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63 贴贴。
阮糖轻轻地“啊”了一声。
“可是,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只是一个AI系统。”在这里,她甚至连人都不是。
谢如琢想了想, :“喜欢本身就是没道理的。能讲得出为什么的,都不叫喜欢,叫权衡利益得失。”
他是同往常一样平铺直叙的语调,仿佛不曾讲什么不一样的事。
仿佛这只是生活的简单日常。
这样的心态影响了阮糖,令她过快的心跳也渐渐平定下来。在生前的那个世界,她不够勇敢,在这一个世界, 哪怕不是人, 哪怕平时她极尽放浪形骸, 做出一般正常人不会有的举动, 她依旧不是一个勇往直前的人。
她总是有太多顾虑——
“但是, 我只是一个AI系统,没有亲密模块。大部分情侣之间的事, 我们都没办法。我们不能……”阮糖顿了顿,斟字酌句后, 还是决定直白地讲, “不能做`爱, 也不能结婚生孩子。一切世俗情侣所能拥有的, 你和我在一起, 将来都不会有。”
谢如琢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为什么我们要有世俗情侣拥有的?”
阮糖一时语塞, “但……”她不出来。
是啊,为什么?
她的三瓣嘴动了动,“从生物性来讲,性是人体发育成熟后的正常生理需要, 假如我们真的……即使我没有这项功能,也不可能让你去找别人,我是一个很霸道的系统。”
谢如琢淡淡地看着她,“难道我们不在一起,我就要找别人?性成熟后,就要求偶、交`·配?我是低等动物吗?”
“不是,”阮糖磕磕巴巴,“但是,人总是要找配偶的。”
她当然不赞同。
谢如琢的话,到了她心坎里,可是世人到年纪就找对象、结婚、繁衍,几乎是一种生物本能,人类因此而得以繁衍、延续。
大家都是这样过的,她不想这样过,可又害怕这种不一样招致非议。
谢如琢静静地同阮糖对视,周遭都是秋蝉的声音,远处是模糊的灯火宝石一样缀在漆黑的幕布上。
漫天的繁星都在眨眼,仿佛在笑她同世俗难以分割的一面。
谢如琢:“别人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的事,只需要对自己交代、负责,没必要从众。”
是的。
就是这个道理。
阮糖就是这么想的,她一直都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可是父母以及他们的亲朋的否定,却永远像是一座大山压着她。
她好像,永远都在寻求他们的认同,哪怕她自己觉得不应该这样。
她眼前,仿佛浮现出了从前的自己——
在每一次家宴结束后,对着卫生间里镜子,看着里面精神孱弱而可怜的自己,回想起家宴上下意识地反驳别人向别人解释期待别人的理解与认同的自己,她左右开弓,一个巴掌接一个巴掌地往自己脸上抽。
一边抽,一边用泛红的眼盯着镜子里脸颊被抽出血丝的人咬牙切齿地骂:你贱不贱!贱不贱啊你!贱人!
一直到把自己抽成猪头冷静下来,才抱膝坐在沙发上,点开平板上的视频APP,看上面谢如琢的采访。
在阮糖生前的那个世界,她和谢如琢几乎没有交集。
她只是看着他。
看着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优雅尊贵地坐在主持人对面,长相、气质更胜明星。不同于明星的傲气,他总是显得适宜的谦虚,又格外自信。
面对主持人的提问,他自若地谈笑风生。
“我从就是一个很自主的人。只要我认定的事,不管别人什么,都影响不到我。”
……
“创业初期,困难当然会有。”
……
“没有,我从来没有动摇过。”
……
“对我而言,那从来都不算校园暴力。他们讨厌我,并诉诸肢体暴力和语言暴力,是他们的错,我当初要做的,是摆脱他们的暴力。这件事对我没什么影响,它只是我要应对的无数困难之一。错的是他们,我没必要为他们的错误买单。没道理施害者心安理得,受害者反而战战兢兢。”
“其实有很多人,因为幼年被霸凌的经历而产生心里创伤,甚至一生都走不出来,你怎么看?你觉得是他们过于脆弱、或者懦弱吗?”坐在他对面的主持人问。
“每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样,不能以脆弱或者懦弱一言以蔽之……”
每看一次,她仿佛就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勇气,多一分改变、战胜自我的信心。
草泥马阮糖始终是比人阮糖要少几分顾虑多几分勇气的。
她:“你得对。”
一只她,仰头看着谢如琢,举蹄向上,张开自己的双臂。谢如琢已经和她很默契了,见状,弯腰捉住她的两腋一提,将她抱了起来。
像是抱一个孩子。
她扒拉着他的肩,脑袋在他的颈项间蹭了蹭,嗅着满院清芳,轻声:“假如有一天,你不想和我谈了,要直接告诉我。我们系统在感情上从来不拖泥带水、不会勉强……”
话未完,就被捏了捏后颈,随后,是他平静的声音,“不会。”
“什么?”
