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命定之人(贰) 这绝对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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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栀猝然睁眼, 连带形成不易的睡意都瞬间消弭于无形。她被他的手臂圈着,强压下心虚,道:“咳, 这个,事出有因, 其实我都没见过那位师衍。”

    她转过身,大概解释了一通天运灯误毁、姻缘香逃逸的事,因为担心他听不明白,还特意把书房查阅的各类秘书古籍都了一遍,严谨度堪比写毕业论文。

    着着, 荀然突然挑了挑眉, 噗嗤笑出声,凑上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看他神色如常, 商栀顿时松了一口气,心道:“那就好。”

    “天命么,我向来是不信的。事在人为, 人定胜天。”他语气忽然有些沉, 这话时隐隐带着些傲慢, 却莫名动听。仔细一嗅,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梨花香味,那是刚刚穿过连绵花海沾染的味道, 沁人心脾。

    她觉得大佬这话还蛮有底气的,当初算命之风在仙域流行过一段时间, 荀年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也给他算了一次,测出来是赤矢命格, 这种命运的人会倒霉一生,却死不了,算是生不如死,可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这都是迷信,若你真有那么倒霉,就不会遇上我啦。”

    话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了什么的商栀猛然一怔,正想补救,却听脑袋上方传来那人愉悦的笑声。

    “是啊,可能我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你了。”

    商栀:“……下次开撩前可以个招呼嘛?我好做个准备。”

    荀然:“嗯?心里的鹿又要撞死了?”

    “那倒没有……如果只是嘴上就还好——你干什么?”

    她手臂突然被他抓住,力道很轻,却难以抽离。他垂眸看着醒目的“师衍”二字,眼眸里不出是什么意味,总之是她从来没见过的眼神。

    “这个,什么时候会消失?”他很平淡地问。

    但给商栀听明白了。这绝对吃醋了。

    “最迟三天。姻缘香毕竟是一种易挥散气雾,保存不了多久。”她把袖子掀上去盖住,捏了捏荀然的脸,笑道,“反正我穿得多,都能遮住的,别人看不见。”

    荀然:“可我看见了。”

    听听,这个委屈的语气。

    商栀怜爱地顺顺毛,轻哄道:“那怎么办呢?”

    他抵着她的额头,凝望道:“你觉得呢?”

    商栀不明白他的意思。总不能让她刻两个字在手上吧,先不她自己愿不愿意,就荀然这个保护程度,有时候她仅仅是被树叶划伤了手指,他就要拿出各类绝品愈疗灵药给她治伤。

    每次看着手上倒的那些仿佛不要钱一样的药粉,她都觉得好浪费哦,要知道,那些灵药放在仙域可都是给那些性命垂危的修士救命用的啊。

    两人缄默,维持这个姿势盯着看了好一会,商栀察觉到搭在腰上的那只手不太安分了。

    “……你要干嘛?”她看出荀然眼神有点危险。

    荀然低笑了两声,翻身上来,重复道:“你觉得呢?”

    商栀:“我觉得,鹿那么可爱,不能把它撞死。”

    荀然意味深长地点头,“嗯,那撞晕试试。”

    商栀:“!!!”我拒绝!

    ……

    手臂上的两个字消失了,但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消失,它仍然存在,只是被某种不好言的红痕盖住,让人一眼望去,只能看见如轻点朱砂般的鲜红明艳。

    商栀咋子仙盟道上找了间茶楼靠窗坐,看着自己手臂内侧,轻叹一声摇头,默默把袍袖拉上。

    仙域不比人界,通天梯上利于修炼的洞天福地遍布各地,因此都被划分成各仙门宗派的领域,只有仙盟道这一块地方被开辟成商业街。

    这里的茶馆也与人界不同,修仙人士大多都会辟谷,偶尔嘴馋,也只是少量食些清淡之物,所以口味单一。除此之外,仙域的茶点都有增进修为之效,品级可与灵丹比拟。

    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嘴里没味,可能是吃惯了荀然亲手做的,现在吃其他的基本都差那么些味道。

    就是在这样苦恼烦闷的时候,对街另一座酒肆轰然一声炸了。坍塌的木柱被掀起,走出来一群身穿鹤纹紫袍的绛衣宫弟子。

    “暨岱府就可以这样仗势欺人吗!别以为有师衍撑腰,你们就能无视仙盟律例!”

