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看穿
温柔又充满爱意的话语,比他手上拿着的热牛奶还要暖乎脾胃。
聂嘉言安静了一会儿,眼底那点儿自欺欺人的情绪彻底散了。
见他不话,聂怡就转回去继续欢欢喜喜地摆弄项链。
正准备试戴,就听见聂嘉言问了一句:“林懿行给了你多少钱?”
聂怡的心一紧,刚刚扭过脖子,就对上聂嘉言冰凉的眼神。
“什,什么钱啊?”
她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辩解,“我是收了大少爷的钱,但我没有办法啊,妈妈也是要生活的......”
“聂聂,我......”
她还没完,聂嘉言就不耐烦地断了,“我是问你,林懿行给了你多少钱假扮聂怡?”
“你的脸和她长得分毫不差,应该花了不少钱整容吧?”
“整一张脸少也要几个月的恢复期,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训练你假扮聂怡的?”
聂嘉言每一句,女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
女人张了张嘴,试图些什么挽回一下。
但触及聂嘉言冰冷可怕的眼神,她立刻抖得跟筛子一样,逃似的抱起衣服首饰就跑。
他们闹出的动静不,边上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
聂嘉言一脸寒色地起身,原本想车去林懿行的公司,最后还是换了目的地先去市三院。
梁医生正在走廊上指正实习生的报告错误,远远看见了聂嘉言往住院部大楼走来,就朝他招了招手。
“聂少爷——”
实习生是个有眼界力儿的,主动低头走到了一边。
聂嘉言走到梁医生面前,还没话,梁医生就问他:“你是来替大少爷拿报告的吗?”
林懿行之前做了身体检查,但是报告还没拿。
“你来了正好,我有点事儿要和你聊聊。”
实习生听到了梁医生的话,犹豫着了句:“老师,要不我先去巡病房?”
梁医生点点头,等实习生走后,就把注意力转回眼前的聂嘉言身上。
他向来喜欢察言观色,见聂嘉言唇角紧绷成了笔直的线条,便笑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聂嘉言呼了口气,语气里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烦,“您有事就直吧。”
梁医生顿了片刻,突然叹了口气,“你和大少爷之间的事,我原本是不该多嘴的。”
“但是出于医生对病患的关心,有些话我只能越过大少爷和你。”
“林家之所以要养个孩子给林老爷捐献器官,其实是因为大少爷的身体不适合捐赠。”
“你可能会觉得这样的做法丧尽天良,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人的性命永远比穷人要矜贵。”
“我和你这些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觉得林家做得对,而且我觉得大少爷可怜。”
梁医生,当年林懿行阳奉阴违,瞒着林同尘上了手术台。
结果因为身体虚弱,做完手术昏迷了几个月,病危通知书都下了两次。
老爷子很生气,所以林懿行醒了之后,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是被困在医院休养。
沈云年怕影响他的病情,所以一直谎称把聂嘉言平安送到了国外读书。
林懿行重获自由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坐飞机去国外,想找聂嘉言解释一切。
得知自己被欺骗后,他情绪起伏很大,又因为找不到聂嘉言,日渐焦虑,患上了Ay depression。
“焦虑型抑郁的表现有很多,紧张,害怕,情绪低落,自责自罪,脾气暴躁......”
“有的人只是有几种,但大少爷全都有。”
梁医生顿了顿,看向了聂嘉言因为太清透所以什么情绪都表露得很明显的眼眸,“他唯一没有的,就是自杀。”
“心理学不是我的专业范畴,我只是听他的主治医生,因为还没有找到你,所以大少爷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寻死的念头。”
“你是他的心病,也是他的心药。”
“我知道这样对你有些不公平,但是聂少爷,大少爷背后还有林家,还有他与生俱来必须背负的责任。”
“他能牺牲的都牺牲了,如果你再不给他一点甜头,他就太可怜了。”
短短的指甲嵌进了手心里,聂嘉言扬了扬眸,黑得像是藏了雾气的眼眸看上去难辨情绪。
“这些也是他吩咐你和我的?”