“不会不想谈。”
阮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耳朵飞快地乱动着,模拟心跳的数据流动却在加快。假如她能在体表呈现出人的正常生理反应,那么,她一定会脸蛋通红。
而此刻的她,只是显得喜感,眼睛亦格外明亮,像是一出喜剧的主角。
她羞涩地低垂了眉眼,用自己的三瓣嘴在谢如琢的面颊上轻轻碰了碰。
夜色渐深。
听着卫生间哗啦啦的水流声,阮糖躺在床的一侧,买了一颗名为“香梦沉酣”的睡眠丹,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在草木葱茏的森林里,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缝隙漏下,照在熊宝宝的身上。她憨态可掬地望向前方,漂亮优雅的鹿宝宝一步一步走来……
风是清的,光是暖的。
而鹿宝宝对熊宝宝:“你愿意做我的对象吗?”
素洁的床上,睡着的AI三瓣嘴动了动,微微是个笑模样。
周六上午还有半天课。
上学的路上,阮糖坐在谢如琢的书包里,被他背在背上。迎着秋日的光,阮糖心情大好,扒拉着谢如琢的肩就放声高歌——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鸟早早早
你为什么背上书包
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
童稚的歌声引来路人纷纷侧目,只以为这是个什么新型玩具,摁一下就唱歌的那种。面对别人投来的目光,谢如琢浑不在意。
只等阮糖唱了一段,才吐槽:“难听死了。”
阮糖:“……唉。”
谢如琢默了默,:“也不是很难听,就是稍微有点幼稚。”
阮糖:“……唉。”
谢如琢又默了默,:“还可以。”
阮糖:“……唉。”
谢如琢违心地表示:“……挺好的。”
阮糖:“When I see stars,I think of you……You are my everything——”
于是,谢如琢的耳后根便微微红了红。
校门口遇到迎面走来的李晓军时,一手提着两个笼包一边嘬着豆浆的李晓军还特别惊讶,“草,原来你还会唱英文歌呢?”
在广播的乐曲和人群的喧嚷之中,阮糖轻哼一声,下巴一扬,“好歹也是智能AI,我会的岂止英语,算上方言,少几百种语言吧。”
李晓军肃然起敬,连忙跟上谢如琢的步伐走进校门,并点歌道:“我特别喜欢《双截棍》,哼哼哈伊,快使用我的双截棍……你能完整地给我唱一遍吗?”
阮糖拽着谢如琢的书包带,摆摆蹄子,表示,“嗐呀,人家是谢如琢的系统啦,只为谢如琢服务啦。”
李晓军嘴里的酱肉包突然就不香了:“……”有被秀到。
这明明只是一个高科技产品,为什么他有种被秀恩爱的感jio?是这个世界的错还是他的错?
“我们不是朋友吗?”他咽尽嘴里的食物嘟囔道。
“朋友也是有所为有所不为嘛。”
李晓军震惊地看着谢如琢飞扬的唇角,“你居然笑了?”不是社交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那种愉悦染上眼睛的笑意。
然后,他收获了一个“你四不四傻”的目光,“笑是人的本能。”
李晓军:“……”QAQ。
但,这种击不是一两回了——从前,基本都是他话谢如琢都不带理的,现在至少还嘲讽一下,也算是他在社交上的一种进步。
很快,他就十分熟练地换了个话题。
“今天下午,何之禹的乐队在音乐教室排练,你真的不去?我听他们跳的都是现代舞还是街舞来着,唱的歌也不是主旋律的那种,是摇滚,摇滚多帅多酷呀!今天下午排的是《光之翼》,那首歌特别好听的!”
“哦。”李晓军目光倏地亮起,谢如琢下一句,“不去。”
他瞬间蔫儿了。
何之禹是很受欢迎的,假如谢如琢去,何之禹肯定回来和谢如琢话,他们班几个男生还能借机和女神搭讪。谢如琢不去,他们只是众多观看排练的普通校友之一罢了。
“就你这样儿的外形,这样儿的条件,多少女生都喜欢你的,你真的不算找个女朋友尝一尝早恋的滋味?”