    另一侧,几名黄金道袍的少年哈哈大笑,不屑道:“我呸!我们暨岱府都没加入仙盟,凭什么受他管束?”

    “苍祁山只允许各派掌门长老入内,你们暨岱府擅自占用算什么道理!”绛衣宫几名弟子虽倒下两三人,却毫不退让。

    为首的金袍少年冷哼:“苍祁山自古以来便是共有灵山,仙盟把它划归为势力范围又是什么道理?既然你今日跟我们杠上,那我也饶你不得了!”

    绛衣宫弟子处于弱势,却也持剑挡在身前,两拨人叮铃当啷把剑斗得眼花缭乱,商栀刚出客栈门,身边就飞来一个紫衣少年。

    “咳咳咳!”他猛然咳出一口血,商栀将人扶起,问道:“你们宫主呢?”

    叶蝉衣是位高义薄云之人,肯定不能容忍自家弟子被人欺负,她作为好友,遇到这种情况也该施以援手。

    “宫主在苍祁山闭关,我们几人奉命于山下镇守防止外人闯入,结果遇上了他们!”

    街旁那金袍少年还在出言不逊:“今日我倒要看看有谁能来救你们!”

    这几人修为明显高他们一截,紫衣少年眼见师兄们应接不暇,额上也被逼出一层薄汗,连忙喊道:“住手!淬玉堂主在此,你们胆敢造次?!”

    远处传来领头人的嗤笑:“笑话,青竹派是随便什么人都会帮的?你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个……”

    他话没有下去了,因为商栀正站在他面前,用一种很平淡的眼神量他们。

    暨岱府几人看着眼前如假包换的商栀:“……”

    为什么?眼前这个灵力和他们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的确是淬玉堂主,但她为什么要帮这群绛衣宫外门弟子?她是凑巧路过吧?这群绛衣宫人真不要脸,装出一副受害者模样博得堂主同情!

    金袍少女看着被人搀扶着咳血的紫衣少年,顿时抽了抽鼻子,捂着脸就开始嘤,“我们资质不佳,好不容易被师掌事收留,想按他的意思去苍祁山闭关修炼,谁知被你们赶了出来……没有天赋,难道就不配修道了吗。”

    在场一群人都僵住了,暨岱府几人先反应过来,“是、是啊!我们也不过是按掌事指令办事而已。”

    绛衣宫弟子不甘示弱,方才咳血那人又咳得更大声了,“我们不也是按仙盟律例办事么!岂料被你们如此对待,还以言语羞辱……我、我不活了!”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

    商栀突然觉得自己像宫斗文里的皇帝,面前这两群人就是两个争宠的妃子,正斗得你死我活。

    商栀:……糟糕,好像体会到皇帝的快乐了。

    他们扯头发拉衣服闹,在她眼里却只剩滑稽,岿然不动站了好一会儿,发现撕最凶的金袍少年忽然停了下来,两眼发愣地看着她身后。

    “扑通——”

    暨岱府弟子们跪了下去。

    这个眼神,像是世界末日时看见几百层楼高的巨大海啸即将淹没城市,他们把头低得极下,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压制。

    商栀见过这样的情况,以前在虚妄谷时常发生。只是荀然今天一大早神秘兮兮的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现在就算出现在仙域,也肯定会披个马甲。

    她一回头,看见一名面带浅笑白衣道人,灵息沉稳,是她看不透的修为,可若是她都看不透,也只有元婴以上了。

    “今日又在外人面前丢脸了吗,景淮?”他语气和善地对领头金袍少年道。

    是和善,听来却教人感觉有些不适,可又不上是哪里不适,像是只披了羊皮的狼,随时都有可能撕破伪装露出凶牙。

    名为景淮的少年还在发憷,“师尊,我……”

