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相认 我就是十年前在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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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滕烨接到民胜村刘书记的电话, 刘书记跟他孙建锋他们已经找好了律师,马上就要起诉了。

    如刘书记所,没过两天, 孙家的案子就来了。

    郦励在网上接收了这个案子,印出来后交给滕烨过目。滕烨、梅子和骆扬三人一同研究起这个案子来。骆扬:“孙建锋和聂红莲以他们儿子孙罡的名义起诉, 要求爷爷奶奶归还房子, 啧啧, 肯定是律师给他们出的馊主意。让我看看这个律师是谁哈!”翻到委托材料,骆扬的脸沉了下来。委托书上赫然写着“秦勉”二字。骆扬马上把案子扔给梅子,扭头就走:“这案子我不能接, 从今天起我也不会过问,你们也别来问我的意见。”

    梅子看看骆扬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滕烨:“聂红莲和公公孙仲良当年在司法所签调解协议的时候儿子孙罡还未成年。律师认为,当年聂红莲擅自为未成年的孙罡处置了属于他的财产,属于侵犯未成年人权益,如今孙罡成年了,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了,所以就向法院提起诉讼,主张自己的权利, 要求确认司法所的调解协议无效,要爷爷奶奶把房子归还给他。”

    梅子:“一看就知道是孙建锋和聂红莲怂恿的, 不过我没证据,也只是。”

    滕烨:“这案子难度不, 梅, 要做好思想准备哪。”

    “嗯。不过我觉得孙建锋和聂红莲也应该追加进来,因为孙建锋和聂红莲与本案也是有利害关系的,把他们追加进来有利于查明事实真相。”

    “好的, 这个就交给你去做。”

    ……

    上了一天的班,梅子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滕烨的节奏真的太快了,要跟上他的节奏可比登天还难,每天脑细胞都要死一大波。

    晚上邹家家庭聚会,梅子以邹家未来儿媳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参加。贴心的邹畅也把梅母接了来,全程孝敬他这个未来丈母娘。亲戚们都夸他有孝心,只有他亲妈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与这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

    梅母冲自己的女儿使个颜色,梅子意会到了,给未来婆婆倒了饮料又盛了碗鱼汤。

    邹母看着面前这碗汤,并不动手。邹父生怕她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急得在桌子底下踢她的脚。

    邹母这才懒洋洋地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笑:“未来儿媳盛的汤就是好喝。”

    此话一出,尴尬、冷落的气氛瞬间被破了。

    吃饭的时候大家聊起邹畅和梅子的婚事,邹畅的侄子特兴奋,自己这段时间正在努力存钱,到时候给叔叔和婶姨一个惊喜。这屁孩一边一边挽袖子,手臂上的一大块淤青露了出来,把他爸妈吓坏了。家长急忙问他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伤的,怎么弄伤的,有没有看过医生。屁孩在金州最好的高中念高二,平时是住校的,一个星期才回家一趟,回了家就自个躲阁楼去了,所以父母见他的机会很少很少,没发现他手上的淤青也属正常。

    屁孩支支吾吾的不肯。全家求助邹畅,邹畅对侄子:“你肯定在学校架了,而且还输了,所以才不肯,怕出来丢人是不是?”

    “屁啊!”屁孩被激到了,,“我有你这个叔叔哪敢在外头架啊?不怕被你抓起来吗?你们不知道,我们班上有个神经病,我这胳膊是被他掐的,我可没动手他。”

    他妈听了跳了起来:“什么?掐你?为什么掐你啊?老师知道不?有没有给他处分?”

    “老师知道的,也批评教育了,算了吧,没意思,都快高三了没必要搞七搞八的。反正我跟他不会考同一个大学的,以后也不会有交集的,就这样吧。”

    “不是儿子,这事可大可啊!他谁啊!为什么掐你啊!你倒是啊!想急死妈妈吗!”