阮糖瞬间敛声屏气,恨不得一巴掌拍李晓军后脑勺上——恋什么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它不香吗!!!啊?!!!
虽然她是有点心虚。
但是,她目前只是一个AI,随时跟随的那种,也没什么所谓荷尔蒙的影响,她能影响个什么空气?当然是要排除在外了。
以及,这话让谢如琢怎么接?
不找?那是否定她和他的关系。有女朋友了?难道要他女朋友是个智能玩偶AI?虽然她知道自己是人类灵魂附身在系统里,但别人又不知道?这个世界就没有人知道,程序限制她也不能明这点。
就在阮糖胡思乱想时,走在李晓军谢如琢身后的几个女生也都悄悄竖起耳朵在等谢如琢的回答。
谢如琢倒是半点不停顿,毫无顾虑地:“我有对象了。”
后面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无声对视,眼中都是熊熊怒火——是谁!是谁独占了他们长得帅成绩还特好的校草!!!
李晓军也格外震惊,“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谢如琢直接指了指阮糖,“我对象。”
他把阮糖从书包里逮出来,:“你给他自我介绍一下。”
阮糖震了震,但还是腼腆地伸出自己的前蹄,“你好,我是谢如琢的对象草泥马。”
后面几个女生神情登时平静下来,眼中是大写的“那没事了”。
李晓军将手里空了的豆浆杯往垃圾桶一扔,下意识地伸出自己的手要和阮糖的前蹄握一握,然而没来得及碰上就被谢如琢无情拍开,“握手就不必了。”
李晓军:“……”此处有一句“你妈的”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只觉不光也亮,至少得一万瓦起步。
谢如琢有对象了的消息,经由一个早操+早自习+早饭时间的传播,瞬间传遍了整个校园。一开始,大家听谢如琢有对象时,整个人都很震惊,只觉完全无法想象,但听对象是他的智能AI时,又都觉得理所当然——毕竟是学神,学神的爱好就是这么特别的。有爱车的人把车当老婆,学神为什么不能把智能AI当女朋友呢?
没毛病。
听这个消息的校友们纷纷完成逻辑自洽,甚至把谢如祝的女朋友是草泥马当成一个梗。因为谢如琢校草+学神的光环而对他有好感的女生们也都不害羞了,甚至在课间大大方方地找机会同谢如琢告白。
然后,就会得到一句:“我有对象了。”
女生:“可是,它只是一个智能AI啊,怎么能做你女朋友呢?”
谢如琢平时不怎么搭理人的,即便出于礼貌和社交礼仪不会目中无人,也基本算得上寡言少语。但是,每一次,他都会可以纠正一下:“是对象。”
女生:“啊?”她们都不是很明白有什么区别。
谢如琢认真地解释:“它是AI,没有性别。”不能因为他是男性,就去硬给阮糖贴一个女朋友的标签。
旁人不懂谢如琢为什么总会把女朋友解释成对象,但阮糖初听时便是一愣,而后便明白——那是谢如琢独特的尊重与体贴。
不论是她是人,还是只是一个系统AI。
后来,就连老师都知道了谢如琢的对象这个梗,也没当一回事。有时候兴致上来了,甚至还会调侃一下,让阮糖这个女朋友也不要黏谢如琢太紧,上课时间呢就好好逛一逛谢如琢读书的校园,常常惹得全班哄堂大笑,就连谢如琢自己也会勾一勾唇角。
阮糖在这个熟悉的校园越来越受欢迎,不管是谁见了她,都会调侃地一句——
“谢如琢的对象,你好。”
阮糖便做飞吻。
常常没飞几个,就被谢如琢捉走。
何之禹之前邀请谢如琢看排练被拒,得到林嘉树的提示后,没再轻举妄动。在谢如琢阮糖是他的对象后,她想冷静地观察了几天,发现林嘉树得有道理,于是,便在周三正式邀请阮糖。
阮糖本来就对何之禹有好感,在生前的世界没能同何之禹成为朋友本就是一个遗憾,于是欣然答应。
周三傍晚,谢如琢从食堂回到教室,本来准备享受一边看书一边撸阮糖的快乐,结果他刚在位置上坐下,阮糖扒拉着他的肩在他脸上一亲,了声“我去看何之禹他们的乐队排练啦”,便跳下地板,往背着贝斯的何之禹怀里一蹦,示意她把自己抱到排练场地去。
谢如琢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