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等士兵亲属去敲登闻鼓，黄花菜都凉了，还是按照秦蓁教授的法子，先解燃眉之急吧。眼珠骨碌碌转动两下，孙将军不动声色将伸进怀里，用力揉搓起来。

    李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孙将军就在他身边，有什么动作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猜不透孙将军在做甚，却能想到定是秦蓁教授了这厮什么应急的法子。横竖蓁蓁重大义，决计不会害孙将军，故，他接下来只管配合便是。

    才打定主意，便见孙将军腕上用力，原本面对着明德帝的随侍，竟滴溜溜打了个圈，整个人转了过来，且只来得及张开嘴，话都未出口，孙将军已快如闪电，将一物塞进他嘴里，一捏腮帮，强迫他咽了下去。

    “啊！”随侍发出凄厉惨嚎，被孙将军丢在地上后，捂着喉咙便往明德帝脚边爬，直骇得明德帝连连后退。

    “孙孙大壮？”明德帝蓦地望向孙将军，“你你给他吃了甚？”

    “真言丸啊。”

    “真言丸？”明德帝一脸狐疑，“那是何物？”

    孙将军满脸坦荡，嘿嘿笑道：“真言丸真言丸，顾名思义，自热是让人真话的药丸。皇上，此物乃秦捕头炼制，掺了五毒、砒霜等物，乃是秦捕头专为六扇门审问犯人所创。不信，您问李烨，是不是啊？”

    李烨：“”

    狗怂！他还好生配合，结果孙大壮这厮，早就算计着要将他拖下水，什么老实人，这厮分明就是个贼大胆、厚脸皮！

    意味深长睇了孙将军一样，李烨不慌不忙道：“没错皇上，蓁蓁确实跟臣提过，要炼制真言丸，不过这真言丸之前尚在试炼阶段，具体药性如何，臣也不甚清楚。”

    “你你们？”明德帝大惊：“混账东西！朕正在审问他，孙大壮，你居然敢当着朕的面儿给他下毒？你”

    “诶，皇上莫急嘛！”孙将军大咧咧在随侍面前蹲下，“您且听臣嘛，这真言丸啊，虽有剧毒，却也是举世难觅的好东西，秦捕头刻意在里面添加了许多神奇的药材。只要这贼子真话，不就无事了吗，但他若假话，嘿嘿嘿！”这几声“嘿嘿嘿”，委实不怀好意，直嘿得明德帝目瞪口呆，亦嘿得随侍面如死灰。

    李烨斜睨随侍一眼，不动声色添油加醋：“孙将军，你且将话明白些，我也挺好奇这真言丸的效果，你且，倘若不吐真言、欺下瞒上，会如何？”

    “嗯，”孙将军抠抠脑袋，满脸忠厚老实，“今早秦捕头让我服下一粒，她提问，我如实回答，屁事没有。我没瞎话，不过这狗鼠辈嘛，就不好了。我听秦捕头，但凡撒谎心思不纯者，起先会唇舌发苦、双腿发麻，还会脚发凉、大汗淋漓”

    “然后呢？”李烨追问。

    “然后，秦捕头会觉得头晕眼花，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再然后会大吐特吐，先是吐黑色毒血，然后会将被毒液灼烂的肺腑、肝脏等脏器，一点一点吐出来。哎呀皇上，您想想啊，这将肝呀肺呀，还有心脏、肾脏都一点点从嘴里吐出来，岂不与人蛹无异？人蛹这种东西，便是死后下地狱，阎王爷也不会”

    “停！停！”随侍满脸惊恐，终于歇斯底里喊叫起来：“别了，求求你别了。”

    倘若这些话都是孙将军自己胡编乱造，随侍必不信，但，若是那名女捕头所言，却由不得他不信。因为那名女捕头神妙算，非但能将他投毒的太阳鸟一打尽，还能将他拦截在虎贲营南侧山谷中活捉，委实精明缜密得可怕。

    而与孙将军离营前，女捕头曾见他一面，随侍本以为女捕头会对他威逼利诱，早早做好自戕准备，却不料，那女捕头只围着他转了几圈，一句话未问，便附在孙将军耳边悄声嘀咕起来，且一边嘀咕，一边似笑非笑斜睨他。

    当时随侍便有种强烈感觉，女捕头已彻底看穿他，早已想好算计他之策，眼下看来，竟预感成真。

    想他先前跪在殿外，那样天寒地冻、冷风萧瑟，都没觉哪里不适，眼下孙将军刚给他服下真言丸，他便开始头晕目眩、舌根发苦、脚冰凉、双腿麻木，还控制不住地拼命出汗，如此症状，不是真言丸毒发了又是甚？