    “就是孙罡嘛,成绩是不错,但那人脑子有问题,家里也是乱七八糟。有一次月考,他语文没考第一名,他妈就跑来闹事了,语文老师故意克扣她儿子的分数,真是泼妇一个,绝了!”屁孩,“我们班没人要看他的,没人高兴跟他做朋友的。成绩好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摆出一副别人都比他差的样子,有意思吗?学校不是要举办篮球赛吗,每个班组一支三人组的篮球队,他也想参加,但是人太多了怎么办?班长先在班里来个选拔赛,谁表现好谁上呗。谁知道他竟然在场上作弊,不但掐我胳膊,还绊倒其他同学。”

    “哎呀,这孙罡怎么这样的啊?这样的孩子成绩再好又有什么用?三观不正啊!从就知道谋害别人让自己上位,太可怕了!儿子啊,以后你少跟他接触,这种人我们惹不得难道还躲不得吗?”

    “我知道我知道。”屁孩,“他最近很亢奋,好像是马上就要拿回他的房子了。我也不敢惹他,谁知道会不会发神经。”

    ……

    邹畅送梅子母女俩回家,梅子把母亲送进屋后又和邹畅在区里走了走。

    邹畅时不时地量她,:“你今天怎么了?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话。”

    梅子:“阿畅,你侄子班上的那个孙罡,他的爷爷就是当年撞死我爸的凶手!”

    “难怪你刚才一言不发,原来如此。你想怎么办?可别乱来。”

    “我想找个机会和孙仲良好好谈谈。”

    很快,这个机会就降临了。

    此案诉前调解不成功就立马转民初发传票开庭。可是孙仲良俩老夫妻就是不肯签收材料,没法子,梅子只好和滕烨下班后亲自去一趟孙仲良家。

    孙仲良对法院的人并不反感,他气的是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一家竟然要和他官司,要他把房子还给他们,这种出尔反尔的行为让他感到非常的愤怒。

    “孙建锋那个畜*生,当初明明好的拿了十五万两套公寓房给我们的,现在却要和我官司要房子!没门!我一毛钱都不给他们!我知道了,肯定是聂红莲那个女人在背后搞鬼,我孙家怎么讨了这么个儿媳妇!”

    老头对着滕烨和梅子俩人大倒苦水,越骂越难听,老婆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井边洗菜,冷静得出奇。这些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家就成了现在这样了。老子跟儿子吵,媳妇和公公吵,现在轮到孙子跟他们两个老的官司了!呵,这是什么样的奇葩家庭!

    “法官,我跟你们啊,那个聂红莲她就不是个好人!她嫁给我儿子前是别人的情*妇,还给那个人偷偷生了个儿子呢。孙建锋那个蠢蛋,偏偏看中她长的漂亮,什么事都听她的,连我们两个老的都不要了!”

    梅子一边听一边有条不紊地办理着送达的工作。

    “孙仲良,这里签一下字。还有地址确认书也写一下。”

    孙仲良拿着笔签字:“我不会写。”

    “我教你写。”梅子的语气不大好。

    滕烨问:“孙仲良,当时签完协议你有没有把十五万给你儿子他们?”

    孙仲良:“给了的,签完就转账给她了,她高兴得喊我爸爸。哼,都是见钱眼开的东西!”

    滕烨又问:“那你当时为什么没有和你儿子他们商量拆迁拿房的事?农村的房子是家庭共有的,拆迁的话每个家庭成员都有份的。”

    孙仲良:“房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我是一家之主,当然我了算,什么时候轮到那些辈命令我做事了?再,我为了他们也吃了很多苦,他们怎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呢?”

    滕烨:“再问个问题,那两套公寓房还在的吧?”

    此前他就听刘书记起过孙仲良这个人很奇怪很矛盾,一边苛刻吝啬、穷凶极恶地对待家人,一边又在外面高调地做善事,今天去慈善工会捐个一万,明天又给云南、贵州的山区朋友们寄去了生活费……

    “我卖了!”孙仲良很干脆地。

    滕烨愣了愣。

    孙仲良继续:“两套房都卖了,卖房的钱我也已经捐了。他们越是要钱,我越是不给,我宁可捐给国家也不给他们!”