梁医生愣了愣,有些意外他的心思竟然能通透成这样。
在心里地质疑了一下自己的演技是不是真的那么烂,梁医生十分无奈地坦白,“行为是大少爷吩咐的,但内容和感情是真实的。”
“嘉言,糖果叔叔是真的觉得他可怜。”
一声“糖果叔叔”,瞬间就把聂嘉言的记忆拉回了十八年前。
当年他的后背被狗咬伤,梁医生上门看诊。
抱着好关系更容易治疗的心思,他每次都会给聂嘉言带糖果。
但是十次有八次是被林懿行没收了。
所以后来梁医生想了个主意,他每次看诊,都会趁林懿行不注意,偷偷塞一颗糖到聂嘉言的手心。
聂嘉言虽然不贪嘴,但是因为梁医生送糖的行为,单方面和他建立了友谊关系。
而最终导致这点情分破裂的原因,就是当年梁医生助纣为虐,帮着林懿行一起给他麻醉针。
聂嘉言不知道他现在旧事重提,是想缓和关系,还是用这点情分为林懿行好话。
“完了吗?”
梁医生行医数十载,还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病症。
看着聂嘉言情绪短暂起伏之后越发冷漠的眼神,他叹了口气,“完了。”
聂嘉言越过他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转头问他:“我想找个人。”
“她应该是你们医院的护工,经常戴口罩,眼睛到脸这里,有烧伤的疤痕。”
“你等等。”
梁医生电话问了护士长,很快就有了消息。
“你的那个人,她上班时间经常旷工,昨天刚被辞了,她入职的时候填了个地址,要发给你吗?”
聂嘉言点头,“谢谢。”
梁医生“唉”了一声,“别谢我,你要有点良心就去谢大少爷。”
地址是湛城一片老城区里最破的筒子楼。
聂嘉言一栋栋找过去的时候,接收到了不少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注视。
他太光鲜了,行走在这片老旧待拆又脏又破的筒子楼里非常突兀。
聂嘉言刚刚走到13号,就听见楼上传来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夹杂着锅碗瓢盆摔到地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楼下牌的老太太:“老毕家又吵了,看来是真过不下去了。”
又有一个人:“丑八怪赖着不肯走,有什么办法。”
“我听人,那丑八怪年轻的时候是做皮肉生意的,模样好又会讨男人欢心,老毕才对她死心塌地,连老婆儿子都不要。”
“但是骚货哪能耐得住寂寞,东搞西搞,最后被有钱老板的大婆烧了脸。”
“老毕为了救她,腿都没了,她就赎罪来了。”
“赎什么呀,我怎么听人她是为了老毕的保险金?”
“这种女人真是害人不浅呐......”
老太太们嘴碎地聊着,听见楼梯传来了脚步声,立刻使了眼色噤声了。
聂嘉言就站在楼梯口,抬眼的时候,正好跟下来的人了个照面。
女人今天没戴口罩,半张脸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肉扭曲挤在在一起,扯得面皮都变形了。
看见聂嘉言,她惊讶了一下,随即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那天在医院那个......”
还没等女人找到合适的形容,聂嘉言便道:“我是来赔钱的,那天弄坏了你儿子的手机,八千块。”
一“八千块”女人就想起了,“你......”
聂嘉言截断了她的话头,“找个地方坐坐吧,这里也不好给你钱。”
女人看了一眼边上假装牌但是眼睛一直往他们身上瞟的老太太们,面上也有些不快,“行。”
老城区没什么高雅的地方,聂嘉言跟着女人走了一段,停在了一家快餐店门口。
“我在这里洗碗。”
女人和店里忙活的老板了个招呼,就去冰箱拿了两瓶维他奶出来。
玻璃瓶很凉,聂嘉言摸了摸,微微有些走神。
见他不喝,女人便问:“是不是没喝过这种东西?”
“你别看它便宜,很好喝的,我儿子就很喜欢喝。”
聂嘉言思考了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把少年的名字挖出来,“聪吗?”
女人的眼神瞬间变得灰败落寞,隔了很久,才低声开口:“不是他,是我亲生儿子。”
她抬眼看着聂嘉言,“他长得很漂亮,眼睛跟你一样,大大的,又黑又亮,每次带他出去都有好多人想逗他玩。”
聂嘉言问:“那他现在在哪儿?”
女人:“卖了。”
“为什么卖了?”
女人沉默了,握着玻璃瓶喝了两大口维他奶,才吐着凉气:“因为太恶心了。”
“伙子,你知道什么是同性恋吗?”
聂嘉言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你别看我现在长这样,我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
大概是看聂嘉言的模样太过乖巧,应该是个很好的聆听者,女人忍不住和他起了当年的辛酸往事。
“我那时候才二十出头,遇见了一个男人,又帅,又有钱。”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货,读书读不成,就想飞上枝头做凤凰......”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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