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宫
云嬷嬷端着盒子,指挥白术将盒子放好:“姐?”
沈之音顿了顿:“嬷嬷,收着吧,我们会用得着的。怕是不久我们就要进宫了。”
“姐?”云嬷嬷疑惑道。沈之音却什么也没有,软趴趴的斜倒在榻上,出神的想着什么。云嬷嬷愣了愣,带着连翘一起走出了房间,轻轻的关上了门。
沈之音她其实是明白的,二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她离她进东宫的时间不远了,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当年她进了东宫,隔了月余才见到了太子,太子也甚少进入后院,太子妃曾有言,太子初入朝政,参与刑部政事,但她隐约记得,除了太子,魏王燕王也分别进了礼部和工部,陛下对太子并没有优待。
但是,能开始插手朝政本身就是一种信号,现在想来,她才会那么急切的被送去东宫,很可能是她的祖父给大夫人施压,又或是后宫中给太子妃施压,令太子妃和大夫人不得不尽早将她收入东宫转移其他良娣良媛的目光,以保证太子妃这一胎能顺利生产。
她轻轻的翻了个身,让自己能躺的更舒服,京城不比江南,江南奢靡成风,而右相自诩清流,所以丞相府中也讲究质朴,而她不管是在苏州也好,东宫也好,已经许久没有睡过这么硬的床榻了,她仰躺着,不一会就眯着眼昏昏沉沉的睡去,只有那一双冷静又深沉的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眸子一直回荡在她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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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宁安堂,此时安静的毫无声响。太子妃在安嬷嬷的搀扶下,恭恭敬敬的给菩萨烧了一炷香,宫女和太监都远远的站在门外,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扰了太子妃,大家都知道,太子妃近日心情不爽,也动了胎气,根本不敢像往常一样,在太子妃跟前逗趣。
昏黄的烛光明明灭灭,只能看到太子妃紧紧抿住的嘴唇还有那双看不清神色的丹凤眼。
她上完香,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问道:“琼花院收拾好了吗?”
安嬷嬷看了眼太子妃,恭敬的回道:“琼花院东西两院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沈昭训和江昭训了。”
太子妃头上的五凤金步摇在烛光下一晃一晃:“明日将她们接进宫吧。”
安嬷嬷欲言又止,终还是静静的点了点头。她终究还是心疼的,她一路看着她的姐从牙牙学语的孩童成长到了现在这般威严的太子妃,她的姐,是经历了多少艰难才有了现在的境地。
好不容易等到姐怀有身孕,本以为能否极泰来,却没想到江良娣和何良娣频频出手,让姐不得不起了给太子殿下纳妾的心思,本就是在心口挖血,江良娣却还要横叉一脚,将她的庶妹也一同塞进东宫。
原以为,此举能换来太子殿下些许的怜惜,却没想到太子殿下还是如同往常,不偏不倚,她看着都替姐觉得苦。
太子妃静静的看着佛前的香一点点的燃尽,扬起一抹浅笑:“嬷嬷,将东院给音妹妹留着吧,从库房里挑些上好的首饰和布料到时给音妹妹送去,江良娣想拆我的台也要看我愿不愿意。”
安嬷嬷心疼的应了一声,姐昔年与还是齐王的太子殿下成婚没多久,皇后和淑妃就赐下了江良娣,姐的第一胎也没能保住,姐为了自保,不得不阻止江良娣和两位承徽的孕事,引得后宫皇后和淑妃的不满,又断断续续的赐下了何良娣和阮良媛。
姐迫于压力,不得不让何良娣产下一女,但是,随着太子殿下越靠近中枢,后宫对姐的不满就越发的多了起来,姐好不容易时隔五年才重新有喜,却难以一时之间挽救颓势,在姐忙于周旋于太子殿下的后院时,不知何时,太子殿下对姐却是越发的冷淡,她一一的都看在眼里,不是不知道姐初时手段稚嫩,可能露了痕迹,但是如果让其他妾室早于姐诞下子嗣,姐又该如何自处......