    没啥好聊的了,这老头固执的很,特立独行,专制霸道,讲道理是绝对讲不通的了,不然村里和司法所不会这么久都做不下来工作。

    滕烨想找借口离开,这时电话响了,他成功找到个机会,走到别处听电话去了。

    滕烨一走,孙仲良就拉着梅子吐苦水。梅子不是没有爱心的人,一般情况下只要当事人向她诉苦她都会感同身受,可是面对这个撞死了她亲生父亲的“凶手”,不管他得有多动人,她的心都毫无波澜。

    梅子:“孙仲良,你家里面的事你就别再了,我们也了解得七七八八了。我们来聊点别的吧。”顿了一下,又:“十年前的十月二十日上午九点四十五分,春华路和园丁路的交叉路口,一辆大货车和一辆轿车相撞,造成轿车司机当场死亡的惨剧,你还记得吗,当年的大货车司机?”

    孙仲良彻底地惊呆了,两眼一眨不眨的、直愣愣地看着梅子。浑身翻江倒海,那段令他痛苦不堪的记忆重新被召唤了回来,汹涌而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胸口。

    梅子:“看你的样子,你应该是想起来了。”

    孙仲良心翼翼地问:“你是谁?”

    梅子:“你别管我是谁,你只要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明明看到轿车司机的车在走S线,为什么不避让,还一头撞了上去?”

    孙仲良:“我喝了酒,没看见前面有车。”

    “是吗?后来受害者的家属把你告上法庭,要你承担赔偿责任,你在庭上的回答好像不是这样的。你你喝了酒,情急之下把刹车当油门了,对不对?为什么你在法庭上和刚才的完全不一样?哪个才是真的?”

    “你是什么人啊?当年那件事已经结束了,结束了!我不想再和你话了,你马上给我走,否则我就报警了!”

    “你心虚了。”

    “走!”

    滕烨在那边的枇杷树下电话,远远地看到梅子和孙仲良好像起冲突了,赶紧挂了电话赶过来拉开梅子。

    孙仲良嚷嚷着要报警抓梅子,滕烨:“好啊,你报警吧,我也想让警察查清楚你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句话,孙仲良就闭了嘴。

    滕烨拉着梅子离开了孙家,驾车而去。

    一路上,滕烨从后视镜里观察着梅子,梅子不同于往常,这次她竟然选择坐在了后座,一个人安安静静的,一声不吭。

    “吧,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梅子:“没事。我只是问了他一些别的问题。”

    “什么问题?”

    “关于我爸的事。”梅子缓缓来。

    “你爸?什么事?和孙仲良有什么关系?”

    梅子问:“滕庭,你还记得十年前的冬天,在法院西门前的台阶上,有个穿蓝色校服、哭得稀里哗啦的女生吗?”

    滕烨一愣,回答:“怎么不记得,印象深刻啊。我当时刚好开完庭出来,看那个女生哭得那么凄惨,就递了张纸巾给她,安慰她了两句。不过那时我还有事没多逗留。现在想想看,我那时应该坐下来好好和她聊聊的,要是她想不开做傻事怎么办?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就是当年那个女生。”

    话落,滕烨惊得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什么?你就是当年那个女生?”他有些吃惊地转过头来量她。

    梅子笑着:“是啊。当年多谢你的纸巾和安慰,不然我真的有可能做傻事去了。”

    冷静下来的滕烨重新开车上路,边开边:“原来是你,难怪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眼熟呢。你怎么一开始没和我清楚,一直瞒到现在才?”

    梅子:“我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我家里的事,所以就没。”

    滕烨:“对了,你家里怎么了?你爸爸怎么了?”