    “哈哈哈”许是惊恐的过了头，他开始癫狂大笑，边笑边喊：“好一个神妙算的女阎王，如此心狠辣，为了获取供词，竟不惜给证人下毒，她该下地狱。我必将”

    “你必将如何？”李烨上前两步，却并未如孙将军那般蹲下，而是居高临下俯瞰着随侍，阴沉着一张似要杀人的俊脸，冷冷道：“虎贲军乃朝廷中流砥柱，庇护我后唐数以万计黎民百姓，你与孟大财狼子野心，利用太阳鸟给将士们投毒，企图将我后唐虎狼之师一打尽，如此心肠歹毒、罪大恶极，哪儿来的脸指责别人心狠辣、下地狱？

    再者，你可不是什么证人，你乃是被孙将军亲捕获的投毒者，不折不扣的杀人凶、里通卖国的突厥细作。真以为就凭你这种睁着眼睛瞎话的雕虫技，就能瞒天过海，蒙蔽圣听，让皇上变成十恶不赦的昏君包庇你？简直痴人梦、不自量力！”

    明德帝眼皮一跳，他怎么觉得，李烨这话，乃是给他听的啊？

    趁李烨和孙将军不注意，他凑到高臣良耳边悄声问：“高臣良，朕信任孟大善人，想对他开一面，当真十分昏庸吗？”

    高臣良：“”

    皇上馁，您的脑子呢？这种问题有甚可问的？不管孟大财是不是投毒案的主谋，如此祸及三军的奇案要案，但凡关联者都得连坐。他孟大财既然是随侍的主家，怎么都脱不了干系，都到了这种时候，您居然还想着为他开一面，您不是昏庸，您只是钻到钱眼儿里出不来了。

    话，后唐真有这么穷吗？竟能让皇上为了钱，连操守都不要了。

    好吧，服侍了几代君王，头一回遇到如此一毛不拔的抠门皇上，且忍之耐之。

    “那个，”思前想后，高臣良苦着脸回道：“皇上自然不昏庸，都怪孟大财这厮隐藏太深。”

    明德帝：“”

    贼你妈！还不如老子昏庸呢！

    李烨耳力甚佳，明德帝自以为与高臣良咬耳朵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想，二人对话，一字不漏皆进入李烨耳中，他甚是气恼明德帝重文轻武，却也理解天子的难处。

    前唐末期，皇室奢靡成性，宦官奸佞当道，以至于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多地都曾出现过易子而食的凄惨景象。而后唐初建时，又遇洪涝干旱，天灾人祸，若非孟大财当初慷慨解囊，当真隐患不断。后唐能有今日的繁荣安定，实乃今上抠抠索索一两银子一两银子攒起来的。

    许是吃过苦的人都比较爱钱，譬如明德帝，譬如秦蓁。但，再怎么爱钱，也不能丢失原则，置国家律法于不顾。

    默了两息，李烨突然俯下身，凑至随侍耳边道：“你这刁奴，你主子都被人杀死了，你竟还想着替他大包大揽，如此为他卖命，可是打算到了阴曹地府，继续给他当牛做马？只可惜，似他这等狼子野心的谋逆贱民，阎王爷可不会被他糊弄，届时，少不得刀山火海下油锅，你便陪他一同忍受吧！”

    “啊？”随侍面色突变，倒抽一口凉气，“你你甚？我主子他他死了？”

    “呵！”李烨冷笑：“你应该在虎贲营南侧山谷中隐藏了不少日子吧？可惜了，你那无良的主子已然被人谋害，你再忠心耿耿，他也看不到了。”

    “我！”随侍目光发狠，终于咬牙道：“我全招供。”

    “诶？”明德帝眼皮一跳，将将扭头看过来，便听随侍道：“皇上，确实是孟大善人吩咐我去虎贲营投毒的，蛇毒，亦是他亲交给我的。实不相瞒，我乃南蛮人氏，擅长鸟语，太阳鸟乃我南蛮所有，驱使它们投毒并非难事。

    只是，后唐百姓何人不知虎贲军的威名，即便我再心怀不轨，也不敢跑去虎贲营投毒啊，可是那孟大善人却将我妻子和孩子都抓了去，威胁我若不替他办好此事，就将我妻子、孩子都卖去突厥为奴。

    皇上，我只是个奴才，无权无势也无钱财，如何能与孟大善人抗衡？实在没办法，我只得收下蛇毒，于半月前便悄悄潜入虎贲营南侧山谷，餐风露宿在谷中苟延残喘了半月，终于等到昨晚起大风，才放出太阳鸟往井水中投毒。

    皇上，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皇上恕罪，但我妻儿委实无辜，还请皇上开一面，放他们一条生路。”