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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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静默了片刻,大夫人还是对着花枝:“罢了,你带她下去梳洗一下,我带她去认认老夫人。”

    大夫人声音中也带了苦涩,理了理未曾凌乱的朱钗:“王妈妈,我只怕晴姐儿她怨我。”

    王妈妈何尝不懂夫人的难处,大姐入了东宫五年无所出,整个太子府除了何良娣产下一女,就再无其他妃嫔有孕事,皇宫中的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早已对大姐颇有微词,要知道,中宫皇后无嫡子,皇后才会拉拢无宠但却有长子的淑妃,来对抗后宫的其他妃子,才会立了淑妃的长子为太子,起来,太子的位置并不稳,而底下的魏王,燕王都虎视眈眈,大姐的压力并不。

    自大姐有喜以来,频频动胎气,夫人也是无奈之举,主动为太子纳妾,除了能平息来自后宫皇后和淑妃的压力,还能为大姐分担一下目光,让大姐能主动安胎,但是以大姐的骄傲,怕是不会理解夫人的苦心吧。

    起来,当初太子未立,左相和都指挥使不敢提前下注,只是将次女和庶女送进了还不是太子的齐王府,而右相却押注了齐王,将他的嫡长孙女嫁与了齐王当齐王妃才有了现在的太子妃。

    但是,左相也好,都指挥使也好,势力都不比右相,所以两位良娣对着太子妃也是频下暗手,以一敌二,太子妃这胎赢得并不轻松。

    “夫人,大姐会理解您的,您也是为她好。”王妈妈只能这番干涩的安慰大夫人。

    “算了,我也不求她谅解,我只求她这胎能平平安安的诞下殿下,我也就知足了。”

    大夫人整理了她的声音,威严十足:“花枝,把人带过来吧。”

    已经梳洗了一番的沈之音,更是水灵的出落在大夫人面前,如果江南女子的美,是美在如同水一般,温柔到让人溺毙的风情,那沈之音便是在这抹风情上增了一分清媚与灵秀,让人忍不住就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与她分享。

    大夫人的心中总是有些犹疑,但是时间不等人,她顿了顿,还是带着沈之音去了老夫人的庆德堂。

    老夫人正坐在首座,手中盘着一串迦南木佛珠,虽然眼角有着丝丝皱纹,但眼神严厉,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她淡淡的问道:“这是老四家的?”

    大夫人微笑着点头称是:“母亲,这正是四弟家的长女,沈之音。”

    沈之音乖觉的行了礼:“之音见过祖母。”

    老夫人恩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更别按礼该有的见面礼了,大夫人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她知道老夫人是怨她的,老夫人想要三夫人的娘家侄女进宫,那也是老夫人的远亲,但是正是这样,她才更加不敢,以免她的晴儿在宫里为难。

    三夫人一脸看好戏的神色,嘴巴里嘲讽不停:“这就是大嫂选的人?可真是在母亲心口戳刀子。”

    大夫人的脸色铁青,二夫人眼珠转了转,了圆场:“我瞧着四弟的姑娘也不差,别有一番风味,大嫂,您也别站着了,快坐下。”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给音姐看坐!”二夫人装模作样的仿若才看到沈之音一样,安排她落座。

    沈之音知道,老夫人定是不喜她的,她的祖父共有四子一女,唯有她父亲不是老夫人所出,老夫人一向视这是她的污点,所以早早的将她父亲赶到了苏州,也以祭祖为名不让父亲参加科考,祖父也未置一词,毕竟她的三位伯父已经进了官场,父亲科举与否,对祖父来并不重要。

    众人就在一片沉默中用完了这顿晚餐,且不提三夫人阴阳怪气的嘲讽还有老夫人的置之不理。

    大夫人强忍着怒气带着沈之音回到了她的院子,沈之音知趣的退下。

    云嬷嬷看到沈之音的身影松了一口气,连翘和白术在这种氛围中早已束手束脚,看到沈之音回来激动的围住她:“姐,您回来了!”

    沈之音脱掉了外衫,只留了一件薄薄的粉色褂,斜躺在贵妃椅上,乌黑的秀发只用一根银簪斜斜的点缀着。

    她轻轻问道:“嬷嬷,你,我还可能回到苏州吗?”云嬷嬷顿在门口。

    沈之音嗤笑了一声:“嬷嬷,我笑的。”她已经忘了上一世她是否也这样吃过庆德堂的晚餐,只记得,她来丞相府没多久,就被匆匆送入了东宫,甚至已经记不清三夫人是不是依旧像这样咄咄逼人。

    她柔声道“嬷嬷,明日,你带着连翘和白术,将母亲给我准备的礼物给丞相府众位夫人送去。”

    连翘点头称是,白术却是有些不甘心:“姐,相府的人处处给我们脸色看,我们……”

    “祖母再怎么不喜父亲,我们也是祖父的血脉,也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殒俱陨。”沈之音冷冷的道。

    白术还想再什么,却被连翘狠狠的拉了一把。沈之音余光瞥到了连翘的动作,眼睛里偶有波光流转,她知道,就这短短的一天,连翘已经适应了这样的落差。在相府,不比在苏州,苏州祖宅,只有她父亲一个主子,自然她们可以不用拘束,但是,在相府,谁的地位都比她高,更遑论在东宫了,她们只有心再心。

