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3 章
皇城西边的凝钰茶馆人满为患,好像换了个皇帝后,皇城的一切就又恢复了往常,先皇驾崩前的命令似乎被人悄无声息地抹了去。
武林人士依然很多,只是在牢里看到的那些人好像都有了陪同,其中某些人已经不见了,大概是离开了皇城。
无论司弋还是文言诚管理的暗桩们都没有被抓,事实上,这件事他们早先知道,司弋确实做了些安排,文言诚恐怕也没有无动于衷,而混进了官吏中的暗桩,并没有对他们下留情。
一来可能是没有佩戴玉佩的关系,他们都把东西刻意藏在了徵羽坊,二来,怕也有文言诚的命令。
如今他接头的这最后一个暗桩,便是他们受刑时,要“好好照顾”他们二人的那位官吏,司弋与文言诚后背的挞伤,全是拜此人所赐。
鉴于文言诚比他受的伤还要稍重一些,司弋倒是没有什么报复的想法,他表现得与他们毫不认识,更容易获得新皇的信任。
毕竟不认识他很正常,可不认识文言诚,除非是从未到过徵羽坊,或是到徵羽坊次数不多的人,作为雅名遍天下的乐坊,附庸风雅者,必然会天天泡在乐坊中,一来二去,怎么都能认识他。
而且身在乐坊比身在鸳鸯楼好听许多,乐坊的姑娘长相也并不逊色,礼仪更是不差,哪怕卖到最好的鸳鸯楼,也会有她们的一席之地。
当然乐坊和鸳鸯楼最大的区别就是姑娘只卖艺不卖身,不会有揭面、摘花之类的活动仪式,类似名声更高雅些的戏班子,男伶女伎畅谈诗词歌赋,不讲花前月下。
司弋从侧门回到徵羽坊,进到自己的房间,他的速度奇快,仿佛有人在追一般,后背隐隐渗出血痕。
鬼伍壹被叫回徵羽坊后就在探听附近的情报,刚要进屋,就隐隐问到了一丝血腥,味道还有些臭,与某些见血封喉的毒非常像。
他愣了一下,直接冲入司弋的房间,房内的男人已经失去意识,嘴唇隐隐发紫,趴在床上,像是准备处理伤口就昏过去了。
鬼伍壹瞳孔紧缩,连忙过去捏了捏他的脉,虚弱但不危险,他松了口气,又拿出解药捏了脸,看到他口中还有普通解毒药的痕迹,显然是发现了异样,打算争取时间回来解毒。
不对,这么烈的毒,脉象却不危险,这解毒药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东西,鬼伍壹想着,就见之前没注意的地方,司弋的右上,还掐着一个纸包。
这恐怕就是鬼伍壹想到自己身上中的毒,又看了看全无意识的司弋,犹豫半晌还是拿走了纸包,心道得罪,自己被鬼医门控制无妨,可家人也身中此毒。
走前,鬼伍壹又回头看了看司弋,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翻了翻身上,从袖子处摸到了像是纸包的东西,干脆用匕首直接把袖子割了下来。
他又翻了翻房间内的东西,把所有看起来像药物的东西都揣起来,心砰砰地跳着,忙把门关上,拿着屋内的挂锁从外面锁好,假作无人回来的样子,才匆匆顺着侧门离开。
许是他表现得太过慌乱,还没等离开徵羽坊就被文言诚带来的少年迎面撞上,以为他是贼人,拦在他面前。
鬼伍壹心里着急,所幸徵羽坊侧门的姑娘知道他,替他解了围,换上面对徵羽坊的姑娘,他便灵一动:“二东家让我去凝钰茶馆寻他,急事。”
姑娘心中狐疑,皱了皱眉:“二东家方才已经回来了。”
鬼伍壹脸色不变:“他刚刚离开,应是又想起什么,二东家轻功高强,先走一步,我还要抓紧时间。”
姑娘点点头,虽然疑虑不减,可若是他真有二东家交代的急事,把人扣下很可能耽误些什么,还是让开了身子,等鬼伍壹离开,她就立刻让人跟了上去,自己上楼。
司弋房间的门被用锁锁着,与平时挂得端正的锁不同,此时的锁斜歪着,似乎真的是想起什么匆忙离开。
文言诚不在,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用力敲了敲门,喊了几声二东家,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真的不在房间。
姑娘此时也觉得可能是误会了他,庆幸自己刚才放人走了,真是,为二东家办事,干嘛要表现出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她想着,却没有派人把跟踪鬼伍壹的人叫回来,文言诚的规矩,这类情况就要让人跟着,起码跟到看见东家,若人明显打算离开皇城,则立刻把人抓回来,或者就地斩杀。
另一边,鬼伍壹近期一直在探听徵羽坊附近的情报,自然知道某些既定的规矩,加上后面明显有人跟着,他不敢往别处走,只能向凝钰茶馆赶。
凝钰茶馆人多,随意跟一个与司弋身形相似的人,应该就足以应付了。
酉时,文言诚从大厅走进徵羽坊,跟楼下的宾客打了招呼,走到厅吃饭,又忽然一愣:“你们二东家呢?”