她有心想提醒姐,姐也曾想挽回,但是,太子殿下已经不复早年的温和,大抵姐心中也绝望了吧,才会紧紧攥住手中的权利。
安嬷嬷招来青容,仔细的服侍了太子妃上床歇息,青容看着太子妃脸上明显的倦意,看向安嬷嬷,安嬷嬷摇了摇头,示意她回头再。
两人静静的出了房间,青容咬了咬牙:“真的要接四老爷的女儿进宫?”青容自幼陪伴太子妃长大,她真的不敢相信,大夫人会如此安排,简直是在太子妃的心口上扎针,自上回丞相府老夫人和大夫人进宫,太子妃这段时间总是难以安眠,常常辗转反侧,她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无可奈何。
安嬷嬷苦涩的道:“东宫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外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太子现在何曾对后院有过优待,也就何良娣靠着郡主还能挣些颜面,其他人,不过都是在熬日子,要不然,江良娣又怎么会巴巴的将她的庶妹接进宫。”青容张了张嘴,却还是紧紧闭上了。
漫漫长夜,能安然入睡的人又有几何?
第二日,丞相府中就收到了东宫的消息,太子妃为表示亲近,特许沈昭训带着她的贴身侍女入宫,本来按照沈之音的品阶,只能带一人贴身服侍,这下,云嬷嬷,连翘和白术都能跟随沈之音入宫。
就这样,沈之音被一顶轿送入了东宫,与她一起入住琼花院的是江良娣的庶妹,而随同这个江昭训一同入宫的,却只有一个贴身婢女彩枝。
沈之音听到这个消息,顿了顿,太子妃果然深谙平衡之道,借着踩一捧一,让她在这个东院不能消停的呆着,江昭训虽为庶出,但毕竟是左相之女,就这样被她压在脚下,怎么能心平意静。纵然如此,她却不得不感谢她,毕竟,如果不能带连翘和白术进宫,她就平添了许多麻烦。
天色渐晚,连翘和白术不禁期待起来,催促着沈之音梳妆扮,沈之音却慢斯条理,一点点的卸下妆容,让云嬷嬷服侍她更衣。连翘不声不响,想了想便开始配合着云嬷嬷的动作,也服侍起沈之音休息,唯有白术是个急性子,嘟囔道:“姐,你怎么卸起了妆容,万一太子殿下来琼花院怎么办!”
而沈之音刚刚换上丝质的睡衣,黑发铺陈开来,配合白腻散发着光晕的肌肤,仿佛一副美丽的水墨画,让人忍不住探寻。
她笑着取下头上最后一只朱钗:“白术,太子殿下今日不会来的。”
白术疑惑不已:“为什么?”
沈之音淡淡的笑道:“白术,有些事,你需要自己去琢磨,这是东宫,不是苏州的祖宅,你看云嬷嬷和连翘可曾问过我。”
白术沉默起来,她性子急不代表她笨,她稍稍一琢磨也明白了过来,暗暗恼恨自己的急脾气,她静静的垂手在一旁,给沈之音守起夜来。
而随着太子往宁安堂的方向而去,东宫的后院诸人也都明白了,在这个时候,太子是不会给太子妃没脸的,大家也就早早的熄了灯,唯有过道里的灯笼,随着微风晃晃悠悠,散发着迷蒙的光晕。
而在宁安堂,空气中一片沉闷。太子在晚饭时分就到了宁安堂,食不言寝不语,试毒太监来来回回的伺候着太子用完了晚膳,太子用丝帕抹了抹嘴唇就径直走向了宁安堂的书房看起书来,而大太监苏盛也就这么的杵在了门口,仿若老僧入定一样闭着眼睛。
太子妃看着太子殿下熟悉的俊朗的面容,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不由得恍惚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夫君怎么就变得陌生了呢。
明明她刚入齐王府的时候,他会温柔的笑着,陪她一起看她爱看的诗集,她失去第一个孩子痛不欲生的时候,他还会抱着她,安慰她......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温润如玉的殿下,现在的眼神却是越来越深沉,仿佛潜藏着太多的东西,让她无法看透,还是她从没懂过他......
太子妃想要更近一步,却没想到苏盛赔着笑坚定的阻挡在了太子妃的面前,太子妃的嘴唇动了动,沉默了片刻,轻轻抛出一句:“勿要让殿下看的太晚。”苏盛连连称是,目送着太子妃离去,他瞥了瞥在屋内仿佛无动于衷的太子殿下,摇了摇头心下微叹,继续在门口守着。
安嬷嬷见到了这一幕,心疼的搀扶着太子妃,不过好在,太子终究还是顾全了太子妃的脸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相信,等太子妃这一胎呱呱坠地,借着殿下,太子和太子妃一定能重归于好的,她也只能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安慰太子妃的。
而琼花院的东院,沈之音已经沉沉的入睡,她知道,明天她就要见到太子殿下了,而西院的江昭训,却是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