    她料定,大夫人不会给她安排太高的品级,不然,又如何让太子妃姐姐把控,更何况,她的父亲并无官身,也注定了她的品级不会太高。

    但是,沈家也不是一条心的,总有她可以利用的地方,她悠悠的想着沈家目前的格局,要沈家她父亲那一辈,官位最高的肯定是二房,但是奈何大房出了太子妃,所以二夫人反而常常避其锋芒,挑拨三房跟大夫人唱对台戏。

    而三夫人背靠老夫人,加上她三房是老夫人最的儿子,很是偏宠,孝道当头,大夫人对上三夫人也是畏手畏脚。

    要她沈之音看来,这个家最聪明的却是那个谁也不得罪的二夫人,

    次日,云嬷嬷按照沈之音的安排将各房夫人的礼物送了,唯有二夫人将云嬷嬷留下来叙了会话。

    没隔几日,二夫人就带着随身嬷嬷登门拜访了,沈之音柔柔的行了一个福礼:“见过二夫人。”

    二夫人见她身穿一件藕色梅花裳,白色拖地烟云裙,身披透明镶着银丝的薄纱,高扎的云鬓里插着蝶戏双花鎏金银簪,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白玉手镯,整个人显得清媚而又别致。

    二夫人的眼睛眯了眯,一脸笑意的坐到了上首,沈之音从云嬷嬷的手中接过茶盏,恭谨而又不失柔顺的放到了二夫人的手边,然后缓缓的退下,坐到了二夫人的下首。

    二夫人端起茶盏,轻轻的啜了一口,微微扬起眉头:“姑苏天池?”

    沈之音垂下眼睑,声音轻柔:“不是什么好茶,只是家父曾言,吏部左侍郎出身江南士族,遂想着夫人也许也喜欢。”

    二夫人笑了笑:“你有心了,在这京城许久,喝惯了雀舌,这姑苏天池却是很久没有品到了。”

    沈之音仿若羞怯般低下头抿了抿嘴:“如若夫人喜欢,我让云嬷嬷给夫人带些。这些天,我一直居于此地,不敢外出恐惊扰了府上,夫人能来,我心中极是欢喜,这几天除了夫人,也就花枝姐姐带着仆妇天天来看看我了。”

    二夫人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她不着痕迹的量了沈之音一眼,温和的笑出声:“你也不该老是闷在屋里,还是应该出去走走,府上有几处景致不错。”她的声音停了停:“你以后可不会像今天这般清闲了。”

    二夫人理了理袖角:“行了,我也先回去了,怕是我回去晚了,婉儿又该闹了。”二夫人走到门口,仿若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道:“婉儿最是喜欢像你这样的姐姐了,得空去我那坐坐。”

    沈之音柔柔的称是,所有的精光都掩盖在她浓密的睫毛下,她站在房门前,并未远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没过多久,二夫人的随身嬷嬷福嬷嬷就带了一个木盒过来,她一脸笑意:“方才我们夫人忘记了将这个盒子给音姐。”

    沈之音点了点头,示意云嬷嬷接下,跟福嬷嬷深深的对视了一眼:“有劳嬷嬷送了这一趟。”福嬷嬷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并未话,就躬身行礼远去。

    而在另一边,二夫人斜躺在椅子上,丫鬟正给她揉着太阳穴,她瞥见福嬷嬷回来的身影,问道:“如何?”

    福嬷嬷站在二夫人身边,轻轻道:“果然如夫人所言,音姐并未推辞。”

    二夫人嗤笑一声:“我这大嫂,怕是失算了,这沈之音可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她仿佛越来越觉得有趣,转了转手上的玉宝石戒指:“如此看来,这四弟家的姑娘可不一般,加上这样的风姿体态,太子府必有她的一番天地。”

    福嬷嬷不解,皱着眉问道:“夫人这么看好音姐?”

    二夫人一脸兴趣盎然:“嬷嬷,你当真瞧她了,姑苏天池茶,称不上贡品,但是极为珍稀,只有苏州天池峰的一片土壤有出产,所以每年的数量极为稀少,哪怕是陈茶,都是难得的珍品,所以在京城难以被人熟知,就算在江南,都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沈之音是想借姑苏天池告诉我,我与她同是出身江南,江南士族林立,总能连上关系,更何况,纵然她母家衰弱,但是也不是那种一名不值的家族。”

    她转过头问向福嬷嬷:“四弟的媳妇是哪个家族?”云嬷嬷愣了愣:“好似是丞相大人早年就定下的家族。老夫人也从未提起过。”

    二夫人紧缩着眉头,难道是她的错觉,好像这个府上总是有意淡化四弟:“去查查,能拿的出姑苏天池,也不算是族了。”她想了想,确定自她嫁入沈家,就没有多少人提起过这个丞相府的四少爷,她又吩咐道:“暗查,不用很急。不过,这东宫,我们也至少能伸进去半只手了。”

    福嬷嬷低下头在二夫人耳边轻轻的耳语:“这马上的节礼,四房......”

    二夫人笑了笑:“自然是厚上两成,大嫂仗着晴姐儿处处想冒头,也不想想,要不是我们老爷顶在前面,就凭晴姐的本事,连个太子妃都坐不稳!公公也好,我们老爷也好,都不清楚几番动胎气的影响,嬷嬷你还不清楚吗,晴姐儿才有喜不过三月,就频频动胎气见红,这胎儿......要我,这太子的东宫可不是我们府上,还能仗着出身,这后宫可是最不看出身的地方,我们沈家指不定......”

    福嬷嬷弓着身子,低低的与二夫人耳语:“夫人,慎言。”

    二夫人不客气的嘲讽了一句:“走着瞧吧,大嫂怕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