    “唉。”他叹了口气,“你呀,什么时候才能让为师省心呢?自行去戒律院领罚吧。”

    话到这,商栀察觉出不对劲了,倘若她没有听郁清越师衍此人,定然会觉得这是个亲善和蔼的高人,可现在,她听出了杀意。

    眼前几名弟子磕得额头青紫一片,才惊恐离去,走时还跌跌撞撞踢倒路边铺的桌椅,仿佛不撒开丫子跑就会被碎尸万段。

    师衍手端前处,颔首道:“堂主见笑了。”

    商栀向旁边使了个眼色,调走绛衣宫弟子,又恢复一贯的笑容,对他道:“哪里哪里,少年人心性顽皮,有些摩擦很正常。”

    她不算在此多做停留,尽过礼数便绕开他准备回青竹山,结果走了没两步,又听身后人感慨道:“没想到时过境迁,你的变化如此之大,与从前倒像判若两人。”

    商栀迷茫了:“我们认识吗?”

    不会吧,又来一个认识原主的,可她没继承原主记忆,根本不认识他啊!

    “你救过我,忘了吗?那时你还是淬玉峰刚入门的弟子,我修炼不慎险些走火入魔,是你遏制了我暴走的灵气。”

    商栀:……你怎么总是修炼不慎?

    师衍走上前来,“不过,忘记也无妨。那柄点翠梳篦是师氏一脉赠予妻子的定情之物,我既已将它交予你,便是认定了你。”

    他掀起右手袍袖,露出其上印着的“商栀”两个红字,“我修道数十年未曾刻意寻过命定之人,此事或许是天命所为,既然如此,不若顺应天命。”

    商栀知道她不能再听下去了,必须立刻清楚,“掌事有所不知,我如今已成婚近两年,断不能做暨岱府的女主人。”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师衍双眉略微蹙起,“……成婚了?”

    姻缘香不会有误,那些流传千百年的真传古籍也不可能有假,上有记载:凡命定之人结合,便可集天地气运,于修炼大有裨益,其在性格、处事方面也有极高的契合度,共事时可事半功倍,两情亦能长久时。

    最重要的一点:天定之人在遇见彼此之前,绝不会动心。

    他开始怀疑这段亲事是否你情我愿了。

    “尊夫是?”

    商栀没什么表情,“虚妄谷主。”

    “……”师衍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当初飞仙台上千名问天宗弟子瞬间蒸发之事至今还在仙域流传,之后光疫爆发、天枢之力失控……一系列事情接二连三,使得这两年大家都惶惶不安,甚至连提起荀然的名字都带着忌惮。

    可现在他的天定之人成了荀然的妻子。

    他不甘心。

    商栀发现眼前人好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事情,虽在看她,却像是透过她看见了某位有深仇大恨的宿敌。

    但她没空深究,只想快些回青竹山取了点翠梳篦交还给他,这东西放在她那就像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被引|爆,万不能再留了。

    她刚迈开步子,脚下突然被东西绊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扑去。

    然后,被人接住了。

    她隔着衣袖扶住了那人的臂,从外人视角看来是个亲密的姿势,几乎与相拥无异,像是她主动靠入那人怀中。

    这可真是怪事,仙盟道不比人界,地面皆为光可鉴人的玉石砖,不存在坑洼凹陷,而她自从穿进这具身体以来,还从未像普通人一样摔过跤。

    商栀想低头看看绊倒自己的是什么东西,手上却忽然一紧,身前那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懂了,这人使诈故意让她摔。

    而她的运气着实太差,因为这个时候,荀然恰好站在长街对面。

    他并未化相,着一身淬玉朱袍,赫然是她门下弟子的模样,此刻正沉着脸朝她这个方向望来,眸间燃烧着赤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