    “那年的那个早上,我陪我妈去法院开庭。因为我还未成年不能参加庭审所以只能坐在外面等。我等啊等的,越想越伤心,就哭了。我爸爸被一辆大货车撞死了,开大货车的人就是孙仲良,这些年我也在想办法找他,我觉得我爸爸的案子还有疑点……”梅子把爸爸的事简单地和滕烨了一下。

    滕烨听完后:“所以你考法院是为了给你爸爸调查真相?那么你为什么不考公安?”

    “不。”梅子摇头,“我之所以考法院是因为你。”

    “我?”

    “是的。因为你当时在我最无助最绝望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就下定决心长大后也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当然,学法也是为了研究爸爸的案子。”

    滕烨:“那现在你是怎么想的?还想继续办这个案子吗?你和孙仲良之间有那么复杂的关系,你还能在这个案子里保持清醒的头脑,作出不偏不倚的判断吗?”

    梅子点头:“我行的,滕庭。”

    “那好,我相信你。这个案子暂时还是由你来协助办理吧。”

    ……

    滕烨把她放在了区门口,她了谢谢后下车。这时楼下的邻居阿姨急匆匆地跑来,俩人不知道了什么,梅子神色紧张地和邻居阿姨飞快地跑走了。滕烨刚要调头就看到这一幕,索性把车开进区找了个车位停好,追去看个究竟。

    邻居阿姨告诉梅子,梅母刚才下楼来倒垃圾,被一条突然冲出来的流浪狗吓了一下,吓得精神失常了。

    家楼下,梅母正在那唱歌跳舞,围观的邻居有很多,可谁都不敢上前去劝一劝,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劝。

    “梅子啊,你总算回来了啊!快劝劝你妈!”

    “梅子,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需要帮手的话就话,我们一定配合!”

    这些好邻居们很热心地向梅子伸出援助之手,在梅子回来之前,他们怕梅母出事,就派了几个人看住梅母,不让她走得太远。

    梅子来不及感谢他们,慢慢地来到母亲跟前,:“妈,我带你去舞厅跳舞好不好?”

    梅母不理会梅子,继续跳:“不好,我不去!”

    “妈,你就跟我去吧,那可好玩了呢!”梅子有些急了,抓住母亲的胳膊就往楼里扯,却引起了梅母的激烈反抗。

    这时滕烨赶来了,看到梅子和一个阿姨拉拉扯扯,那个阿姨看上去神志不清,头上插着树枝和野花。他二话不快步过去,把梅母扛在肩上就朝着他的车子奔去了,看得旁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傻了眼。梅子也看傻了,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母亲已经被人扛远了。

    二人将梅母送去医院,朱医生给梅母了针镇定剂后梅母安然入睡。

    俩人为了不影响梅母休息就出去话。梅子感谢滕烨帮了她们,滕烨:“你妈是因为你爸的突然去世而变成这样的吗?”

    “是的。”

    “哦。”滕烨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在顾云梅的案子里你这么帮患病的沈海根话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梅子:“人其实很脆弱,生活中一件很很的事都有可能让人崩溃,轻则大哭,重则得病。目前国内对该类疾病很不重视,甚至很排斥很反感。其实他们也是很可怜的,他们也不想得病,也想像正常人那样快乐地生活。如果所有的人都能多关心、理解身边的人,能多在他们遭遇挫折的时候伸出援手,少一些嘲讽、奚落和冷漠,就像你当年那样,给素不相识的我一张纸巾和一句安慰的话。看起来很微不足道,但对于一个濒临崩溃的人来已经很多很多了。如果人人都有爱互助,少一些戾气,那么这个社会就会非常美好了。”

    滕烨看着她微笑的脸庞,也笑了:“是啊,人与人之间沟通最重要。”

    “滕庭,谢谢你。”

    “你了很多次了。要不来点实际点的,我还没吃晚饭,你请我吃个晚饭怎么样?”

    “行啊。吃什么,你吧。”

    “那就螺狮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