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追 她乘船渡河,荀然便毁去百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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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多想, 荀然醒来后第一件事,必定是找她当面问清楚:“你明明全都记得,为何要骗我忘了?”

    而她不敢、也不能答:“那日我急着回家, 没将你的表白放在心上,当时为了甩开你就了那样一番话, 没想到欺骗了你的感情。”

    如果这么,她当场就会被荀然物理超度……

    尽管荀然对她一句许诺为妻的约定念念不忘,又一路紧随不舍相助至今,还多次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当然是真心的,但对于执念如此至深的人而言, 得知自己赤诚之心被人玩弄, 只怕会瞬间坠入魔道深渊,彻底沦为别人口中那个嗜血成性、残忍阴险的疯魔。

    其实, 那才是原本的他啊。

    商栀道:“我也回仙域, 得把这金镯解开。”

    戚泽墨颔首,施诀操纵剑阵带上噬梦鬼便先行而去。玉珩君道:“不是不走吗?怎又改变主意了?”

    商栀叹了口气,道:“十年前日蚀之刻, 你开启阵法后, 我不是耽搁了一会儿吗?”

    玉珩君思忖片刻, 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时我正要跳下去, 却被荀然阻止。”见他两眼发直难以置信,商栀继续道:“我在仙盟道救下的少年, 正是荀然。临走时,他向我表明心意, 我便与他击掌为誓,答应若有再见时,就成为他的妻子……你何故做出这样一幅表情?”

    玉珩君已然是满脸黑线, 无语至极:“你呀你……这种誓言怎能恣意乱许?”

    商栀道:“我那时没想这么多……谁能料到穿书能穿两次……还是穿进同一本,穿成同一个炮灰!”

    “可你想过吗?现在逃走,今后一直避他而行也并非良策。荀然只手遮天,要找到你轻而易举,到那时你不得不面对他。”

    商栀一怔,而后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她御伞去往通天梯,玉珩君无剑,便同她共撑。

    化云伞本就爱耍性子,两人同用已是十分勉强,这会儿还拖了个荀渡,更是艰难无比。未行几里,伞面灵光便赫然一灭,躺尸装死。商栀和玉珩君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荀渡却仍在昏迷之中,睡得宛若死猪。

    玉珩君放下扛着的荀渡,喘了几息,忽而掏出一只乾坤袋:“唉,无法,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乾坤袋内部浩瀚如汪洋,是个巨大的黑洞也不为过,作为中级法宝,平日用来装填不便携带的仙门灵器、亦或体型庞大的灵兽颇为合适。但从古至今,未听过用它容纳一个活生生的人,何况他还是名门修士……

    商栀自然不觉得委屈他,荀渡此人,屡次触犯她底线,虽不致死,却也令她反感,当即道:“好办法,收了他。”

    “……”

    随着一声生锈铁门与石砖的刺耳摩擦声,牢门紧闭,噬梦鬼被拘禁在下林苑内。

    这座镇于青竹派山底的大型地牢,果真如传闻一般,阵法符箓遮天盖地,三峰弟子轮值看守,别苍蝇飞不出去,怕是连一缕烟都难以逃脱。

    戚泽墨和玉珩君走在前方,商栀则一趋一步,同时量着石墙上绘制的复杂阵法。整座下林苑笼罩在树林隐蔽之处,苑内路径蜿蜒曲折,光线昏暗,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森严寒意。一入监门,穿过照壁,有如进了条死胡同,而通道两侧用以照明的烛火也时熄时燃,无端压抑。

    三人走到一间空房,围桌坐下。

    得此空闲,玉珩君回忆之前觉得蹊跷之事,便问:“起来,你为何会去阁楼高台?”

    商栀将尾随顾景行的一系列事如实了,道:“顶楼有一间会客室,他进去了。”

    戚泽墨蹙眉:“他去见什么人?”

    商栀道:“不知。噬梦鬼浊气消散后,荀然就昏迷了,恰好有位魔修路过,我便同他一起将人送回了客栈。”

    “等等……路过?”玉珩君放下茶盏,“若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他或许正要去会客室,结果撞上了你们。”

    商栀眉间微微一皱,心想确实太巧了,可鹿柏与傅明溪完全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又有什么能够密谋的事呢?

    “师兄,既然顾景行就是傅明溪,他扮作这个身份的目的是什么?自金乌国之事结束后,我离开仙域便遇上了他,当时他谎称自己是傅明溪门徒,随我们一道去了虚妄谷。”

    戚泽墨手肘撑桌,扶额道:“难测。此人行事诡异至极……我二人自幼一齐长大,一齐修行,那时他非清风阁主,我也并非聚灵堂主,待我突破金丹,师父归隐,便传位于我,自那以后,我与他极少见面,再重逢时,他的修为便突然高我一截。在当时,我本算出有两株重华灵芝成熟,可那两株都凭空消失了……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商栀道:“所以你和他断绝来往了?”

