方白景估计是嫌热,去换了套衣服,现在就穿着白色的短袖和黑裤。

    距离太远,傅枫一点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极度模糊的影子,像是用光剪出来的剪影。

    他慵懒地靠在门边,站也没个站像,旁边站着刚才那个男生。

    那么远的距离,傅枫就是觉得方白景是在笑。

    当天傅枫回家之后,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尘封已久的钢琴室,他已经很久没碰过钢琴了,但这每天都有人清扫,依旧是一尘不染。

    傅枫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的手指略显生疏地落在琴键上,钢琴发出的声音清脆。

    没有坏,但他却弹不出方白景的感觉。

    后来的好几天,傅枫都会在钢琴室里待很久,他也不弹钢琴,只是静静地盯着黑白分明的琴键,像是在思灼些什么。

    傅枫解释不通自己这诡异的行径,他选择的是,再去见方白景一面。

    他刷脸就可以进学校,傅枫去的正好是午休时间,走廊上的人稀稀落落。

    第六感的作祟之下,傅枫没有去教学楼,反而转身去了实训楼,里面有钢琴室。

    每个人弹琴好像都有自己独特的风格,最起码在傅枫听到那段流畅的钢琴音时,他就能确认这是方白景。

    靠近走廊的地方有窗户,傅枫站在走道上正好可以看到方白景的侧脸。

    比起舞台上的时候,现在的距离更加的近,看到的方白景也更加的生动。

    他身上穿着校服,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格外得不错,弹着弹着像是很满意自己的琴声,心情愉悦地笑了笑。

    傅枫这时候才发现——方白景有两颗特别可爱的虎牙。

    破宁静的是从楼下穿出来的一阵嘶吼——“操!方白景!你他妈别弹了!要他妈上课了!”

    琴声戛然而止,方白景特别不耐地皱了下眉,猛地拉开窗户吼道:“萧京!别催我!你自己滚去上课!”

    他嘴上还挺硬气的,但身体很诚实地左手捞起旁边的外套,右手拎起奶茶就往门外冲。

    在方白景匆匆忙忙拉开门的同时,傅枫忽然往左边挪动了下脚步。

    方白景跑得太急,根本来不及看路,一头直接撞上了傅枫,不仅差点摔个屁股蹲,手里只盖着盖子的奶茶也全倒在了傅枫的身上。

    “抱歉。”

    方白景有些懊恼,声音凑得和傅枫很近。

    傅枫的喉结滚动了下,应道:“没事。”

    方白景应该是对那场演讲一点也没印象,完全没有认出他,挠着头发问道:“你是我们学校的吗?”

    鬼使神差的,傅枫道:“嗯。”

    方白景知道是自己闯的祸,他想了想问道:“那你等我下,我去给你拿件衣服?”

    他比对了自己的身材和眼前这个男人的,摸着鼻子道:“我给你拿件外套可以吗,买大了,就穿了一次的那种。”

    或许是傅枫的长相过于高冷,方白景的声音越来越,底气也渐渐不足。

    “可以。”

    但出乎方白景的意料,他竟然比想象中的好话点。

    “那你等我下啊!”

    方白景完就顺着楼梯狂奔而下,就像只活泼的兔子。傅枫的身上都是甜腻的奶茶味,他是有些洁癖的,轻轻地皱了下眉。

    其实他刚才完全是可以避开的,但傅枫却偏偏往反方向走了几步,撞在了方白景的红心之上。

    傅枫的表情罕见地有些怔愣,从他看到方白景开始,他的某些举止就好像偏离了轨道。

    就像是现在,傅枫不知道自己的心跳为什么会加快,重得像是鼓点。

    方白景来得很快,他把手上崭新的外套递给傅枫,又把自己右手边还没拆开过的奶茶递给他:“抱歉啊,这奶茶从我朋友手里抢过来的,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见傅枫接过,方白景洒脱地挥了挥手:“那我先去上课了,衣服就送你了,不用还!”

    方白景走了,他的身上穿着校服,蓝白色的运动服,衣摆跟着跑动跳了起来,风流鼓起,他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

    他给傅枫留下的是件外套,上面残留着的是洗衣粉味道,清爽又干净。

    傅枫忽然走到了窗台前,他低下头,就看到方白景一跳,扑过去的姿势差点让萧京摔倒,他们勾肩搭背地走掉了。

    方白景隐隐露出了一个侧脸,发根被阳光照成了浅棕色,皮肤被晒得很白。

    也不知道萧京了些什么,方白景嘻嘻哈哈地笑着揍了他一拳。

    等方白景完全消失在傅枫的视线内,他才独自一人离开这静悄悄的教学楼。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王叔,傅枫让王叔在停车场等他,等他走过去的时候,发现王叔靠在车边抽烟。

    见傅枫过来,他手忙脚乱地把烟掐灭,准备去帮傅枫开后座的门。

    “王叔。” 傅枫却突然叫住了他,“可以给我一根烟吗?”

    王叔犹豫再三,还是从烟盒里抽出来了根烟递给傅枫。

    这是傅枫第一次抽烟,王叔的烟不算劣质,但这浓烈的烟草味呛得傅枫皱了下眉。

    但傅枫的心绪终于平息了下来。

    后来的日子里他都还是会去看方白景弹琴,大部分的时间方白景其实都是不在的,他很喜欢三天鱼两天晒网。

    方白景大概对他也有了印象,每次都会跟他声招呼,有没有人,好像也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发挥。

    不过大概是他认出来了傅枫,每次都会冲傅枫笑一下,然后问道:“你怎么每天午休在这里?”

    而后一脸认真地建议道:“这边睡觉不舒服,你可以去楼顶天台那边,不知道哪个人才在那边放了张躺椅,还是太阳晒不到的地方。”

    傅枫已经忘记自己了什么,他只记得方白景应该是冲他笑了下,然后就旁若无人地弹琴去了。

    他们之间的气场是很宁静的,方白景在那边弹,傅枫就静静地站在边上听。

    有时候,方白景还会扭过头,兴高采烈地问道:“我谈得怎么样?”

    傅枫就会怔愣一下,然后点着头道:“好听。”

    傅枫没能在国内待多久,他最后一次在学校里见到方白景的时候,不是在琴房。

    而是在教学楼的楼下。

    方白景半蹲在地上,他身上穿了件干净的白 T,校服被他系在了腰上,险些掉到了地上。

    他伸出手去摸学校里的流浪猫,是只被学生喂得很肥的三花猫,从傅枫在学校里读书起它就在了。

    方白景不嫌它脏,弯腰把它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捏着流浪猫的爪垫,叽里呱啦地跟猫咪着话。

    方白景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五官还是少年人的青涩,杏眼一弯看起来就格外地讨喜。

    傅枫的脚步停驻,他想上前去和方白景些什么,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的转身离去。

    方白景本该是他人生中的过客,可当傅枫坐在飞机上,撇头往窗边看去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这段时间那么多的不对劲,最后一个原因。

    ——他好像有点喜欢方白景。

    飞机越飞越高,最后平稳地在云层中飞掠,傅枫垂下眸,这个认知让他觉得有些陌生,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人。

    但他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干,因为傅闫会阻止他,他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喜欢一个男人。

    所以傅枫闭上眼睛,气流有些许颠簸。

    十八岁的傅枫想,再等等,等到他有把握保护方白景,他就站在方白景的面前——“我好像有点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