有姑娘答:“听二东家去了凝钰茶馆。”
文言诚点了点头,喝了杯茶:“那就再等等吧,怪了,今日我叫他早些回来,他分明应了。”
之前看守侧门的姑娘恰好换班回来,闻言便道:“二东家早时回来过一次,不知为何,树下没见他离开的身影,他的暗桩二东家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匆匆离开了。”
文言诚笑笑:“匆匆离开?”突然脸色一变:“你没见他离开?”
姑娘吓了一跳,立刻跪下:“是,主子,他的暗桩行色匆忙,属下心有疑虑,已经派人跟着了,之后属下上楼查看,见二东家的房间锁着,敲门也无人应声,应是离开了。”
文言诚面色有些难看,迅速上楼,房门的确像姑娘的一样锁着,他指了指上面的锁:“你来查看时,便是如此?”
姑娘应是。
文言诚双背后退了一步,声音冷凝:“把门踹开,叫人把那人给我抓回来!”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听话地把门踹了开,房间里仍是鬼伍壹离开时的样子,房间里的东西被人翻乱,床上趴着的人缺了两只袖子,里像是拿着什么,却不见物品。
姑娘们表情一变,立刻告退,安排人去外面抓人,文言诚则给他把了脉。
王蛇剧毒,遇血封喉,在发作前及时吞了解毒药,得以暂时压制,又找到了对症的解药,看上去像是刚要服下,还未吞咽就昏了过去,若是有人帮忙,就不会这么轻易死去。
文言诚叹了口气,想来他根本没有求助的打算,不定还跟他那“天煞孤星”的体质有关,恰好没来得及吞咽就昏迷过去,显然是“天”不给活路。
真的完全不给活路吗?文言诚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匆匆离开房间。
皇宫内,曾经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费力诞下一子后身亡,据,此子从便被皇帝着重培养,陛下盼望他未来能成为与百姓共疾苦的明君。
这是皇后为皇帝诞下的第一个孩子,先皇驾崩守孝三年,皇帝还没有其他嫔妃,大皇子又是嫡出,不会出现先皇的情况,一定是太子。
皇帝寝宫内,文言诚抱着心口带着印记的娃娃,这印记与近百年前天空中出现的那枚印记完全相同,与司弋身上的印记一模一样:“陛下可知这印记是什么?”
皇帝摇头,继续批着奏折。
文言诚哄着孩子:“您当真不知?”
皇帝看他一眼:“你想带走便带走,那些市坊书朕听闻不多,这印记虽然名声甚广,可也只是死了个本就该死之人,生产一事自古便难,朕还不至于因此疑神疑鬼。”
文言诚挑眉笑道:“陛下真不担心天煞孤星的名号?”
皇帝无奈:“若此名为实,朕现在应该已经驾崩了才是,若当真如你所,那司家不也该是满门灭亡?再者,皇宫自有天佑,七十余年前的旧事,翻不起波浪。”
文言诚熟练地哄哄孩子:“嗯,言诚也不信,陛下,您人有轮回吗?”
皇帝也不计较文言诚的无礼,如果真要跟他计较,怕是文言诚的脑袋都不够掉的:“有或没有都无所谓,轮回后会失去原本的记忆,外貌、身份也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还能是原来的人吗?”
文言诚又挑了挑眉。
皇帝继续道:“他不再是司弋,就像司弋也并非云钟岁谅一样,从此,他便是我的大皇子,朝堂太子,亦不再是徵羽坊二东家,鬼医门的傀儡了。”
文言诚耸了耸肩:“听陛下这样一,仿佛对我们更有利。”
皇帝点头:“鬼医门的野心太大,你费尽心思才到这个位置,那司弋本事看不透,与其费尽心思试探猜测,不如除掉。”
文言诚把孩子放到床上:“所以您对我徵羽坊的人出?”
皇帝笑了笑:“莫非言诚不舍?”
文言诚叹气摇头:“他刚被我收复,正要成为我们的一员大将,就被您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