    “不,那些仅是我的猜测罢了。绝交缘故,是我无意撞见他杀人,而他杀的便是座下弟子。”戚泽墨一只手来回不断揉搓着眉心,声色喑哑,“恐怕死的那位,才是真正的顾景行。”

    商栀忽然想起鹿柏所言,道:“师兄,先前傅明溪被狮蟒所伤,放言身中狮蟒血毒,需要血异草救命,但据我所知,他并未中毒,只是被咬伤了手臂——狮蟒尖牙无毒。”

    玉珩君接话道:“诶,此处也巧。他身中烈毒,结果你却遇上了狮蟒,迫不得已去金乌国寻另一株血异草。在金乌国,宋令仪又与段晏做交易,意图用重华灵芝汲取你的灵力。在那之后,他化相为顾景行,同你一道进入冥域寻我踪迹……这么想,之前在聚灵峰害你中毒的那只狮蟒,应当与他也有干系,毕竟一切由他而起。”

    戚泽墨猛然怔住,道:“……极有可能。我曾给过他知礼玉佩。只是此前,从未怀疑到他身上。”

    商栀一口茶哽在喉间,咽不下去。

    如果将一切串联起来,那么要杀她的除了宋令仪,还有傅明溪,而且这两人不定还联手了。

    她自问这角色与傅明溪毫无恩怨,又为什么会被他设计谋害。傅明溪在原书中从头至尾都是个君子形象,甚至在旁人都对荀然骂时还会尽量护着他,全然是君子如风的形象。可别又是什么隐藏往事……这知晓原书剧情的金手指在她这简直恍若摆设。

    “哐啷——”

    镇压噬梦鬼的地牢忽然传出一阵巨响,三人闻声辨位,疾步前去。

    原先将她牢牢束缚的铁索已然碎成残片,七零八落散为一地,潮湿腐蚀混杂着铁锈味充斥着整间屋子,噬梦鬼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东西,一改原先平静状态,发疯般拼命往墙上撞去,又被阵法所阻,触电般缩回原位。

    “怎么回事?”戚泽墨见状,啪啪出几张符箓加强桎梏,玉珩君也横琴而奏,一面安抚她情绪,一面答道:“估计她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墓中空无一物,她的尸首必然为人所盗,她反应如此激烈,我猜是被人带上仙域来了。”

    戚泽墨道:“掌门师兄去了苍祁山闭关,如今山内无人,我需留守此处稳固情况。商栀,你一人独去问天宗恐有不妥,先去苍祁山找掌门师兄,有他撑腰,问天宗不敢造次。”

    苍祁山,乃是仙域灵气最富饶之处,唯历代掌门可进山闭关修行,并且要事先在仙盟申请,经过仙门百家一致同意,才可放人入内。

    此山四面环江,犹如岛屿独立于世,江上设有迷阵,只得乘坐特殊船只进入,若在江上御剑,则会陷入迷宫,久久不得出,类似于鬼墙。

    镇抚平息几个时辰,三人皆疲态尽显,商栀不做停歇,召来浮游四方车舆便与玉珩君一齐前往苍祁山。毕竟时间紧迫,这条金镯套在她手上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荀渡随时随地都可驱策她,必须快些解开。

    她忙活一阵,已是一天一夜未曾闭眼,玉珩君确定一番袖中乾坤袋,道:“荀渡在里边,暂时不会对你产生威胁,指令也不会生效。”

    抬眸望去,曙光浮现,身旁女子满脸倦容,便道:“休息会儿?我看着路程,到地方了叫你。”

    商栀一手挡在眼睛前,向后靠在舆背,顿觉全身都放松下来,温声道:“那便多谢你啦。”

    玉珩君眸光流转,倏然道:“水月幻境里发生了什么?从那出来后,你为何要随荀然去虚妄谷?”

    ……不是让我休息吗,怎么问起来了?商栀维持着遮挡动作,道:“大致重现了十年前的事,然后为了救我和绛衣宫几人,他多次开启天枢次阵传送,导致魔气反噬。我跟过去是想帮忙,因为反噬也有我的责任,之后正巧碰上金平城之事,我就去了。”

    玉珩君似是叹了一声:“他喜欢你。”

    商栀不多隐瞒:“嗯。所以,我才更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了。”

    她咂摸一遭,发现自己十年前拿的好像是拯救美强惨的剧本……所以现在是把他从黑化路上拉扯回来,又推回去了?

    天光大亮,江面萦绕着漫天遍水的大雾,沿江聚集了三十余名服色各异的修士。

    车舆降下,望见来人,人群声渐起。“诶,安静,淬玉堂主来了。”

    商栀定睛一看,发现叶蝉衣也在其中,便行了一道拱手礼,道:“叶宫主,先前扮作贵派门徒,事出有因,还望见谅。来日我定上门赔罪。”

    叶蝉衣大方地摆了摆手:“的什么话,这算哪门子罪,你能从冥域平安归来就好,听你还去了金平城?情况如何?”

    商栀便将情况略了一番,见一群人面色苦恼,问道:“诸位聚集在此是商议何事?”

    在场问天宗弟子答:“我宗明月长老在苍祁山中闭关,我们是受掌门之命前来寻他归宗的。”

    荀年竟也进苍祁山闭关了,怪不得荀渡在金平城逍遥得无法无天。

    商栀若有所思,看向叶蝉衣,叶蝉衣道:“绛衣宫离苍祁山不远,一个时辰前山石撼动,有强大的灵力波动,我便赶来看看。”

    “进山只有乘法舟一种方法,此舟舟身刻满符文,共有百条,可在迷阵中畅通无阻。谁知,我们不过休憩了一炷香时间,再返回来看时,上百条法舟竟在一瞬之间被人毁成了木碎!”

    接话的问天宗弟子毛发直竖手足无措,仿佛亲眼见到法舟被毁的震撼场面。玉珩君道:“可曾看清是谁动的手?”

    “不曾,但那人应当还在附近……堂主!你身后!!”

    猛然回头,几丈之外一棵柳树之下,回纹黑袍迎风翩跹,荀然报臂半倚在树上,戏谑地笑着看向她。

    “夫人,你可让我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